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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吃饭没这么多规矩，在饭桌上就聊了起来。
“阿臣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边的新家吧？待会儿好好逛逛，你那里缺什么就和你叔叔说，他给你添上。”
“椰子鸡吃得惯吗？味道是不是太淡了。”魏贞殷勤地给人舀了几勺汤，有些懊恼，“我们家这个阿姨只会做本市的菜，要我下厨就能做几道北方的吃食了。”
黎父出声：“你这话说的，阿臣之前在这都待多久了，哪就这么快吃不惯了。”
没等两人争论，李钦臣及时掐灭硝烟的火种：“叔叔阿姨，我都能吃的。”
“能吃就好。明天还来吧，新街老街离得也不远，阿姨这几天都在家。”魏贞说这，突然拿着筷子往旁边敲了下，“黎灵灵！吃饭还玩手机！”
无辜遭殃的黎灵灵疼得搓搓通红的手背，不满道：“你们聊你们的啊，管我干什么。”
黎父煽风点火，幸灾乐祸：“是，我们现在管不住你。你阿臣哥哥回来了，可有人管你了！”
“……”
这话其实也有点道理。
以前黎灵灵特混，常常被魏女士说不像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爱看武侠小说，喜欢恐怖惊悚片，还总爬树掏鸟窝。
混在男生堆里，回回把巷子里那些胖墩、瘦猴小伙伴们揍得哭着回家告状。
她脾气一点就着，说了也不听。
差不多年纪里的小孩几乎都被她揍过，除了李钦臣。
他比她大了近一岁半，本就是哥哥的存在。两家人关系也好，就顺带着软硬皆施地管教她。
后来就成了大家眼里默认的习惯。
真的只有李钦臣愿意管她，也只有他管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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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被大人们随意提起，而此一时又彼一时。黎灵灵脸上臊得慌，低头扒饭，再也没往李钦臣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
“看，一说你果然就有用。”黎父拍了拍李钦臣的肩背，津津有味地继续聊童年趣事，“我还记得———”
吃过饭，李钦臣在陪黎父坐在院子里下象棋。
黎灵灵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回到饭桌上那会儿翻到的页面。校群里很少刚开学就这么热闹，但今天傍晚放学开始就一直有各个班里的人聊天。
还有人匿名发出了几张照片来，配了一个“wow”的表情包。
点开加载出的第一张，就是李钦臣的被抓拍照片。
他那会儿正从楼下上来，手里懒洋洋地抓着几本班长带他领的新书，骨节分明的长指青筋明显。走廊上的光影拢在身侧，能看清流畅的脸部轮廓和一身锋利的线条。
光是这高挺凌厉的身影就锋芒过盛，少年脚踝的后跟腱深陷，骨骼分明。
好几张照片的抓拍都很糊，但不管是放大还是囫囵一看都能看出男生的外貌条件有多优越。
【谁偷拍的啊？出来，你这破手机什么型号？在哪里拍的？拍的谁啊？被拍的人叫什么？】
【一分钟之内，把这哥的三围体重和联系方式都发给我谢谢！】
【隐约看见了班牌是三（6）班，你们班不是盛产校霸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张一骑绝尘的脸啊！】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帅哥共享是美德x3，谁再说深中无校草我跟谁急！】
……
翻了好几页聊天记录，总算有6班的人出来说话：【李钦臣，我们班新来的插班生。这一天下来已经有不少人来参观他了。】
【就坐在我后面的后面的后面。但是看着话挺少，一天下来我没敢搭一次讪，暂时还没摸清底细。】
【那我们群里九百多号人呢，就没有一个认识他的吗？为啥都高三了，还让我遇到这种高级货啊！】
【又禁又欲。靠，这款我是真的爱啊兄弟们！】
【暑假我妈找人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劫，原来是桃花劫！】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我要开始追了！】
…
…
一个甚至不在校群里的人，才第一天进校居然就这么受欢迎。
合理吗？
黎灵灵觉得很抓马，有种熟人耍帅的尴尬感。
没等她尴尬完，又有人转进来一条论坛链接：【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在讨论，原来一放照片，连学弟妹们都想提前开学了哈哈哈哈！】
点进那条帖子里，匿名论坛的留言比校群里更胆大妄为，一个个都色.胆包天。
眼看这些彩虹屁快要挤破屏幕，黎灵灵忍不住了，怒而坐起，专心致志地做着“键盘侠”。
【一个不愿意留下名字的爆料者】（478L）：[别吹了，这人没这么神。他很挑食难伺候，不吃西兰花，不吃臭豆腐，但是在长辈面前就算不爱吃鸡肉也会装爱吃。]
[以前有人给他表白，人姑娘后面都是哭着回去的。但他人可没多正经，在家只穿个骚包睡裤，毫无男德……哦，他最拿手的就是骗小女孩，约好了时间还迟到，就会拿糖骗人！还是那种酸不溜啾的青柠糖果！]
[说话不算话，表里不一，除了空有一张脸以外简直又坏又渣。他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谁喜欢他，我笑话谁一辈子！！]
———“灵灵，天快黑了，送你阿臣哥哥回去。记得要帮他在门卫那留个面部识别，下回再来就方便多了。”
魏贞端着水果盘出来，对着沙发那下达命令。
黎灵灵在做亏心事，吓得一个激灵。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哦，知道了。”
李钦臣慢条斯理地跟在她后面，别有深意地旁观她脸上的慌乱。
两人出门，走了才一小段路。
李钦臣压低声，在她身后开口：“我刚刚刷到深中的论坛帖子，在聊我。”
“啊？”她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若无其事，“聊你什么？”
“具体的我也没看，就往下拉到了最新的几条回帖。”他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说，“那人还挺了解我的，说我又渣又坏。我好像知道是谁说的了。”
黎灵灵脚步一下刹住，急急转身：“你猜的谁？”
一颗青柠糖在这时从上而下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野。她愣住，抬眼。
“是黎灵灵。”李钦臣捏着糖果一角，在她跟前晃了下，“那个被我骗的小女孩，对吧？”
-
第5章
【他什么意思！当我是九岁小孩呢？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会被一颗糖收买？】
【被发现说他坏话又怎么样？我又没有说错，我这甚至不叫背后逼逼，叫正义女侠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这个王八蛋！我一拳两拳三拳，重拳出击！】
给闺蜜敲完最后这几个字发送过去，黎灵灵生气地把嘴里的硬糖果咬得细碎，点开了依旧热闹非凡的论坛。
果不其然，她发完那几段排雷的话导致帖子热度更高了，被几百条回帖追着问个不停。
499L：【楼上什么意思啊？放瓜放一半。】
541L：【抹黑！纯属是抹黑嫉妒！我不信我不信！】
629L：【有知情人爆料了？报出你的名字，让我看看这段话的可信度如何。】
……
707L：【说实话，你说他把表白女孩弄哭我是信的。今天下午倒数第二节 课，我朋友在厕所附近碰到他，情书都写好了正要递过去，他手一挥居然把我朋友推开了！众目睽睽之下诶，我朋友还是小有名气的小班花！】
713L：【如你所愿，避雷了，喜欢不拒绝人的帅哥呜呜呜。】
刷到最新这几条，黎灵灵犹如抓到李钦臣的把柄。
她立刻截图这一条控诉，转发给了微信里的唯一一个没有拥有她的备注的人：【看吧！不是我乱说，是你自己作恶多端惹起公愤。】
五秒不到，那边回她：【我只记得去厕所的路上碰到一个递纸的，我不需要才推开。】
“……”
00:【？？你礼貌吗】
Qin：【说得也对，抱歉。】
我说什么就对了？
不对，又不是我表白，跟我道什么歉。
黎灵灵还没吐槽完，手机震动起来，对面显示打过来了一个视频电话。她脑袋停滞几秒，从屏幕里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迷茫的脸。
等了会儿，还没挂，应该不是误点。
她接通。
李钦臣的手机就立在书桌上，卧房里的布局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衬衫领口微敞开，露出里面清晰的锁骨线。
台灯光下，那张轮廓利落的脸靠得很近。
黎灵灵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点，从椅子上坐起来：“干嘛？”
李钦臣屈指，抵着一侧额角：“今天没发栗子。”
“……你晚上才来我家吃的饭，那会儿不是看过了吗？”
而且，还带着它在院子里玩了很久。
“那不一样，你该发的还是得发。”他懒懒散散地敲着桌面，胡搅蛮缠，“要不然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黎灵灵无语，朝着房门口喊了几声：“过来，他要看你。”
栗子刚从楼梯那跑上来，一身肉在颤。被黎灵灵抱在腿上，手机镜头怼了上去。
她一只手揉着小狗的耳侧安抚着，一只手切换手机的摄像头：“看清了吗？”
李钦臣语气像个老大爷，发号施令：“嗯，手机拿远点……往左边移移。”
麻烦。
黎灵灵不耐烦地照做。
视频页面那跳出来几条消息，是刚吃完饭的段觉云看完来回她的。
多云呢：【我没学号了，进不去深中论坛，校群也早退了。你那个竹马到底长什么样啊？】
多云呢：【虽然你说他这么多坏话，按照情理来讲，我应该站在你这边。但如果他长得很帅的话，我可能需要考虑考虑要不要跟着你一起骂了。】
“……”
黎灵灵当即打字：【你不相信我审美，深中那群人的话能信吗？你忘记以前校群里搞个帅哥投票，樊羲那逼都能拿第一！】
多云呢：【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不是好奇嘛。】
黎灵灵切屏看了眼还在认真看狗的男生，点回聊天页面：【有什么好奇的，少给我见色忘义！】
多云呢：【嗯嗯嗯。】
———“大晚上的，你很忙？”
镜头那边的李钦臣冷不丁开口。
不断有消息一来一回是会震动出声的，他那边能感觉到。黎灵灵瞥过去一眼，一副很烦的样子：“要你管啊，看完没？”
他微点头，看着她乌黑黑的眼睛，倦慢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几分温柔缱绻：“早点睡，晚安。”
“……”
电话挂断，黎灵灵懵了两秒。
随即在栗子拱她手心的时候很快反应过来，她拍了下狗头：“还蹭什么，他让你早点睡。”
但或许是睡前和李钦臣打过视频，黎灵灵没睡好。
她梦到一些很杂乱的，真实发生过的画面。
比如黎奶奶和李外婆两位老人总喜欢坐在榕树下回忆她幼时升小学那年，因为比李钦臣小一岁，本来应该多上一年学前班。但她想和李钦臣一起上学，死皮赖脸在教务处哭个没完。
最后没办法，校长看在她身高还算可以，勉强让她破格直接读一年级。
也比如10岁的换牙期，黎母为她报名了童子军夏令营。有个很讨厌的胖子一直欺负她，抢她的便当，惹哭她。她从小好强，也爱哭。哭起来就很难喊停，很少有人耐心地在旁边哄。
而李钦臣来看她时，哄了一个钟，走时把胖子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又比如某一年的七月，李钦臣放假留在父母那没回来。李外婆院子里的那颗樱桃树已经成熟，经过门口都能闻到果香。
“你家的樱桃好红，都熟得掉到地上了。”
“可以去你家摘樱桃吗？”
“妈妈说你去京市读书了，你还会回来吗？”
“京市没有海吧，你想看海怎么办啊？”
那一年，她手机坏了，没零花钱修，就用着最原始的办法给他寄信，却一直没得到回复。
黎父后来给她买了台相机，她每天胡乱拍很多东西。
梦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攒了足足一周的火烧云晚霞照片放进信封里。
【李钦臣，暑假过得好快，要去上高中了。妈妈不让我再给你寄信，说会打扰你。那你今年的夏天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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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这个破梦所赐，黎灵灵一整天的心情都无比差。
这姑娘最好的特点就是不会无差别发泄怒气，矛头指向十分明显。对谁都温温和和、嬉皮笑脸，唯独对李钦臣冷言冷语，冷着一张脸。
以至于身边人只要不是傻的，就都能发现黎大小姐和这位新来的转学生是真“八字不合”。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罗蕙让大家搬桌子摆好明天开学测试的考场。
于悠拉着黎灵灵去上厕所，穿过一片桌椅挪动的走廊，出了教学楼才八卦问起：“你对你新同桌是怎么个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儿？”黎灵灵装傻。
“你刚才给我们都分了零食，唯独忽略李钦臣。”于悠一脸严肃，眼神坚定道，“这不是变相孤立吗？他开学那天就和你开了个玩笑，你不要这么记仇嘛。”
“……”
“哪就孤立了？我给我朋友们分几包辣条、果冻而已，他又不是我朋友。难道要我分个零食从第一排分起啊。”黎灵灵掏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嘟哝，“再说了，李钦臣又不吃这些。”
于悠没听清后边那句，进厕所时正好有道门打开。她先闭嘴，挤了进去。
黎灵灵靠在洗手台那，无所事事地点开手机里刚才看见的信息提醒。
Qin：【我又惹你生气了？】
Qin：【你不让我在学校和你说话，那发微信应该不算说话。】
“又”。
这个字可真是用得巧妙，黎灵灵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
Qin：【黎灵灵，你不打算理我了吗？】
怕他问个没完，黎灵灵随手诹了句：【不想理，你头像晦气。】
李钦臣的头像是刚回深州那天晚上拍的机场上空，漆黑的航站楼外面有几点闪烁的霓虹灯光。
挺好看的，就是太黑了点。
Qin：【什么样的头像不晦气？】
看在他虚心请教的份上，黎灵灵想了会儿，去和樊羲他们的群聊记录里翻了翻，翻到一张周峥之前发过的土味照片。
黎灵灵发了过去，猜他应该被她戏弄到，索性关上屏幕懒得再看他的回复。
她站在洗手台那的镜子面前重新绑了绑头发，大概是厕所此刻太安静，就听见3号坑位里的女生旁若无人地发出一声骂：“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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