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围绕在李昌烨身旁依次排开,禁卫军随之挡在营帐前,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行刺的人并非冲着李昌烨来的。
那些持刀的黑衣人在杀了外围的几个官员后并没有冲进来,而是扭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徐青芜暗道不妙,尚未来得及追上去就见李昌烨疯了一般飞速向远处跑去,无奈徐青芜只好放弃,跟在他身后护他周全。
西侧的营帐被大火烧毁了,慌乱之中谢禾宁同乐阳公主跑散开,她沿着大路想向人多的地方跑,尚未踏出几步,就见有几道黑影落在她面前,拦住了她得去路。
那些人脸上裹得严实,黑暗中只有几双冒着杀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禾宁。一瞬间恐惧和紧张充斥着全身,谢禾宁背后的衣衫被汗水浸透。
她后退了一小步时,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大力的将她往身后拽高声喊到,“快跑!”
傅沉舟手握长刀站在她身侧,谢禾宁看清了那张脸,使出全身力气发疯了一般的向反方向跑,身后刀刃交错声不断在她心口处响起。
不知跑了多远她力气用光了,跌坐在地上,回头时正见另一个黑影持刀逼近,绝望充斥着她大脑。
就要这么死了吗,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她还欠人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
黑影将刀高高举起,谢禾宁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听见利刃割破风的声音,但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
谢禾宁睁开眼看见傅沉舟举刀跪在自己前面,他的刀已经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苦苦支撑,血水他的手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突然一支穿云箭自远方稳准的射中了黑影,他口吐鲜血的倒下去。傅沉舟脱力的倒在谢禾宁怀里,她伸手惊恐地抱住他,入手一片鲜红。
身后脚步声嘈杂,徐青芜手握弓箭第一个赶了过来,将中箭的黑影控制住。
随后而来的李昌烨眼神猩红的看着面前相拥在一起,浑身是血的两个人,愤怒地推开傅沉舟喊到,“滚开!”
第54章 恼怒
李昌烨握住谢禾宁的双肩上下打量着, 见她胸口殷红了一片,不禁觉得胆战心惊。众目睽睽之下他看了一眼一旁捂着流血地手臂跪在地上的傅沉舟,不顾谢禾宁的呼喊与哀求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大步走向自己的营帐。
砰的一声,营帐的简易木门被从外面踹开。
李昌烨将她放置在自己宽大的床榻之上, 在谢禾宁尚未反应过来之前, 伸手扯开她胸前的衣服。
谢禾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到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一边阻挡着他的往她里衣里探进的手,一边拉拢着自己的衣服。
“陛下, 陛下, 你别这样!”
她的力气在常年拉弓射箭的李昌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李昌烨一只手禁锢住她,一把扯开她的外衣,盯着胸前雪白的肌肤仔细的查看, 似乎是在寻找她身上是否有受伤之处。
很快,谢禾宁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渐渐放弃挣扎, 她胸前的血都是傅沉舟身上流下来的, 她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谢禾宁侧耳时听见外面的呼喊声,是傅沉舟正跪在账外不肯离去,她回想起傅沉舟手臂间流下大片大片骇人的血迹,不免担忧起来。
猛然间的抬头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一瞬间她如同被当即泼了一盆冷水,从头上凉到五脏六腑。那营帐的门被李昌烨踹歪了, 透过敞开的缝隙依稀能看得见外面人影走动。
羞耻、害怕此时充斥着谢禾宁的神经。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趁着李昌烨松懈之时一把大力的推开他, 扯着衣服蜷缩在床脚, 眼中含泪的看着他,
“陛下,不要这样......”
李昌烨顺着同害怕的目光看到了未关好的帐门,以及跪在外面的那个令他讨厌的玄衣身影。
“不要怎样?”他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此刻更是觉得头疼万分,红着一双眼欺身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凑近了发狠地问道,“你不愿让朕碰你,可是心里还想着外面的那个人?”
“谢禾宁,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只是谢家送到朕身边的棋子,你怎么敢当着朕的面想着其他男人?”
谢禾宁咬着嘴唇,膝行了几步跪在榻上伸手战战兢兢地想拉住他,“不是这样的陛下,傅大人,傅大人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求求你,陛下求求你,不要再为难他......”
李昌烨转身一把甩开她的手,“我为难他?谢禾宁你搞清楚,他自己跪在那死活不走在你眼里就是我为难他?”
谢禾宁被大力甩了一个踉跄,方才奋力奔跑时受伤的脚腕此刻发出钻心的疼痛。
她张了张嘴,将口中的痛苦呜咽全部忍下,冷汗顺着她的脊背向上攀爬。
李昌烨良久没有听到后面人的声音,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谢禾宁咬着嘴唇脸色惨白的蜷缩在床上,他才意识到事态不对,连忙上前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李昌烨目光向下随即掀开她的衣裙,那雪白的袜子上沾染了斑斑血迹,他小心的脱下那层阻碍,见谢禾宁脚踝处,小腿好几处皮开肉绽皆是鞭伤。
这伤痕他认得,是行刺黑衣人腰间系着的软鞭,往前面奔跑的人腿上套时可以将人掀翻在地从而能尽快追捕。从她腿上的伤痕来看,那些人今夜是打算对她下狠手。
果不其然,他料想的没错,今日的行刺看着是冲他来的,其实则是为了声东击西借着混乱除掉谢禾宁。
李昌烨头疼欲裂,他后退几步,往墙上悬挂着的御剑上看了几眼。
彼时徐青芜端坐在账外守着,他前几日刚受了廷杖之刑,背上的伤尚未痊愈又因为今夜之事扯开了伤口,便将大小事交给锦衣卫几个同知来处理。
他看见李昌烨气势汹汹的抱着谢禾宁进了营帐,紧接着是傅沉舟跌跌撞撞的跟过来跪在帐前求情。饶是他装聋作哑也通过那帐子里听到女人的呜咽哀求声,他捧着刀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并不想参与进他们这三人的复杂关系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从帐中走出,他外袍中央绣着五爪金龙,手中握着长剑,气势肃杀。
皇帝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傅沉舟面前。
徐青芜心道不妙,皇帝杀害朝臣那是大忌,他不能看着李昌烨在这种事上冲动犯错误。他连忙上前,尚未来得及阻拦便听李昌烨问道,
“朕问你,今夜你不在宴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沉舟抬眸,因为疼痛声音略有些颤抖的说道,“臣奉曾大人之命送书册与公主殿下,到达公主营帐前时见门口把守的禁卫军有些面生,几处岗哨也无人把守,觉得蹊跷,于是在附近徘徊没有立刻离开。”
他留在营帐附近的半刻钟里,频频有宫女进出意图将公主引开,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乐阳公主跟随着内侍从账内出来,紧接着有人先是放火烧了附近的粮草,火势飞速蔓延,在所有人忙着救火乱作一团时,那些伪装成禁卫军的刺客潜入账内寻找谢禾宁。
刚一起火时傅沉舟就觉得不对劲,这必然另有阴谋,正准备去找锦衣卫得徐青芜询问时,看到营帐的那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忧心谢禾宁出意外,立刻赶过去。
“是不是你”李昌烨忽地俯身,咬紧后槽牙声音狠决的问道,“是不是你同人里应外合,想借此机会再将她带走?”
剑尖抬起,落在傅沉舟脖颈间,冰冷的剑刃贴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这些年朕给你赐的婚你通通拒绝,如今她回来了你推掉金陵的外调执意留在京城,到底是想干什么?”
傅沉舟面色如常,“皇上您多虑了,今夜之事的确是臣偶然发现,并且臣还在同那些刺客的打斗中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心里握着一个小小的印章,李昌烨通红的双眼紧盯着傅沉舟,借着月光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那时能调动皇城禁卫军半个私印,禁卫军从前是在永宁侯谢淮的手中掌控,自李昌烨作为太子监国以来,他借助言贵妃的力量多次打压谢家,更是完全不顾及身为太子妃的谢朝云苦苦哀求。
直到后来谢淮因结党营私被他夺了兵权,为了还言贵妃人情,也是维持朝中秩序平稳,他将禁卫军一分为二,一半交由言阁老把控,另一半则是由他亲自掌管。
如今他的那一半印章整安然摆放在寝殿里,那手上的这个出自谁之手就变得不言而喻。
李昌烨握着半块印章的手因不断用力而颤抖,徐青芜站在一侧将所有事听得清楚明白,连忙上前劝解道,
“陛下息怒!”
话音未落,李昌烨提着剑大步向言太后的营帐方向走去,徐青芜冲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倘若今日他真的提剑到太后哪里兴师问罪,先不说能不能解决问题,明日一早消息传出去这位本就根基不稳的皇帝又要多了个意图弑母的罪名。
附近的亲卫过来,试图抱住盛怒的皇帝,可李昌烨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猩红的一双眼中满是怒火。
内侍宫人在他面前稀稀落落的跪了一地,不断磕头高声喊着
“陛下息怒!”
“陛下您三思啊!”
李昌烨看着眼前的众人,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也越发的头晕目眩。
他手中的长剑脱力的掉在地上,随后他高大的身影向后倾倒,一声重重的钝响,周围人一拥而上。
“陛下!”
*
次日清晨,李昌烨照常出席祭典。天子祭日当晚出现刺客,他没有当众发怒。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帝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有胆色,也更懂得隐忍。
一整天谢禾宁都呆呆地坐在床榻上,神情憔悴。
李昌烨限制了她得外出,更不允许她再和傅沉舟有来往,通过宫人的描述她得知昨晚傅沉舟拖着一身伤在营帐外跪了一夜。
有那么一刻,谢禾宁对现在的李昌烨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从前那个如同暖阳般温润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副喜怒无常,暴躁乖张的模样,她心里茫然若失,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
她曾以为重新回到李昌烨身边,一切就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但现实却确给了她重重的一拳,打的她无力还手。
“早上御医过来给你换过药了吗?”李昌烨不知什么时候走进账中开口问道。
谢禾宁被他昨日疯狂的模样吓得心有余悸,没敢和他对视,只点了点头。
李昌烨缓缓走上前,坐到他身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声音低沉的问道,“怕我?”
谢禾宁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冷峻的面容,没有说话。
李昌烨今日似乎很是疲乏,整个人气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声音突然一低:“怕就怕吧,总比不在意的好。”
他将脸贴在她耳侧,合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谢禾宁听见他在她耳边说道,“阿宁,我们和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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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归途
那晚之后, 谢禾宁同李昌烨之间发生了些微妙地变化。
他从原来每次见面时狂风暴雨般的嘲弄变作了相顾无言的沉默,也兴许是她从京郊回来后身上的伤引起高热,卧床休养了半个月, 李昌烨偶尔下朝过来探望她时,经常她都在昏睡着, 两个人交流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这日清晨, 李昌烨派人传话给她,说谢云铮在常州打了胜仗于今日返京述职, 他特意向皇帝提出要见一见自己多年未见的姐姐。
永宁侯府早就已经没有几个真心牵挂她的人,谢云铮算是个例外。他是侯府里年纪最小的孩子, 被千疼百宠着长大, 即使今年已有十七岁仍旧保持着年少时的天真烂漫。
她们陈郡谢氏最早是武将出身,百年来屡立奇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只可惜永宁侯谢淮不善骑射,其子谢礽又是文官出身, 自她父亲威远将军谢洵去世后,到了她们这一代无人能继承谢家军的□□。
她离开的那一年只通知杜妈妈和谢云铮两个人, 年仅十三岁的谢云铮拉着她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他说姐姐你不要走, 我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好你。
彼时的谢禾宁心如刀绞,挣脱他手转身离去。
三年多未见,那个有着一双清澈的双眼的男孩,成长成为了京城里家喻户晓的少年将军,他扛起了承载谢家满门荣耀的□□,带着祖辈的期望上战杀敌, 保家卫国。
想是李昌烨顾及她这段时间都安静地待在宫里养伤, 这次竟破天荒允许谢云铮入宫来见她。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 谢禾宁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后花园。谢云铮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常服,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她过来,他两步并作一步欢快的跑过来。
“阿宁姐姐!”
谢禾宁看着眼前的人,这几年虽然她们姐弟间频频有信件往来,可却未见过几面。少年人长的快,一天一个模样,如今的谢云铮已经远远高处她一个头,再也不是揪着她袖口撒娇的小孩了。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云铮长高了。”
“是啊阿姐,我现在比大哥还要高出一截呢!”
他兴奋的用手比量着,随后视线向下看了一眼谢禾宁的腿,脸色凝重了起来,“阿姐,我听陛下说你前段时间受了伤,可有好些了?”
谢禾宁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多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谢云铮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落寞,“如果大哥一开始将此事和我商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阿姐你进宫的。”
他们谢家的女儿一个两个的都折损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先是玉柔姑姑、再是朝云姐姐,他不明白一个皇后之位为什么一定要非当不可,谢家百年来的荣耀从来都不是靠中宫裙带才获得的,而是一刀一刀从枯骨上挣下来的。
“没关系,本来也是姐姐想回来的。”
谢云铮扭头看了一眼前方,年轻的帝王并没有放心让他们姐弟叙旧,他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和亲卫一起射箭。
为将这几年谢云铮的经验使他敏锐的发现,周围除了随行的锦衣卫外,还隐藏了许多侍卫,稍有风吹草动,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无法脱身。
他打量了一圈后,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可是阿姐,他对你不好。”
帝王的宠爱总是虚无缥缈的,从前隆德帝待元敬皇后倒是长情,可以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同时也遭来别人的嫉妒,导致元敬皇后接连丧失二子,自己也随之玉减香消。
再到谢朝云,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嫁入东宫,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丈夫,洞房花烛夜李昌烨在书房中喝闷酒将她丢在房间里苦苦等了一夜。虽是最后也位及中宫,可其中艰辛外人又哪里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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