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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眷正浓——楮绪风【完结】

时间:2023-10-30 14:40:41  作者:楮绪风【完结】
  “欲擒故纵,好玩么?”
  帝王的凉薄戏谑,让婉芙心头一怔,轻跳的眼睫泄露了她的一丝紧张。就在这时,耳边,隐隐传进说话声,是陆常在回来了。
  婉芙倏地攥紧了衣袖,很快稳定心神,一动不动地在帝王怀里。
  李玄胤盯着那双眼,终于在那张乖顺听话的小脸上看出了一丝惊惶,却又很快被隐去了。
  他眯了眯眸子,眼底沁笑,钳住她的下颌,白玉扳指在雪肤上磨出一道红印,沉哑低声,“想要什么?”
  婉芙抬起眼,与帝王对视上,坐拥天下的君王,对任何事物都是玩弄的态度,包括此时的她。因为得不到,因为时不时的试探勾引,才会惹得帝王不耐,要将此物收于掌中。
  她想要什么?她想要的太多了,但她此时该答的,是皇上想要她说什么。
  许久的沉默让帝王生出不满,他没那么多耐性,在这女子身上浪费太多的情绪、时间,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快,从未有过,也从没人敢。
  怀中女子那张白净的小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愈发分明,帝王毫不怜惜地又逼问了一回,“说话。”
  婉芙眼睫抖了下,唇瓣轻动,“奴婢想要……皇上。”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软细柔,眸子清如点水,分明无辜,却出言大胆,若是让陈德海听见,定会暗暗敬佩这姑娘的胆识,看着不声不响的,竟说出如此惊天之语。
  李玄胤想过她要名分,要圣宠,要在这后宫有一席之地,却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种话。他也准备好了,念在她这么费尽心机的份儿上,勉强给她一个宝林的位份,宫女到宝林,旁人求而不得。
  然,这句回应,确实让他有些新奇,勾出了心底更多的兴趣。但他是帝王,不论前朝后宫,都该是由他掌控,总不能叫一个奴才爬到头上。
  他敛起眼底的玩味,松开了女子的腰身,却未放开钳她下颌的指骨,甚至用了几分力度,嗤道:“想要朕,好大的胆子!”
  话落,李玄胤放开她,手垂到身侧,不着痕迹地推了下拇指的扳指,面色又变得寡淡下来,仿佛方才并未说过那些话,也并未发生那件荒唐的事。
  婉芙低下眼,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时,才觉手心生出了一层凉汗。初见那日,或许是意外,这位帝王,远远没她所想的那般好糊弄。
  陆常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情形,帝王更了衣裳,面容冷淡,婉芙规矩地站在一旁伺候。她眼眸看过,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看不出什么,帝王已越过她,出了寝殿。
  陈德海跟随在后,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后面恭送的婉芙姑娘,心底暗暗惊诧,方才他等不及,便要进去再催一声,结果就看见了那番情形,吓得他身躯一抖,忙退了出来。
  心口砰砰跳得厉害,这婉芙姑娘果真是有些手段的,以前不是没有过宫女上位的嫔妃,然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侍寝过一两回,人在后宫一茬又一茬的花骨朵面前就没了声响。
  还是头一回有女子让皇上起了这么大兴致。这手段实在高明,一步一步,跟算计好了似的,看来离婉芙姑娘晋升的日子不远,他该是准备那句恭贺了。
  陈德海虽看到那一幕,可让他纳闷的事,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甚至比被从夜中唤起时还要难看。他在銮舆旁侧随侍,忽听里面传出一句,“胆大包天!”
  陈德海吓得身子一抖,也不知是在说谁,他可不想去自讨苦吃,装聋子当没听见。
  圣驾离开,陆常在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她在回忆方才寝殿的那番情形,皇上当真对婉芙无意吗?她是不信的,不然为何寝殿里伺候的奴才只有婉芙一人。只是她实在看不出,皇上为何到现在还未给江婉芙一个位份。
  陆常在低下眼,轻轻抚住小腹,她是希望,皇上能收了江婉芙。险些落水后,她便清楚的知晓,自己一个人护不住这个孩子。只要江婉芙不生出二心,她不介意,自己做一回成人之美的云梯。
第12章
  益州八百里加急,因宁国公的修筑大坝之法,使得下游水库泄洪,淹没了周边的村庄田地,死伤无数,灾情加之地方官员欺压,引发百姓暴//乱。
  豫北王星夜疾驰,将八百里加急呈到御案上。
  “皇兄,臣弟已派州牧府兵暂时镇压,但补修大坝之事宜早不宜迟,再拖下去,只会激起更多民怨。”
  李玄胤拿起那张封了火漆的信笺,看过,脸色渐渐沉下来,“陈德海。”
  陈德海觑着皇上的脸色,忙不迭近前,“奴才在。”
  “宁国公背后的人找到了么?”
  听了发问,事出紧急,陈德海哪敢耽搁,回道:“大理寺暗中严查,已有了些眉目。”
  豫北王闻声,恍然,“皇兄是怀疑……那修筑大坝图纸并非出自宁国公之手。”
  李玄胤站起身,将腰牌置到御案上,陈德海会意,躬身拿到手里,交给豫北王。
  “你拿着朕的令牌跑一趟大理寺,找到人速速赶去益州。”
  “臣弟遵命。”
  豫北王退出了大殿,陈德海埋着头在一边装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皇上正在气头上,他可不会没那个眼色。
  豫北王是皇上的同胞兄弟,皇上夺嫡上位后,几个皇子处死的处死,外放的外放,也就留下了这么一个。豫北王天资聪慧,能文能武,办事妥帖,料想也不会出岔子。只是这月上中天,明日还有早朝,皇上总不能在这正殿里坐上一夜,身子还是重要的。
  他斟酌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劝了一句,“皇上,王爷办事妥当,定能平了益州的暴//乱,眼下夜深,为了龙体,请皇上早些歇了吧。”
  李玄胤倒不是为益州暴//乱担忧,当下各地太平,也只有这一处灾情,翻腾不出什么大风浪。他倚靠着龙椅,微阖眼眸,却并无睡意。
  这次灾情是给他提了个醒,一朝天子一朝臣,地方那些个欺上瞒下的老东西是该换换了。
  李玄胤思量许久才拂袖起身,“歇了吧。”
  陈德海如蒙大赦,立即唤人进来伺候皇上安置。
  ……
  翌日早朝一过,朝中几个近臣就又被请去了正殿。
  陈德海挨个伺候,有心的跟他私下打听,“劳陈公公透个底。”
  陈德海也是上伺候朝中近臣,下伺候过后宫主子的人了,精明着,哎呦一笑,“刘大人,皇上的心思,奴才一个端茶送水的怎么知道。”
  姓刘的大人见问不出话,打个囫囵过去,心中却是啐了一口,这事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个没根儿的比谁心眼儿都多。
  他们之中有跟过先帝的老臣,因看准了时事,及时倒戈,才没受到牵连,有了今日荣华。
  皇上勤政是真的勤政,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实在吃不消,三天两头被留到乾坤殿议政,有时到了晌午,腹中早已空空了,皇上却还似不觉饥饿疲惫一般与他们商讨,直到实在受不住,腹中发出咕噜声,皇上这才放过他们。
  若遇到未商讨完的政事,就让他们留在东阁用午膳,吃完了继续议事,他们这把老骨头是真受不住。先帝在时还能有时间风花雪月,寻花问柳,而今只盼着早日回府,见自家婆娘都是喜极而泣,哪还有那些风月的空闲。
  殿门打开,他们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去,谁知皇上又有何事,又要说上多久。
  日头到了晌午,殿门才再次打开,这回几个大臣几乎是互相搀扶着出来,面如菜色,听完皇上的决意,而今才真觉得变了天。
  官员政绩考核,这是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政绩考核也就意味着那些混于其中,企图蒙混过去的官员日子就难上加难,这大魏江山终究是换了天地。
  ……
  这日吟霜斋出了几个提篮的宫人,要去御花园采摘海棠花瓣,捣出汁水,为主子做蔻丹。
  一行由青竹引路,到了御花园,青竹将人分开几波,让婉芙跟着自己。
  青竹在后宫待了多年,是有眼色的,待婉芙更是客客气气。婉芙知道个中缘由,并不戳破。
  到了夏末,宫人将御花园换上了一茬新花,婉芙摘了其中一个花瓣,扔到提篮里。
  她绕过一条甬道,正要摘下一朵,听见隐隐的说话声,青竹走来,她伸指抵住唇角,示意噤声。
  “陈贵人看陆常在不顺眼,拿我撒什么气?吟霜斋围得跟铁桶一般,陈贵人有本事,就进去啊,何故跟我挑唆是非。”说话的女子语气嘲讽刻薄,气得陈贵人险些跳脚。
  “你!”陈贵人指着齐贵人的鼻子,齐贵人可不是好欺负的,一手打掉她,“指什么指,你当我是陆常在,随便让你欺负?”
  齐贵人出身不高不低,脾气却是硬气,尤其对上陈贵人这般嫉妒四起,胡搅蛮缠的,她更是不会客气,一张嘴咄咄逼人,堵得陈贵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假山后面,这宫里最是忌讳多长了耳朵嘴巴的奴才,婉芙并未想继续听下去,与青竹正要离开,前面又传来动静,她一急,拉着青竹钻入了假山的空洞之中。
  打远走近的是宁贵妃,远远听见两人说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呦,当是谁呢,本宫在亭里坐了一会儿也不得清净,聒噪得让人心烦。”
  陈贵人见来人是宁贵妃,嚣张气焰登时减了一半,慌忙跪下见礼,齐贵人跟着跪下来。
  宫人打着缎面的大伞,宁贵妃睇了两人一眼,“两位贵人吵什么呢?”见两人都不说话,她随便指到陈贵人。
  陈贵人吞吞吐吐,“嫔妾与齐贵人起了争执,齐贵人嫉妒陆常在有孕,嫔妾在劝导她……”
  “姓陈的,你少血口喷人!”齐贵人就没见过这么能推搡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宁贵妃冷笑一声,“这么说,陈贵人是不想怀上龙裔?”
  陈贵人大惊,慌忙跪下来,“嫔妾没有。”
  “哦。”宁贵妃似是倦了,懒得跟两人废话,“皇后娘娘不是教导我等要以服侍皇上为重,你们还整日在这里争风吃醋,惹得后宫争乱不休。本宫奉皇命辅佐皇后执掌六宫,该是罚一罚你们,长长记性。”
  “既然是贵人,人就在这里跪着吧,跪到反省为止。”
  婉芙躲避的假山倒算是隐蔽,两人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离开。
  两人如常采花,对方才的事闭口不谈。
  青竹是宫中老人,自是明白这规矩,管得了嘴巴。她余光见婉芙也一副缄默双口,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心底暗暗惊异,这种事,若是换成了别的新进宫的宫人,过一段路就会忍不住说上几句,就是她当年憋在心里也是难受,与同进宫的小姐妹夜中不免说话。但这婉芙姑娘却一脸的淡色,这般心性智慧,果真不寻。
  婉芙在想宁贵妃。
  宁贵妃嚣张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她的父亲是为当朝左相,当年辅佐皇上登基,是一等一的功臣,在这后宫中,就是皇后也要相让三分。加之她本人生得明艳张扬,要得圣宠轻而易举,要罚两个嫔妃,别说是贵人,就是和她同品阶的贵妃也绰绰有余。
  江晚吟在宫里不顺遂,大多都是因为与宁贵妃争宠,毕竟宫中姿容生得最为绝色就属二人了。
  婉芙眼眸垂低,若有所思,一朵丹蔻花瓣在指尖下连带着根茎轻易折断,飘零到提篮中。
  ……
  采够了花,青竹带着几人回吟霜斋。
  甬道上遇见了几个小太监,远远地瞧是陈公公带的人。后面小太监怀里抱着一只黑猫,正是那日撞了陆常在那只。
  经过时,那只黑猫忽然嘶叫挣扎,从小太监怀中挣脱,灵活地跳到了紧跟在后面的宫女怀里。
  那宫女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提篮中的花瓣撒了一地。
  “快!快将那只野猫抓住!”陈德海拍了把大腿,抓这只野猫可费了好大劲,结果就这么又让它给跑了。
  婉芙也受了一惊,退到后面,那只猫扑完了宫女,紧跟着就朝她扑来,婉芙面色一变,下意识手臂遮挡住脸,手中提篮一沉,是那只猫跳到了里面,它嚼着带茎的花,喵呜了几声。
  陈德海见婉芙姑娘受惊,险些吓得腿软,旁人倒还好说,若是婉芙姑娘让这畜牲给抓伤了,他可怎去向御前交代!
  他走过去,趁着一众慌乱,无人注意,小声问道:“婉芙姑娘没事吧。”
  婉芙只是受了惊吓,并未被野猫抓伤,她摇摇头,看着提篮中的黑猫正一无所知地啃着绿茎,轻轻抿唇,似是又被吓到般手心一抖,提篮随之落地,黑猫受惊,身子一跃到高墙上,瞬间不知所踪。
  一脸无辜的婉芙:“……”
  费劲千心抓野猫的陈德海:“……”
  “陈公公对不住,奴婢方才被那猫吓到了。”婉芙垂下头,似是害怕的模样。
  陈德海再想骂人,哪敢跟婉芙姑娘计较,“哎呦”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左右一只畜牲,我再让人去抓便是。”
  心底却是在叹气,这只畜牲难抓,再抓到不知要何年月了,皇上那还等着交差呢,他探寻地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花瓣,纳闷地想,这婉芙姑娘当真是不小心么?
第13章
  青竹一行人狼狈地回了吟霜斋,弄得灰头土脸,提篮中的丹蔻少了大半。
  青竹带头请罪,说明了缘由。陆常在本就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主子,既是意外,她便没再追究,甲上丹蔻罢了,改日再去采便是。
  月份渐大,她这一胎养的好,身子重了些,坐一会儿就觉得乏累,挥手让宫人下去。婉芙留在了最后,她上前为陆常在揉捏腰身,手法力道适宜得当,倒让陆常在精神一松,“你留下来有话要说?”
  陆常在为人谨慎,脑子也活络,虽不得圣宠,但有龙裔养着,日后只要不闹出幺蛾子,在这宫里倒是有个盼头,能生存得下去。
  婉芙眸色微动,斟酌过,道:“奴婢能帮主子查清,是谁害得主子险些落水,也能帮主子惩治那人。”
  陆常在迷茫地看向她,说实话,那件事无疾而终,即便皇上暗中在查,过了这些日子,她也从未想要得出个结果。就算是有了结果,也不过是拉了新的仇恨。
  可她想到腹中的龙裔,有了这么一个金疙瘩,对后宫女子来说,她便是最大的仇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人还是抓着为好。
  她抚了抚小腹,“怎么说?”
  婉芙今日才想明白,揽月湖上那只野猫为何不扑别人,偏偏看准了陆常在。分明陆常在也没有出过宫,根本没有人接近的机会。陆常在谨慎,有孕后不再用香囊,香炉,也舍掉了朱砂,除却涂上的丹蔻和口脂,没有下手的地方。
  她说明了自己的猜测,又道:“奴婢有个主意,请主子多做些丹蔻送到各宫,届时那人倒底是谁,就能见出分晓。”
  陆常在脑子转过弯来,不禁深深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她生得并不如宁贵妃那般明艳,也不如江贵嫔那般清丽,是独有的娇媚姿容,这样的容色配上这般头脑,上了位后,她哪是这人的对手,幸而她没有苛待过,还给了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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