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嗓音无奈道：“行行行，我们去祸害天下。”
她环顾四周，随意挑了个方向。
谢明夜窝在姜绵绵的怀里，少女身上的甜香飘入鼻中，他死死抿着淡色的唇，耳尖滚烫如血。他在她怀里挣了挣，冷着嗓子道：“我要自己走。”
姜绵绵垂下眼，与怀里的谢明夜对视，“你可以自己走么？”
谢明夜不明白姜绵绵为什么要这么问，他轻轻蹙起眉，语气里是伪装的不耐烦，“我当然可以自己走。”
姜绵绵依言放下谢明夜，才刚着地谢明夜就踉跄了一下，往一边摔去。姜绵绵急忙拉着他的手，将他扯往她的方向。
不可避免的，两人抱在了一起。
他的骨头硬邦邦的，一股淡淡的雪后松木的清冽气味直往鼻翼里钻，
姜绵绵仰头看向他，少年神色不明地垂着眼，他掐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漆黑的眼眸泛着幽暗的光。
姜绵绵莫名心底一颤，升起了一点害怕的情绪。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少年克制着往后退了一步，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
他嗤笑道：“不就是抱一下，你在怕什么？”
姜绵绵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她现在是八级灵兽，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控制住谢明夜，她怕他做什么？
他要是敢攻击她，她就直接把他敲晕。
姜绵绵雄赳赳地望向谢明夜，谢明夜眼睫轻轻一瞥，冷声道：“我们要去哪里祸害天下。”
姜绵绵一愣，犹豫了两三秒，她道：“我们先找个地方，等你养好伤，我们再去祸害天下。”
谢明夜眉眼中浮现不耐：“我不需要养伤。”
姜绵绵抿了抿殷红的唇，她秀眉一挑，“我想休息一会，你要去祸害天下，你自己去。”
姜绵绵完全不怕谢明夜会独自离开，就谢明夜这个状态，他想要一个人祸害天下，是不可能的。他要行动，必须要靠她。
他要是真独自离开，她就用武力制住他。
她不知道是，谢明夜执着的不是‘祸害天下’，而是‘跟姜绵绵一起祸害天下’。
谢明夜眼中的执念挣扎了一会，他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过了半响，他冷声补充道，“休息好了，我们就去祸害天下。”
姜绵绵哭笑不得道：“我们快走吧，等会天要黑了。”
她扯了扯谢明夜的手，谢明夜斜看她一眼，跟上了她的脚步。
走了一会，姜绵绵感觉到了一种窥探感，她神识一扫，‘看到’一条躲藏在树后的灰褐色蟒蛇。
是一条实力不如她的蟒蛇，姜绵绵放下心来。这条蟒蛇跟着他们，大概率是想偷袭。
恰巧她想找个活物问问路，就这条蟒蛇吧。
姜绵绵对谢明夜招了招手，示意谢明夜附耳过来。
谢明夜垂着眼，眸底滑过一丝浅淡的疑惑，他朝姜绵绵低下头。
姜绵绵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还没说话，却见少年慌张退了两步。他还牵着她的手，把她也拉着走了两步。
姜绵绵微微睁大眼，对上少年略有几分惊慌的眼。
他定定地看向她，喉结吞咽一下，声音低哑，“你要做什么？”
谢明夜这个表情，怎么像是她要非礼他一样？
她横了他一眼，低声解释道：“我是想跟你说一句悄悄话。”
谢明夜呼吸一顿，再次把头往姜绵绵的方向倾去。
经过了刚才这一遭，姜绵绵凑到他耳边的时候，视线忍不住游离了一下，落在了他苍白的侧脸上。
谢明夜该不会以为，她要亲他吧？
姜绵绵想起谢明夜用一把木剑，把追求者全部打跑的壮举。
她眼眸坚定下来，就算谢明夜长得再好看，她也要坚守住，不能被他的美□□惑。
不然他拿剑追着她打怎么办？
“你要说什么？”
少年冷而清的嗓音召回了姜绵绵的思绪。
她的视线落在他红如血的耳朵上，小声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谢明夜微微偏头，眉眼流露出一层疑惑，他问：“你在说什么？”
少年的神情是真的在疑惑，姜绵绵尴尬地发现，谢明夜对他和她之间的纯正友谊没有一丝怀疑，是她误会了谢明夜。
不过这个结果正是她想要的，她不用费力去解释她对他的纯正友谊。
姜绵绵清了清嗓子，思绪转回了正事道：“有条蟒蛇在跟着我们，”
谢明夜目光一凌，手摸向雪戮剑。姜绵绵预判了他的反应，摁住了他欲拔剑的手。
她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条蛇交给我，我要问它一点事情。”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耳上，谢明夜身体微僵，他低哑的嗓音轻轻嗯了一声。
未免打草惊蛇，姜绵绵只当不知道有条蟒蛇在后面跟着，她牵着谢明夜的手，停在了一棵庞大的古木下。
褐色的蟒蛇注视着姜绵绵，眼睛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它青白色的獠牙，滴着翠绿的毒液。
在姜绵绵和谢明夜背对着它的那一刹那，它嗖得一下，直窜过去，朝着姜绵绵的脑袋咬去。
姜绵绵抱着谢明夜一个跳跃，跳到蟒蛇的身后，灵力环绕住蟒蛇的七寸。
蟒蛇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它哆哆嗦嗦地看向姜绵绵，姜绵绵扶着踉跄一步的谢明夜，不慌不忙走到它身前。
她抬起淡蓝色的眼睛，“你可服气？”
蟒蛇吐着舌头嘶嘶了一会，它的嘶嘶就是无意义的嘶嘶，似乎是在高速思考姜绵绵在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嘶嘶道：“服气了。”
姜绵绵问了蟒蛇一些问题，这只蟒蛇的灵智较低，有的能回答上来，有的嘶嘶了老半天，没说出一句有意义的话。
姜绵绵没再为难蟒蛇，她问：“我们要找一个休息的地方，你知道哪里有合适的住处吗？”
蟒蛇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像桥洞似的作穹形，走进去周围是狭窄的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石顶。山洞虽然不大，但存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姜绵绵偏头看向谢明夜，还未说话，她的目光在谢明夜眼上一定。
少年眉眼冷淡，脸色比之前好似更苍白了些，瞧着有点病态，乌黑的双眸涌动着一股脆弱又偏执的气息。
姜绵绵福至心灵，伸手在他额上一探。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入掌心。
谢明夜眯起眸子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往两边拉了拉。他语气执着道：“你是我的猫。”
第37章
少年冷淡的眉眼， 病态中夹杂着脆弱偏执。他的眼眸转动变慢，看起来有一点点呆。
姜绵绵没有把谢明夜的话放在心上，他现在是高热状态， 脑子里估计一片混沌。她晃了晃他捏着她脸的手，沉下嗓子威胁道：“你就这么喜欢捏我的脸吗？”
谢明夜微微垂眸， 目光落在她脸上， 吐出一个字：“软。”
姜绵绵：……
她提醒道：“我现在不是猫，我是人。”
小兽状态的时候， 姜绵绵也曾好奇捏过自己的脸， 确实挺软的。但她现在可是人， 不是有着肉肉脸颊的猫了。
谢明夜颔首，吐出没有感情的两个字：“也软。”
“是吗？”姜绵绵在天剑宗很少化为人形，她只记得人形状态的她脸并不圆， 她犹疑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她的脸看起来不肉，一捏却能捏起一块软软的肉。
姜绵绵低声呢喃道：“好像是挺软的。”她抬眼看向瞳色乌黑如墨的谢明夜， 肃起脸警告道， “软你也不能捏我的脸。”
谢明夜对上她气恼的眼眸，抬手却是再捏了捏她的脸。
他眼里显露出几分锋芒，“我偏要捏。”
姜绵绵猝不及防，刚想开口骂他，忽然想起他现在生病了，她气哼哼转过身，“念在你生病的份上， 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谢明夜纠正道：“我没有生病。”
姜绵绵选择不跟病人计较，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你没有生病。”
她转过身，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张床。木床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地上的灰尘迸溅着浮到空中。
姜绵绵是个有准备的人。
为了防止哪天突发意外离开天剑宗，除了灵石之外，姜绵绵在储物戒指里装了各种生活必需品。床只是其中一样，她的储物戒指里锅碗瓢盆、水果蔬菜应有尽有。
谢明夜从她的背后，走到了她的身旁。少年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
姜绵绵偏头看向他，得意洋洋道：“还好你是跟我一起离开的，跟着我保证什么都有。”
说着她又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两床被子，两个枕头。将它们丢到床上后，姜绵绵抬手将谢明夜摁在了床上，她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该给你治病了。”
谢明夜坐在床上面色平静，不悦纠正道：“我没病。”
“嗯嗯你没病，你只是发热了。”姜绵绵将谢明夜的下半身也挪到床上，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她压了压被子，“接下来，你乖乖躺着就可以了。”
谢明夜睁着眼睛神情冷淡地望着她，头上的发髻已有些凌乱。姜绵绵索性解了他头上的木簪，长发瞬间散落。
在姜绵绵的手碰到木簪的那一刹那，谢明夜抬起了冰冷的乌色眼眸，气息蓦然凌厉，视线撞上受惊的淡蓝色眼眸时，却是一怔。
姜绵绵吓了一跳，匆忙缩回了手，木簪掉落在床上。
谢明夜冷淡吐出四个字，“你怕什么？”
姜绵绵气愤回视，他忽然露出那种表情，她能不怕吗？
谢明夜垂下眼，在姜绵绵惊讶的目光中，说了句：“抱歉。”
他的手从被褥里伸了出来，拾起了那根木簪，而后递到姜绵绵的眼前，冷而清的嗓音缓慢而坚定道：“送给你。”
姜绵绵疑惑地接过木簪，“送给我？为什么忽然送我这个？”
谢明夜垂下眼，脑中浮现一个妇人的模样。妇人蹲在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拿出一根木簪递给了他。
妇人说日后若是遇到了重要的，不可替代之人，就将木簪赠予那人。
谢明夜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送给她木簪，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绵绵拿起木簪看了看，这根木簪通体深褐色，簪身雕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由尖端一路延伸，简朴而不失华丽。
她取下簪子时，谢明夜的气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这根木簪对谢明夜来说，应该不是一根普通的木簪。
姜绵绵问：“这根木簪对你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谢明夜这次没说话，只抬着淡漠的眼眸看着她。披发柔和了少年冷冽疏离的气质，显得他的面色愈发苍白脆弱。
“行吧，那我先收起来，就当是我救你的报酬。”
姜绵绵将木簪收了起来，伸手在他额上一探，依旧是滚烫的温度。
谢明夜垂下眼，在姜绵绵的手覆上他的额时，他睫毛一颤。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像是易碎的琉璃。
姜绵绵看着这样的谢明夜，莫名升起了想要欺负他的欲望。谢明夜总是欺负她，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欺负回谢明夜。
她眼眸滑过一丝狡黠，放在他额上的手下滑，捏住了他的脸，往两边拉了拉。
谢明夜总是捏她的脸，她也要捏他的脸，看看捏他的脸是什么感觉。
因了发热，少年脸颊的温度不似往常般冰凉，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姜绵绵好奇地又捏了捏，谢明夜垂着一双寒星般疏淡冷清的眼，在姜绵绵心虚的眼神中，他道：“你是我的猫。”
少年仿佛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嗓音清冷偏执。
姜绵绵怔愣一瞬，忽而想起她当初向谢明夜发起契约邀请，谢明夜拒绝了她。她敛下眉眼，气哼哼道：“我们没有契约，我跟你才不是战斗伙伴。”
谢明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他的脑中仿佛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思量不清楚。
‘契约’二字传入耳中，他心里一半的声音叫嚣着想要跟姜绵绵契约，另一半的声音则是告诉他，绝不能那样做。
谢明夜眼中翻腾着各种情绪，他在想为何不能与姜绵绵契约。
姜绵绵看出了他的挣扎，她扬起脑袋，垂下眼睛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不过当初的契约条件，我要再加一条。”
看着少女灵动的模样，谢明夜眉心一动，却蓦然想起了不能跟她契约的原因。
一个修士只能与一只灵兽契约，一只灵兽同样只能与一个修士契约，妖族也是同样。契约的两方，修为、生命、气运都会相互影响。
魇扎根在他的神魂处……
姜绵绵不知道谢明夜在想什么，她笑眯眯的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竖起一根手指，“再加一条，放弃祸害天下。”
谢明夜闻言沉默，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倾覆而下，“我要祸害天下。”
姜绵绵：……
姜绵绵习惯了执着于祸害天下的谢明夜，她冷哼一声，“你要祸害天下，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猫？”
被这一问，少年顿时一怔，一时无言以对。他眼眸沉寂下去，只望着一旁冰冷的石壁。
“算了算了，又露出这个表情做什么。”姜绵绵叹了口气，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锅碗瓢盆，“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什么？”
她将锅架起来，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了几个干瘪的生姜。这个生姜是姜绵绵种来调味的，原本是水润润的，不知道在储物戒指里放了多久，放得干瘪了，还有一股霉味。
姜绵绵将干瘪的生姜丢到一边，拿出了一罐生姜粉，还好她磨制了生姜粉。
她看了看左手拿着的生姜粉，再看看右手提着的桃花酿。
姜绵绵瞥了一眼安静躺着的谢明夜，还是要去找水源，总不能让谢明夜喝桃花酿煮生姜。
谢明夜的灵脉被封住，他的肉身到底至少是金丹修士，一个普通的发热不会夺去他的性命。可只要生病，就会难受，越早把温度降下去越好。
姜绵绵轻声道：“我去外面寻点水，你在这里等我。”
谢明夜半阖着眼没有说话，姜绵绵以为他答应了，起身往山洞外走去。她正要在洞口布置阵法，却见谢明夜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她身旁。
姜绵绵拉着他走回几步，“我去外面取点水，你在洞穴里等我。”
谢明夜蹙起眉，他眼睫轻轻一瞥，“你不休息，我们就去祸害天下。”
姜绵绵：……
姜绵绵深深叹了口气，发热状态下的谢明夜怎么这么难搞？比清醒状态下的他还要难搞。
山洞旁的灌木丛里发出了嘶嘶声，姜绵绵偏头看去，是那条蟒蛇。她眼眸中升起了些警惕，“你怎么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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