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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还有个赌约么？”
姜绵绵提起胆子，对上少年明灭不定的乌色眼眸，“我想到我要赌什么了。”
谢明夜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没有什么情绪。
他道：“你要赌什么？”
谢明夜想，若是她赢了，他给她一个逃走的机会。
姜绵绵抬起爪子指向朝他们靠近的修士们，“我们就赌司峰主这件事的结果，如果大家都相信你，就算我赢。”
她得意地看着谢明夜，这件事的结果几乎可以预知，她赢定了。
谢明夜抬头望着她，淡白的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好，我答应你。”
姜绵绵的音调扬了起来，“那你就等着瞧吧，你给我做树屋做定了。”
谢明夜只沉默地看着她。
姜绵绵抬起眼，看向远方的修士们。
前来捉拿谢明夜的弟子们，已走进了困阵，围绕在了三位峰主附近。
姜绵绵眼眸一颤，定定地落于一人身上。
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段晓方，他走在卢峰主的身旁，对卢峰主苦涩地摇了摇头，眉眼低垂瞧着十分悲伤。
或许也不能算是意料之外，他是司峰主新收的亲传弟子，同样也是司峰主的同党。
姜绵绵现在无比确定，当初那个来厢房杀她的人，就是段晓方。
白色大猫仿佛看到了熟人，淡蓝色的眼睛专注地望向远方。谢明夜抬起眼，顺着大猫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眉眼有些女气的男修。
那男修似乎觉察了他的视线，先是对姜绵绵露出了一个悲伤羞涩的笑容，随后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谢明夜沉下了眉眼，他冷冷回视着那名男修，苍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雪戮剑。
姜绵绵听到谢明夜冷着嗓音问：“他是谁？”
第31章
谢明夜问这句话时， 恰好有弟子大喊了一句：“谢明夜杀了司峰主，为何不把他抓起来？”
这是受过司玉平恩惠的弟子，亦或者是崇拜司玉平的弟子。
司玉平一向伪装得很好， 哪怕是谢明夜这个徒弟，在禁室事情未发生之前， 都从没怀疑过他对外的形象。
在天剑宗， 司玉平的名声是极好的。
在这道喊声之后，许多弟子叫喊了起来， 都在催促甘峰主下令捉拿谢明夜， 按照天剑宗的门规进行处罚。
姜绵绵一惊， 紧张地看向甘峰主。
谢明夜没有什么反应，他只侧着脸看着姜绵绵，他在等姜绵绵的答案。
在众弟子的喊声下， 甘峰主咽下了口中的酒水，他勾着酒葫芦往前走了两步，提高声音道：“抓是会抓的， 但谢明夜杀师之事的真相， 还有待查明商讨。”
严峰主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已有弟子替他喊道：“谢明夜杀师众目睽睽，还要什么真相？”
甘峰主甩了甩手里的酒葫芦，眼珠子一转看向那名弟子。
众人都在等待甘峰主的回答。
严峰主深邃的脸庞绷紧，若是甘峰主在众人面前说司峰主与魇勾结，他定会与甘峰主拼命。
甘峰主叹了口气，念叨了一句：“怎么都来为难我呢？”
与魇勾结之事， 事关重大。没有验证之前， 不能随意对事情下结论。
甘峰主抬了抬手，愤怒的天剑宗弟子们闭上了嘴。
“宗门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待查明真相，若谢明夜当真犯了天剑宗的门规，宗门定会秉公处理！”
众弟子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姜绵绵松了口气，却听耳边淡如水的声线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姜绵绵偏头看向谢明夜，眼眸中显露出疑惑。谢明夜快速瞥了一眼众弟子聚集的位置，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段晓方。
谢明夜还不知道，他那该死的师父，在折磨他期间收了一个小徒弟。
姜绵绵良久的沉默，让谢明夜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幻想，他的眼眸逐渐转为赤红色。
姜绵绵回过神，就看到谢明夜正冷冷望着段晓方，那对红眸中，毫不掩饰地溢满了杀气。
姜绵绵小声嗷嗷道：“你猜到了？”
谢明夜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来。
姜绵绵缩了缩脖子，在他受苦的那一百年里，收段晓方为徒的是司峰主，又不是她，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做什么？
姜绵绵提醒道：“这人心怀不轨，你要小心一点他。”
谢明夜一怔，眼里的赤红色迅速褪去，他微微弯起唇，心情极好般道：“此人面相确实不好。”
面相不好？
姜绵绵疑惑地望向段晓方，打量了一番。
段晓方在一众愤怒的弟子之中，极为的安静。
这个姓段的虽然心眼忒坏，但他能沾花惹草欺骗那么多的女修，无疑是有一张好面容的。
他很善于利用自己的脸，对人说话的时候，往往是谦逊中夹杂着羞涩。
几十年前的时候，他尚且还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有时会泄露出一点真实的心思。如今他的伪装却已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这张面容将他心里的污秽深深掩埋，叫人看不出端倪。
一行人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谢明夜和姜绵绵的对面，卢峰主站在甘峰主身旁，而段晓方站在卢峰主身旁。
段晓方和谢明夜几乎就是面对面站着。
很多弟子在悄悄打量谢明夜和段晓方，暗自比较着谢明夜和段晓方这对师兄弟。
谢明夜的资质特别好，修为提升速度比当初的天剑宗宗主还要快。他最初出名，是在天剑宗打出名声的，靠着自身实力成了天剑宗除掌门和峰主之外最出名的人。
段晓方的资质并不好，但他的气运极好，每次去秘境都能收获一堆的宝物，境界提升极快。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在这一百年里，段晓方快速成了天剑宗的风云人物之一。
他仿佛自带光环，只要他在的地方，没有人会看不到他。
可今日众人惊奇地发现，这对师兄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时，谢明夜的气势竟压住了段晓方的光环。
众人隐约比对的目光，段晓方自然感觉到了。
他心中隐隐不甘，阴暗的情绪却在下一秒尽数收敛。他抬起眼朝谢明夜望去，眼睛通红，面上表情隐忍又克制，但他的眼底深处却埋藏着幸灾乐祸。
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我绝不会让小人污蔑师父，定会让杀了师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姜绵绵微微睁大眼，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卢峰主闻言欣慰地拍了拍段晓方的肩膀，“你很不错！”
姜绵绵呲起牙，对段晓方和卢峰主凶狠嗷嗷了一声，许多弟子受惊朝她看来。
段晓方表现得尤为明显，他先是一怔，随后退后两步，可怜兮兮道：“我只是说要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谢师兄旁边的灵兽为何要这样恐吓我？”
卢峰主皱着眉，不善地看向姜绵绵。
姜绵绵淡蓝色的眼睛里升起了一丝气愤，这个场景很眼熟。当初她告诉司峰主，是他在厢房杀她，他也是这个样子。
这个人好绿茶！
姜绵绵正气愤地回想着，谢明夜却是挡到了她的身前。他冷眼回视着他们，眼梢之下是一抹浅浅的红，暗藏嗜血戾气，仿佛恶龙在守护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甘峰主看出谢明夜对姜绵绵的重视，他道：“放心吧，她与此事无关。”
谢明夜紧绷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些，甘峰主走近了两步道，“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在事情查明之前，只能先委屈你了。”
谢明夜抬起眼，神情难辨地看着他们。
姜绵绵觉得有甘峰主在，只要真相大白，谢明夜就不会有事了。她在他的身后嗷了一声，“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哦。”
谢明夜这才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淡淡说了一声：“好。”
捆仙索将放弃抵抗的谢明夜牢牢捆住，严峰主收了困阵，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戒律堂而去。
在这场纷争之中，时峰主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她只靠着梨树，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绵绵和谢明夜的互动。
眼看着众人押着谢明夜离开，时峰主勾着胸前垂落的头发，跟了上去。
时峰主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谢明夜对那只大猫，竟然有着浓厚的占有欲。
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曾见过谢明夜几次，小少年的天赋极好，脸也长得很好。时峰主向来喜欢脸长得好看的弟子，加上小徒弟爱慕谢明夜之事，就对谢明夜多了几分关注。
关注过后，她只想摇头。这张脸长在谢明夜的脸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少年的气质太冷，剑意之中充满暴虐的杀意，没有丝毫的柔情。
当时她就劝她的小徒弟，天底下好看的人那么多，找不到比谢明夜好看的，就用数量来取胜。
小徒弟不听，每每漂漂亮亮而去，灰头土脸而归，就这么过了三个月。
无论是谁，看到一个漂亮女修坚持不懈这么久，都会心生感动怜惜吧？谢明夜却是个例外，一把木剑将所有的挑事者、追求者全部打了回去。
她的小徒弟坚持了三个月，终于换了一个喜欢对象。换了对象后很快就追求成功，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了。
今日的谢明夜，却是刷新了时峰主对他的印象。原来无数次将她小徒弟打回去的少年，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时峰主倒没有想太多，她只以为那是对伙伴的占有欲。
谢明夜同样也是这么以为的，他垂下眼似乎在思考，姜绵绵在一旁跟着他走，淡蓝色的眼睛气愤地瞪着段晓方。
段晓方落后卢峰主几步，他看出了谢明夜对小白猫的在乎。他眸里滑过一丝趣味，谢明夜感兴趣的东西，他自然也要去争一争。
在谢明夜凛冬般的视线中，他走到了姜绵绵身旁。
他极为熟稔地道：“我记得你，你是以前经常偷偷跟着我的小白猫吧？”
谢明夜脚步一顿，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姜绵绵嫌弃地别过头，嗷嗷道：“我不认识你。”
段晓方面上笑容不变，“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
谢明夜停了下来，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他强硬地插入了姜绵绵和段晓方之间，并且将姜绵绵往另一边挤了挤。
他偏头看向段晓方，眼神凌厉如同刀锋，满满的都是阴翳杀气。
段晓方唇角微敛，他越过谢明夜望向姜绵绵，“你可愿与我契约。”
姜绵绵满脸疑问，这个姓段的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下一秒，谢明夜朝段晓方飞踢而去。
段晓方没想到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动手，一时不察，在尘土飞扬里蜷缩成团。
围绕着谢明夜的弟子们长剑纷纷出鞘，谢明夜却只抬起眼，平和地看了一眼他们。
甘峰主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比这一百年的所有事情，都要让他头疼。
都怪那个老家伙，自己游山玩水去了，把宗门丢给徒弟。他徒弟闭关了，事情就全落他头上了。
他拉住了谢明夜，对谢明夜的称呼由‘明夜’变成了‘小子’，他道：“你这小子，你安分一点吧，我这颗苍老的脑袋，可不想再快速转动起来。”
甘峰主又望向段晓方，段晓方正龇牙咧嘴地擦着嘴角的血丝，他道：“还有你这小子也是，安分一点！”
段晓方得了训斥只安静垂下眼，眼皮遮挡下，他的眼底滑过一丝阴毒。
他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甘峰主对段晓方的指责，却让严峰主憋不住了，他拔剑朝谢明夜攻去。谢明夜抬起眼看着他，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叫人脊椎发冷，严峰主的剑一滞。
姜绵绵眼眸竖起，她张大嘴用力朝严峰主咬去。
谢明夜却是将姜绵绵扑到了一边，只淡淡吐出了一个字：“脏。”
甘峰主挡住了严峰主的攻击，剑气相撞向四周散开，狂风突起。
严峰主倒也没有下杀手，他只是想教训教训谢明夜。见攻击被甘峰主挡住，严峰主沉下嗓音怒道：“你不要太过偏心，段师侄不过是问问，是谢明夜这厮下手太过狠辣！”
甘峰主嬉皮笑脸道：“我就是偏心你能怎么样？”
严峰主手紧紧捏住了剑，满脸都是对甘峰主的愤厌。甘峰主挑起耷拉着的眼皮，“你是要打架，还是先做完正事？”
在剑拔弩张之中，事情暂时平息了下来。
他们将谢明夜带到了戒律堂的地牢之中，地牢里不见天光，但走廊里放了许多夜明珠，将这里照得非常亮堂，没有一点阴森恐怖的感觉。
这里是用来关押天剑宗的嫌犯的，因为只是嫌犯，地牢里的环境还算不错。
但再不错，这里也是地牢，他们将谢明夜送入了一个屋子之中，屋子中央有一条长长的锁链，这条锁链明显是用来锁嫌疑犯的。
将谢明夜压回地牢后，其他弟子已经离开，时峰主说是要回去泡花瓣澡。现场只剩下了甘峰主、严峰主、段晓方和姜绵绵。
姜绵绵望着谢明夜清冷的侧影，对着甘峰主嗷嗷道：“你们把谢明夜关在这里，假如事实证明冤枉了谢明夜，会有什么补偿吗？”
甘峰主听不懂姜绵绵在说什么，姜绵绵转头对谢明夜嗷了一声，提示他帮她转达一下。
谢明夜眼睫轻轻一瞥，“她问可有补偿。”
甘峰主笑嘻嘻地瞅着姜绵绵，“你这大猫，倒是机灵得很。原本是没有补偿的，但这次这件事是老头我负责，若是真相水落石出冤枉了谢明夜，你们可以任意向我要一件东西。”
姜绵绵眼眸兴奋起来，她眼前的可是一峰之主，肯定有很多厉害宝贝，她嗷嗷地确定道：“真的么？”
甘峰主这次猜到了姜绵绵在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老头子我虽然爱玩，但从不骗人。”
姜绵绵的猫眼眯了起来，她给谢明夜争取到了补偿的宝贝，她转头得意地望了谢明夜一眼。
谢明夜却是抬起清凌凌的眼，意味深长地瞥向甘峰主。
甘峰主尴尬咳了两声，“你放心，我会查明真相的。”
严峰主拾起地上的锁链，递给了甘峰主，甘峰主接过锁链，朝谢明夜走去。
谢明夜只低垂着眼，没有反抗。
在镣铐锁住他腿的那一刹那，他的脸一片惨白，毫无半丝血色，却布满着浓郁的杀气。
姜绵绵看着这样的谢明夜，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细嫩的声音嗷嗷道：“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段晓方嘴角闪过一丝怪异的微笑，上前几步走到姜绵绵的身旁道：“你确实应该呆在这里。”
姜绵绵微微偏头，斜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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