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之前倒也听你聊过这个竹马朋友,我还以为就是小时候的缘分不会再见了呢。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跑回来了啊。可恶,偏偏我这学期转学了!”
那边的闺蜜段觉云发来几条十几秒的语言,是尖细慵懒的女声。
“其实你干嘛独独对他这么严格,你和他关系在从前算是最好的吧?玩的时间也最久,比我都久了好多年呢。”
空荡的房间里播放着女孩的声音,黎灵灵听得轻轻皱眉。
是啊,为什么只对李钦臣这么严格。
亲近的奶奶病逝,有的小伙伴移居了其他城市,有的同学家里出事第二天就没再来过学校……就连高中认识了两年的好闺蜜段觉云也在今年转校了。
越长大,会发现身边人来来往往才是常态,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只是黎灵灵总觉得:李钦臣是不同LJ的。
他是北方人,却从小养在这边的外婆家。
时常会在假期回京市父母那里,也总会在学期开始的时候重新回来,以至于黎灵灵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直到两年前,他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种不告而别,不被允许也不被她原谅。他凭什么还可以装作从来没分别过的样子和她谈笑。
总之,她做不到毫无嫌隙地接纳他。
他们早就不算是最好的朋友了。
眨了下酸涩的眼皮,黎灵灵垂眼,扯开这种不想多谈的话题:“有钱吗?先借我点,我爸妈现在还生我气呢,估计真要开学前一天才会给我打生活费了。”
段觉云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但财务张姐在这时给她转了五百块:【雇主付的工钱,这次还在平台上给了好评和打赏,看来你干得还不错。】
黎灵灵不太确定地点了接收:【雇主是今天下午那位?】
她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张姐:【是,你不就只接了这一个单嘛。这礼拜先靠这点钱点点外卖,凑合过吧。】
与此同时,段觉云那边也给她转了一千块过来救急。已经有钱能用,黎灵灵也不爱借钱,当即点了个退还:【用不着了。】
就当他为那一箱她没带走的清洁工具付了款。
黎灵灵盯着暂时充足的余额,蓦地感觉到肚子那抽了下般的疼痛。算算日子,似乎是要到经期。
瞥了眼生活用品的箱子里,空空如也。
她套了件长线衫,下楼朝在沙发那躺着的栗子招招手:“走了,今天差点忘记遛你。”
小狗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跟了出去。
-
离家最近的便利店就在老街和新街的街区分叉口,步行不到10分钟。夏季末伏天,晚风徐徐且太过凉爽。
这条路她平时走过无数次,隔几米就有监控器,这个点没几个人在外面散步,显得极为安静。
不去车流人流量大的地方时,黎灵灵也没特意套上狗绳。
一人一狗,沿着暖橘色的路灯光下走。下一秒,她却感觉到身后传来沉而闲散的脚步声。
反观栗子,毫无危机意识地在她身侧摇着短尾巴。
或许是在后面能清晰察觉到她的僵硬和警惕,身后的人加快了步伐,迈着两条长腿,直至走到了她前面。
黎灵灵看见一道青白烟雾打着旋儿地飘散在空中,是有些呛口的烟草气。
她下意识摒弃了余光,直接抬眼看。
黑色的潮牌运动鞋,黑色长裤和连帽卫衣,全身都是深暗色调,一道孤绝挺直的少年身板。指间还懒恹恹地捏着一支手机,随着走动的动作晃摆着。
一眼便认出是李钦臣。
他和她的目的地还恰好一致。
没有特意再像白天那样和她打招呼,或许是他已经明白她下午那种绝交的态度,没必要来热脸贴冷屁股。
那道稍前于她的身影停在了便利店门口,LAWSEN灯牌下散着蓝白色的荧光,打在男生的肩身上方。
李钦臣侧靠着外面那堵墙,身体稍稍前倾地弓着腰。一大半张脸隐匿在暗处,一贯不太正经的表情如今辨不分明。
手中懒懒地夹着一点猩红,烟雾从唇鼻溢出来,从手骨由浓渐淡地蔓延到腰身。
是要抽完这截烟再进去的意思。
他是有些过于锋利冷厉的长相,却因为不着调的顽劣性格总显得没这么让人不寒而栗。轮廓分明,挺鼻,丹凤眼,狭长偏窄的眼尾微微上挑。
像夜里惑人心神的魅魔。
黎灵灵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近,恰好他偏额看过来一眼。
她捏紧手机,给自己打气。怂什么,他又不知道她钱包里现在的钱全是他的。
橫过去一眼,没管别的。
自动门一打开,黎灵灵就招呼着栗子往里走。
这个点已经11点多,收银员小姐姐没站在柜台那,而是在忙碌地清点今天到期的面包和补货。
黎灵灵顺手拿了三包速食辛拉面,走到生理用品那才发现货架上的卫生巾都被扫空了,只留下最顶上还有几包。
她踮起脚够了够,手好像还是不够长,只碰到一个角。戳了好几下,那包加长版的夜用卫生巾直接顺着边缘掉了下来。
黎灵灵手上还抱着拉面,一时腾不开手去接。下意识缩了下肩颈,低头。
预感之中的被砸力度没有出现,反倒是肩背那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笼罩下来,和门口刚才那股烟味相差无几。
“好笨。”是有点无奈又好笑的语气。
“……”
黎灵灵忍辱负重地腹诽,他能不能继续不理她?
一道饶有兴味的目光落下来,李钦臣帮她接住那包卫生巾,手掌借力撑在货架柜上。少年身影高而修长,背对着光,周身像是冗着层炽白光晕。
这姿势,从后面看上去像是把她圈在怀里。
夏天衣衫薄,黎灵灵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衣料摩挲的触感,没抬眼:“走开。”
他置若罔闻,没挪动一步,只说:“还要哪包?”
黎灵灵无动于衷:“不用你管。”
但李钦臣也不需要她告诉他,他又不是没给她买过生理用品,把货架上剩下的那几包棉质日用也一并拿下来,看着她毛茸茸的黑色发顶,突然说了句:“你好像长大了点。”
她冷哼:“我还长高了呢。”
李钦臣在对比中点了下头,收回手,淡淡道:“是长高了,我回来见到你很高兴。”
黎灵灵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往前走:“你高兴得太早了。”
手上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上,李钦臣在身后跟过来,向收银员示意:“拿包软白沙。”
付钱的时候是他付的,捂着扫码口没让黎灵灵有可乘之机。
也就是从后面伸手过来的那一下,李钦臣的卫衣袖子往上缩,黑色布料和冷白皮形成对比。
清瘦有力的手臂上筋脉明显,露出了几处突兀可怖的疤痕。
白天在他家那会儿,黎灵灵就看见了那块皮肤,现下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看着是新的伤疤,离开这里之后添的。他这欠揍性格,刚转学过去和其他同学合不来打个架也不是没可能。
把东西都塞进袋子里,黎灵灵提起就往外走。
快步流星走了几十秒,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一转头,身后那只栗子特别没出息地在用脸蹭李钦臣的腿。
“……”
这什么吃里扒外的狗!她木着脸,气冲冲地喊狗:“栗子,回来!”
栗子这才感觉到主人生气,怯生生地抬头看过来,刚要拔腿向她这边跑过来,但下一秒就被制裁。
“等会儿。”
李钦臣半蹲下把狗头摁住,有恃无恐地撸毛,抬眸看向她:“这是不是我们以前一起养的那只?”
-
第3章
栗子自己都可能忘了是怎么变成他俩的狗的。
读初二那年的寒假,李钦臣从网吧把黎灵灵拎出来。两人找了个路边的小面馆,避免她回去被黎母“家法伺候”,正在琢磨着怎么对口供。
栗子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法斗的体型丽嘉本就不大,丑萌长相,黑兮兮的毛发上有片被辣油汤泼上的污渍。躲在他们桌子底下寻寻觅觅,试图找点东西吃。
面馆老板说这狗是对面街口那家理发店老板的,老板家里出了事,关店之后就把店铺转让给了一家烧烤摊。
狗也给丢弃了。
这狗也轴得实心眼儿,每天风餐露宿,眼巴巴在原主人家的店门口晃悠。烧烤摊的店主要做生意,怎么赶它都赶不走,平时见它来了不是打就是骂。
“好可怜啊,我来养它吧。”
黎灵灵夹着一筷子面条蹲在地上,看着小狗试探性地用鼻子闻了闻,而后小心翼翼地吃了两口面。
“李钦臣,你先别训我……我下次真的不会再他们去网吧了。你快看看这只没人要的小狗。”
桌子旁边的女孩绑着两个小辫子垂在胸前,发丝乌黑细软。
她是很南方的长相,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润润,白而精致的脸颊。鼻头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五官还残留着没长开的稚气。
和边上那只小狗一样,正苦巴巴地看着他。
李钦臣:“你爸妈都不喜欢长毛的宠物,怎么养?”
“可以先放在你家吗?你外婆肯定不会不同意的。”黎灵灵捏捏手指,打着商量,“我会每天来给它送饭。”
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已经不在少数。
见封面好看,买了后发现内容枯燥丢给他的课外书;
在花鸟市场上买回来却总忘记浇水差点枯死的一盆多肉,之后放在他房间的窗口代养;
答应了同学帮忙折星星,却因为睡过头,最后只能让他一起熬大夜赶工……
总是有李钦臣会帮她的喜新厌旧收拾烂摊子,这次当然也一样。
可是动物不同于其他可随意丢弃的东西,李钦臣费了挺大功夫给小狗打疫苗、做检查,也幸好黎灵灵对栗子很上心。
虽然是一直养在李钦臣那。
但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他俩一起养大的狗。
后来他离开,李外婆又去世,这只狗只能辗转回到黎灵灵的家里。
黎父他们依旧不喜欢家里养宠物,尤其栗子还特别多毛病,和常规温驯的法斗一点也不一样。
为了让他们接纳它,黎灵灵几乎没让他们帮忙照顾过栗子。
……
听见李钦臣的问话,黎灵灵抓着袋子的手一紧。
她辛辛苦苦一个人养了两年多的狗,从来不假手于人地拉扯它长大。他什么意思,现在回来了就想把狗要回去?
想都别想!
黎灵灵警惕地盯着他,想也没想就否认:“不是。”
李钦臣挑眉:“那你怎么叫它栗子?这是我取的名字。”
像是为了证明此栗子就是彼栗子,栗子还往他手心里亲昵地蹭了蹭。狗的记忆很绵长,居然还记得这位曾经养它的人。
黎灵灵忍不住上手,一把扯过小狗抱在怀里:“我管谁取的。我警告你,栗子现在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他站直身,故意道:“怎么和我没关系?它小时候腹泻是谁抱它去的医院,谁给它买的项圈和铭牌?”
“……”
他说的倒都是事实,黎灵灵有点理亏:“你到底想怎么样?反正我不会把栗子给你的。”
“我没说要它回来。”李钦臣循循善诱,黑眸盯着她,“但这是我们之间的共同所有物。”
听上去怎么像离婚夫妻处置孩子?
黎灵灵被自己突然大开的脑洞弄得有点瘆得慌,这是在争抚养权吗。
他边说边往前走,打开手机页面:“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每天给我发发栗子,晚上遛狗可以找我一起。”
好像,也不太难。
黎灵灵犹豫:“就这样?”
他神色懒淡,点头:“就这样。”
“……行,成交。”
李钦臣满意地抬了抬下颔:“走吧,回去了。”
黎灵灵放下狗,这才放心转身。快走到新旧街区的交叉路口,发觉身后那道不远不近的身影还始终跟着,步伐沉稳而慢。
两人一狗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各自速度保持平缓。
她转过头:“不用你送。”
“没送你。”男生慢悠悠地扯唇,“送狗。”
“……”
她就不该多这一句废话。
-
八月十五号早上。
每隔15分钟响一次的闹钟响了四遍,终于把人吵醒。
黎灵灵打着哈欠点开母亲魏女士10分钟前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今天开学别忘了,生活费待会儿打在你卡里。】
魏女士:【记得吃早餐,别吃乱七八糟的零食,带齐作业,在学校别再闯祸。】
魏女士:【阿臣是不是也回来了?他跟你一个学校,他刚转学,你在学校要照顾照顾他。晚上我和你爸爸会到家,带他回家里一起吃饭。】
看到最后一句,黎灵灵才猛地想起自己这几天除了按时发栗子的照片打卡以外,压根没理过李钦臣。
他说回来陪她上学这句话原来不假,居然还真的是同一所中学。
踩着最近一班公交车的点,黎灵灵背着书包走到了站台那。
她身上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短袖和长裤,领口的两颗扣子没系上,露出雪白锁骨和颈部肌肤。
生得温山软水,偏偏从走路姿势都看得出不拘小节和大大咧咧时的拽样。
黎灵灵揉了揉犯困的眼皮。
就这么晃神的一刻,才看清站台那多了一个人。
站台后面是高大的树和灌木花丛,绿意盎然里,斑驳阳光透过叶片洒下来,仿佛这盛夏里的好天气都偏爱少年。
李钦臣斜斜地靠着一侧,一手插着兜,肩宽腿长。
一身利落干净的白T黑裤,那件宽松T恤被风吹得贴着劲瘦的腹肌肌理,现出一截窄而有力的腰身,轮廓疏落。
另一只露在外面的手也没空着,骨节修长的指头上勾着一份打包好的豆花。
深中是老校,黎灵灵校区的校址也不在市中心,来这个站台去深中的学生自然不多。
尤其是现在其他年级还在放暑假,按道理应该只有她一个准高三生。
而他单肩挂着个包杵在那,像是在专程等她。
果不其然,见到她过来,李钦臣便把手里那份豆花递过来:“是甜的。”
之所以强调甜,是因为知道黎灵灵只喝甜豆花。而他作为一个北方人就算在这边生活这么多年也一直坚持喝咸的。
虽然她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饭,但她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黎灵灵并没立刻接过,语气冷冷:“你选的哪几科?在哪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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