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陆博恒都要被他爹给气笑了:“人家说要给他引荐两个人,他们有更新奇的玩意儿,我爹麻溜地就给人设了宴大肆招待,一点没疑心突然冒出来的这几人身份。”
“还是他身边的暗卫首领多留了心,这才查出是乌郎人,之后直接就给关地牢锁死了。”
陆博恒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没个坐相的抬头看着横梁,咋咋唬唬:“你说说,就我爹这熊样,他能在封底玩出什么花儿来?我真想让圣上去封地看看,他定能放上一百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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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许:……
怎么说呢,这他很难评。
“不过想来圣上确实也应是会派人去封地的,王爷这模样,应当能让他放点心。”严许宽慰一句,又道,“等开春,我去见一趟老师,再看朝中动向吧。”
左右这个年节之前,朝中对平南王的事虽尚未有定论,但也消停了些,圣上也没露出什么心思来。
暗流涌动平息,一切如常。
陆博恒应了一声,却又道:“只是那摸到别院来的人,还是要查。”
“自然。”严许轻点瓷杯,“也是我疏忽,他若再来第二次,也就跑不掉了。”
屋外山风阵阵,昨日山里又落了一场雪,今儿的天正暗着。
大家窝在各自的院里看雪听风,整个别院似都静谧了几分。
而玉山另一座山头上,原本供猎户简单休憩的木屋里,两个男人正在说话。
图玛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片竹叶,听着下属的禀报。
“严许对他这个义妹确实有几分格外看重,不同于他人,这个姑娘身世简单,只有一点特殊,耀王妃是她的庶姐,但经探查,耀王妃有孕,短时间内她与耀王不会回京。”
图玛闻言一笑:“这倒是好,陆陵天威名在外,若他在京中,想要动作只怕更难,其他的呢?”
下属:“陆博恒应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知是不是跟大启的皇帝说了什么,除夕宫宴过后,他身边跟着的龙骑卫便撤了。”
声音停了一下,才接着道:“少主,首领传来消息,让您在京中蛰伏,不可轻举妄动,他们尚未完成部署,陆博恒身边有严许,此人十分敏锐,属下那日差点叫其发现。”
“废物!”
图玛眉头皱起呵斥一声,便不耐烦地让下属退下了。
不过不可否认,严许确实敏锐,他刚出现在陆博恒身边他就生了疑,近些时日陆博恒的有意疏远应当也是听了他的话。
若真想利用上陆博恒,确实该从严许入手。
图玛将手中的竹叶蓦然飞出,瞬息间叶片便嵌入木门,钉在了那里。
罢了,首领既然发话,他也没什么好着急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他们乌郎也还需壮大,不过等个一两年,徐徐图之便是。
男人离开木屋,踩着雪消失在山林里。
-
严许和陆博恒说完事,将人送到院中时,突然抬头看了眼遥遥天际。
群山连绵间,雾气袅娜萦绕。
傍晚时分,金乌缓缓坠入山间,晚霞铺就,于蒙雾中落满山头,竟幻化出动人心魄的绮丽光彩。
严许见此光景,当即扔下陆博恒,几步先于他离了院子。
陆博恒:……?
这到底是谁的院子?
彼时沈莓正在软塌上伸了个腰,陶真儿刚走没多久。
她从榻上下来,琢磨着去外头走走,今日已经在屋里一天了。
等小姑娘刚裹上夹棉的披风,推开门,便与刚到院外的公子撞了个正着。
沈莓歪头,叫了声:“哥哥?”
她笑着小跑过去,在他面前仰起小脸问:“你怎么来了?我刚刚准备出门转转呢。”
严许垂首,眉目在紫红的霞光下似山间雪月般温柔:“来带你去看这山间日落。”
第39章
山间晚霞瑰丽, 覆上白雪的青砖绿瓦更是平添几分如画的意境。
沈莓跟着严许离开别院,走上一条青石板的小路,来到一处山崖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崖边有个六角亭, 严许说这处亭子景致好,是以别院的人会时时来打扫, 很干净。
远山云雾缭绕, 金乌渐沉,染红了蓬勃翻卷的云海,连带着像是有一尾凤凰火落在山间,灼灼又夺目。
站在这儿, 好似离天都更近了。
沈莓在庭中看着山崖外的奇景, 忍不住喟叹出声,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
于大山之上,观云掠雾, 有那么一刻, 竟觉自己在博览河山。
像一只自由的鸟儿。
小姑娘静静站在亭中, 看了许久许久。
傍晚山间的霞光好像给她的眼睛也落了艳色, 等一阵风吹开云海,一缕夕阳破云而出,她终于回身看向身边的公子,弯着一双杏眸浅笑起来:“怀琛哥哥,谢谢你今日带我来看这日落。”
她在这崖边看着广阔连绵的山与天, 只觉得连心胸都要开阔不少。
严许垂首看着小姑娘,想起她早前放生那只小雀时眼里羡慕的神色。
今日,也算是为她实现了一二吧。
他骨节分明的手替小姑娘拢了一下厚实的披风, 指尖轻蹭过柔软狐毛,声音低而温柔:“怎的又向哥哥道谢了, 一场日落而已。”
这世间山河壮丽,还有许多值得看的。
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带小姑娘去看看。
只是她开了春便年满十四,离着及笄也没多久了。
严许微微敛眸,不知在想什么,沈莓没注意,在盛大的霞光下想起自己还有事未做呢。
她叫候在亭子外的春华将一直抱着的木盒拿了过来,里面是严许送她的那把琵琶。
小姑娘盈盈看着公子道:“哥哥,你送我的这琵琶贵重,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给哥哥,便在这为哥哥奏一曲,以表谢意吧。”
严许闻言,眉梢轻扬。
他确实是听了春华说小姑娘其实喜欢弹琵琶是以才送了她这一把琵琶。
却不曾想能得她一曲以赠。
若是没记错,这当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弹琵琶。
很早的时候,沈莓第一次随耀王妃来严府叫他遇上时,他便去了解过一番。
小姑娘在沈府十分不起眼,不论是什么场合都镶边站,更别说崭露过什么才艺了。
现下听到她要给自己弹琵琶,严许当即眉眼间的笑便愈发深了些。
他在亭中坐下,点了点头,眼中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阿莓第一次奏曲子给哥哥听,哥哥会好生记下。”
沈莓叫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几分紧张起来。
她坐在严许的对面,背对雾霭云海与夕阳,轻抿了下唇角,在晚风中抬手,轻轻抚弦。
其实只是一曲十分常见的《夕阳箫鼓》,却又好似有那么些不同。
严许并不精于音律,说不出到底有何变化,只觉得在沈莓素白的指尖之下,这曲子如山间清泉一跃而下,裹挟着翻卷的云雾与绮霞,回荡于群山绵延处。
小姑娘于白雪皑皑的山中静坐,起手拨弦,明眸微垂,却遮不住几分潋滟眸光。
金乌在她身后沉入远山,瑰丽晚霞与渐起的夜幕四下缠绕。
她在这明灭的天地间,自成一幅画。
这一瞬,严许突然便觉,小姑娘似是与以前不同了。
她的身形不再那般瘦削,脸也丰盈起来,有了如玉的莹润光泽。
人言欺霜赛雪,当如是。
那拨弦的手也早与几个月前大不相同,手指纤细白皙,指尖圆润泛着一点粉,像珠贝。
严许日日见她,或许是因此才未能在早前觉出她一点一点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她藏着的美便像已经洗落了泥灰的鲛珠,熠熠生辉。
待一曲落下,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沉入山间。
有别院的下人提着灯笼来亭子这处挂灯,看见公子小姐在这儿,连忙行了礼。
周围已经落下了一点清冷月光,严许从一曲中回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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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春华手里早前上山时带的一盏灯笼,在沈莓面前照出一片光亮来。
年轻公子眉眼含笑,温声夸赞:“阿莓的这曲琵琶是哥哥如今听到过最好的一曲《夕阳箫鼓》。”
沈莓每每被夸便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这次也一样。
她抱着琵琶起身,螓首微垂,小声道:“哥哥过誉了,阿莓还没那般厉害呢。”
公子轻笑,没说什么,只抬手接过她的琵琶递给春华放好,而后提着灯笼在前,低问:“我们回去了?”
沈莓点头,拢着披风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边,还乖巧地戴上了兜帽,免得入夜后山里风大寒凉,吹的生病就不好了。
她不想让大家到时又要来忙着照顾她。
于是两人便一路踏着月光,慢悠悠回了别院。
后来,这天傍晚临时的一场晚霞之约和一曲琵琶沈莓莫名记了很久。
久到好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再也没见过如今日这般美的霞光了。
而那曲《夕阳箫鼓》她后来也弹了好些次,却也好似总不如这个傍晚,在云霭之下的悠远清扬。
-
严府一家人在这温泉别院一直待到了三月开春,山间的桃花都开了一片。
陶真儿摘了好些说要回去酿酒,沈莓便也帮着她一起在玉山的桃林里来回了好几日。
等终于下山这天,出了太阳。
万里碧空如洗,山间春色初现,嫩绿的枝桠缀了满山头。
沈莓坐在马车上,撩开一侧的帘子往窗外看,林间还有些雪未完全化开,但春绿已至,是与来时的冬日完全不同的景致了。
陶真儿与严夫人同她坐一辆马车,彼时严夫人瞧着小姑娘的侧颜,突然笑道:“阿莓变漂亮了啊。”
温泉别院里她与严先生的院子离小辈们远一些,来这儿又本就是为了忙碌一年后好生歇一阵,也为了让孩子们在别院里玩的尽兴,因此未让他们日日问安,就让这几个各玩各的,偶尔才凑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番。
是以严夫人其实有好些时日未见沈莓了。
今日要回去了,乍一瞧见便觉这小丫头竟然明艳漂亮了许多。
明明模样也未有大的改变,却就是有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是能在人群中一眼便能叫人瞧见的姑娘了。
许是因为肌肤当真白皙细腻不少,看着便更觉娇婉可人。
沈莓日日梳洗时看着自己,还未觉着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如今听严夫人一说,便惊喜地回头:“真的吗义母?我有没有变白呀?”
她说着已经放下帘子挪到了陶真儿的身边,挽住她的手,期待地看着严夫人:“跟真儿姐姐比起来呢?”
严夫人看着她已有几分娇艳的模样,笑的越发疼爱:“白,跟你真儿姐姐一样白了。”
沈莓“哎呀”一声,又拉着陶真儿的手比了一番,心里高兴的要冒泡泡。
义母竟真没夸大呢!
虽然这些时日泡温泉的时候她也会偷偷跟真儿姐姐比一比,但那都是夜晚,池子旁的木屋里透出的都是暖色的烛光,总觉得还是瞧不真切。
如今大白日的好生一看,她与真儿姐姐已经差不了多少啦!
意识到这点,她就跟在书院考了第一名一样开心。
陶真儿看着她欢欣雀跃的模样,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她的脸:“我故意让旁的人发现这点来与你说,免得你以为我是安慰你,你瞧瞧,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我们阿莓日后会比那些小姐们都要好看的。”
沈莓一个劲儿的傻乐,每日里兢兢业业打理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竟会叫她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就像读书时一样,努力过后的回报总会叫人格外开心。
“不过今日义父看到我时怎的没说呀。”
小姑娘又嘀嘀咕咕了一句,叫严夫人听见,哼笑一声:“你义父眼里分不出个美丑,他看谁都一样。”
沈莓眨了眨眼,复又低下头抠抠手:“可哥哥也没说……”
严夫人摸小姑娘的头:“你整日与你哥哥和真儿姐姐在一块,他没瞧出正常。”
陶真儿还是笑眯眯的神色未变,心里却偷偷摇头,她可没有天天与阿莓和表哥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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