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百年:“哎呀那就这么说定啦,我在你这儿分个小小院子,等我出嫁后要是与夫君吵架了就来这儿住!回娘家还得被我娘念叨呢。”
陆博恒正在研究院子里他没见过的一株花树,听了慕百年的话笑出声来:“阿年妹妹你这亲事都还没影儿呢,就想到日后吵架的事了啊。”
说完他又看向沈莓,拿了个锦盒出来递给她:“给,没想到阿莓妹妹今日竟然还会连我也一起请来温居,这是陆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拿着!”
沈莓没想到还有礼物,赶紧道了谢,又打开礼盒看了看,是一支极好的狼毫。
她不知怎的,下意识看向了严许。
哥哥……哦不,严许哥哥是很喜欢用狼毫的。
这一看,便是四目相对。
严许也在看她。
或者说,他的目光其实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
沈莓望进那双如墨的眸子,却突然像是被里面藏住的情绪烫了一下,又猝不及防地移开。
心跳快了些。
是因为不再是妹妹了么?
为什么这两次在严许哥哥身边竟然会有几分不自在。
那种感觉却也不是生分了,而是一些……她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沈莓装作看手里的那支狼毫,想将自己不寻常的心跳声藏住,却依然还是能感受到严许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在这沉静又似带上几分灼意的目光下,她只觉得自己本就不平静的心跳好像要越来越快。
好在陶真儿这时候出声,沈莓终于从这蛛网般的笼罩中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抚住自己的心口。
便见陶真儿看了陆博恒一眼:“你就是沾了表哥的光,现在还被你抢先将礼送了,弄得我都要排第二。”
陆博恒一听,二话没说就把沈莓刚盖上的锦盒从她手里又拿了回来,立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对陶真儿道:“您先请,您先请。”
沈莓看着一眨眼就空了的掌心,呆着脸,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然后就听到一旁严许很轻的“啧”了一声,皱着眉,将那锦盒重新放回了小姑娘手上,不悦道:“堂堂世子,送出去的东西又拿回来像什么样?”
陆博恒:……得,左右背锅。
他苦着张脸,不得不看向最后中立的慕百年:“阿年妹妹,你看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一个世子,竟然被他们呼来喝去!”
慕百年赶紧挽上沈莓的手,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懂,我弱小可怜又无助。”
“噗。”
沈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见她的笑,陆博恒瞄了眼严许,然后大咧咧地摊手:“现在你们谁都不能怪我了,阿莓妹妹被我逗笑了,这礼物送的,还得是我。”
严许看见小姑娘的笑脸,心里那根弦也为之一松。
她离开严府这段日子,自己并不如何好,但他知道,小姑娘也一样不开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好像还是她说要离开后第一个如此舒心的笑容了,就像从前一样。
看来这次带上陆博恒一起确实还是有点作用。
几人在宅子里逛了逛,自然每人都给沈莓送了温居礼。
而严许的礼物她没有当时便看,而是留着等到与陶真儿他们一起用过饭,又玩闹半个下午再将人一一送走后,沈莓回到房间,才打开了严许送她的小盒子。
里面是一个小木人。
这个小木人扎着双髻,面上五官雕刻的极细致,身上是她常穿的齐胸襦裙款式,外罩一件披衫,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在她的裙摆处,细看之下,会瞧见一个小小的“皎”字。
皎皎,她及笄后取的小字。
严许哥哥刻的是她。
沈莓在妆台前一点暖色的烛光下轻轻摩挲着这个小木人,指尖从已经打磨的光滑的轮廓上抚过,小心翼翼的。
许久后,她将这个小人仔细放回了锦盒里,爬到床上,把锦盒放在了枕下。
这天晚上,她便做了梦。
梦里好像看到了严许在桌前静静替小木人开脸的模样。
他长睫微垂,遮住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藏着的一点光,神色专注认真,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公子修长的指尖因为木刻微微用力,指腹被刻刀压出红痕,可他浑不在意,只看着手里的小人在自己手下一点一点露出面容来。
斯有佳人,皎皎如月。
皎皎如月,何时可掇?
这个梦很快便散了,但沈莓直到早晨醒来,好像都还记得严许在烛灯下凝眸专注的模样。
她揉着眼睛,又掀起枕头看了一眼小盒子。
是因为枕着它的缘故么?竟然又能梦到严许哥哥了。
沈莓轻轻拍了拍锦盒,这才重新把枕头放下,叫了春华进来梳洗,开始一天的日常。
早晨她通常会先在嬷嬷的指教下先看账册,府里的和店里的都要看,但却有不同的侧重点。
看账也是门很深的学问,掌家一点也不比读书容易。
沈莓忙着学看账,搬家后都还没出过门,但对于她离开严府独住的事,外头早已经传开了。
人人都在说她的王妃姐姐给她买了个大宅子,日后那就是他们姐妹俩的“娘家”了。
这时还看不清这两姐妹关系的,那就属实是有些眼瞎。
还有人在说,沈莓及笄了,为了避嫌耀王妃才给她买的这个宅子从严府搬出来住。
毕竟严家那位疏风朗月的公子还未说亲,待这义妹又属实有些不一般。
于是沈莓不做严家的义女了,成了名满京都的沈姑娘。
众人都在好奇,这样一说,她的亲事日后到底会由谁做主呢?
耀王妃远在北境还未归京,沈莓已经年满十五,再往后日子便会过得很快了。
因着这个原因,在沈莓搬离严府后,早先想与她结亲的人家倒是消停了一阵,确实也不知是否该继续与严夫人攀关系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
东宫的太子妃竟然招了沈莓入宫叙话,一块儿的还有严夫人。
京中众人皆知耀王妃与太子妃交好,这下太子妃召沈莓入宫,便有人开始猜测,沈姑娘的亲事该不会是要由太子妃做主了吧?
那这关系可就难攀了。
彼时东宫里,沈莓第一次见太子妃,不免有些拘谨,更何况这也是她第一次入宫。
今日春光晴好,太子妃便在东宫的水榭里摆了蔬果点心,与沈莓和严夫人笑道:“无需拘谨,说来我也是受了阿梨所托,今日想与夫人说说阿莓的亲事。”
沈莓闻言脸倏然一红。
三姐姐难道是拜托了太子妃来帮她挑门亲事?那、那太隆重了吧?
“其实我身在东宫,也多有不便,是以才与阿梨商量了由我和夫人一起给阿莓相看。”
说着太子妃看向沈莓,温声道:“你姐姐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这亲事无论如何,须得你喜欢、中意、想嫁,而一旦做了选择,日后的日子便是你自己的了,不管过得如何,大家都帮不了你。”
第50章
太子妃代沈梨传了话, 看着沈莓微微泛红害羞的脸,又笑了笑。
其实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呢。
她将一碟点心往沈莓跟前推了推,又道:“阿莓不用害羞, 我与严夫人都是过来人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公子只管与我们说便是。”
严夫人瞧小姑娘脸都憋红了的模样, 心下了然, 笑着与太子妃道:“之前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没说,想来是没想过。”
沈莓轻轻点头:“嗯,阿莓还未曾想过这些。”
但其实她说谎了, 她是想过的。
只是最后想出了个严许来, 叫她大惊失色。
太子妃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 左右也是要小姑娘自己愿意了才可以。
她朝身后的宫女示意了一番,小宫女会意, 立刻将东西递上来。
太子妃接过她手里的那本册子, 递给了严夫人, 看着她们柔声道:“这些是我前些时候让人做的一本集册, 京中适龄的一些公子都在上面了,那些纨绔子弟不算,里头算是我粗粗了解过的,夫人和阿莓可以拿回去看看。”
严夫人接过册子,暗暗心惊。
太子妃竟然还帮沈莓筛选过京中才俊, 集成了册,这可是当真上心了。
早前在耀王妃的信中看到说沈莓的亲事就交给自己和太子妃来商定,严夫人心里是有准备的, 只是没想到太子妃会如此用心。
而沈莓与严夫人一样惊讶。
她与太子妃都没有见过几面,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于是赶紧与严夫人一同郑重道了谢,只是看着严夫人仔细收好那册子,她又耳尖微微发热。
待出了宫后,严夫人与沈莓坐一辆马车,左右他们住在同一条街上,前后脚的距离而已,很顺路。
马车上,严夫人将册子放在腿上拍了拍,笑着看向沈莓:“这两日我便先看看这册子,瞧瞧上头的公子都如何,等哪日空闲了便叫上阿莓来府里一块儿吃饭,我再与你说说。”
沈莓觉得及笄后周围的人好像都开始操心她的亲事,但她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只是不忍拂了大家关心自己的好意,于是沈莓还是点头:“好,阿莓先谢过夫人了,夫人为我操心这些,改日去吃饭我给夫人带些点心,都是我这些时日在府中自己研究做的。”
她近些时候账册已经看熟了,就不用再费那么多时间,能在府里做些其他的了。
严夫人应下,又拉过她的手握了握,一脸慈爱:“阿莓真的是大姑娘了。”
沈莓腼腆笑笑,虽然如今不能叫严夫人义母了,但她觉着夫人还是将她当半个女儿似的。
待送沈莓回了家,严夫人也回到严府,将太子妃给了集册之事与严先生说了。
严先生摸着胡子,神色认真:“太子妃都这般上心,我们更要好好给阿莓择婿,你这几日便好生看看那册子,要不也问问阿许,有些公子他应当也了解一二。”
严夫人听了他的话,突然神色有些微妙:“这册子上的人,你儿子一个也看不上,你信不信?”
严先生面露疑惑:“他眼光这么高了?”
说完又兀自嘀咕一句:“也是,不高他怎么到现在也没看上哪个姑娘,来年都要二十三了。”
严夫人无奈一叹,看来她是别指望自家夫君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只是严许这孩子,没想到在亲事上竟然这么叫人不省心。
她看着手里的集册,心中默默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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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沈莓在院中的花园里浇花时,见邱姨找了来,与她道:“小姐,严夫人让人来传话,问您明日可有空去严府用饭。”
沈莓听后神色一顿,片刻后点点头:“有的,你去回了那人吧,我明日过去。”
说起来,她已经好些时日没能看到严许哥哥了……
在府中忙着学看帐管家时尚不觉得,如今闲下来了,她便偶尔会想念起跟严许一起在藏书阁看书的日子。
她喜欢看的书很杂,可不论是哪本,有哪些地方不明白,她总能从严许那儿得到解答。
严许在她心中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以前日日能见到的人,现在有些时候没见了,再想起时便会怔愣出神。
说不上是想念那段日子还是其他,心里总是有些酸涩,满满胀胀的感觉,憋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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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莓轻轻舒了口气,浇完了手上的花,进屋拿了琵琶出来在院里弹。
她心里有事时便喜欢弹琵琶,没什么特定的曲子,就由着心情拨弦,好似这样便能将心中烦闷疏解一二。
沈莓想起来,她第一次在人前弹琵琶便是给严许听。
她垂眸,轻扫了一下琴弦,突然又弹起了那首《夕阳箫鼓》。
在琴音里她回忆了许多与严许在一起的画面,其实每日不过是一些琐碎日常。
在主院用饭,被他送去书院,又接回来,在藏书阁里看书,在琼枝院的小书房里习字,在严府的池塘边喂鱼。
没什么波澜壮阔的,但就是格外叫她记在了心里。
三遍夕阳箫鼓作罢,沈莓抱着琵琶在院中垂眸半晌,才起身回了屋里。
小姑娘不知道,在离着她的院子不远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有人静静听完了这三遍夕阳箫鼓,又看着她进了屋,片刻后才从树上离开,几息间回了严府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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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莓早早起来去了厨房里准备点心,她说了要亲自做了带给夫人他们吃的。
这一忙活便是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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