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陆博恒发现了平南王回信的蹊跷,以他冲动的性格定会入宫面圣。
到时只要惹得圣上心中不悦, 再配合他们在衡州的人一番动作,让陆博恒得个平南王在封地出事的假消息, 让他以为是圣上暗中所为。
陆博恒定会什么都不顾立刻离京。
他的身份本就敏感,只要他一出京都,不管是何原因,圣上都必将对衡州有大动作。
若想动衡州,最近的调兵之处只有东境五城,只要他们所有动作,乌郎顺势而起,不说全部拿下,便是拿下最弱的迁凉也绰绰有余了。
而只要一座城,便足矣作为东境这一线的突破口。
为此,他们乌郎准备了整整两年。
大启近年国运昌隆,耀王平定北境收服夷狄后已几年未有战事,但也正因如此,这是块肥肉。
他们乌郎如今渐渐势大,野心一早便有了。
但陆博恒的身边有个严许,此人太过敏锐,且十分冷静,有他看着陆博恒,不会让他冲动行事。
正是因为如此,两年前在温泉别院,图玛便打过沈莓的主意,严许待这个妹妹很不一般,本可以利用利用。
但属下办事不利叫严许察觉,首领也来了消息让他暂时不要有所动作,于是他才作罢。
这两年算是给乌郎快速扩张和发展的时间。
现如今时机差不多成熟,他便在京中再次想着给严许找点乱子,若他有什么事扰了心神,自然也就顾不上陆博恒那头了。
谁知道裴青这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图玛又啐了一声,吩咐下去:“后日子时出京,只留两个探子在京中盯着,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不该留的人都杀了。”
下属点头应是,很快退下。
沉着的乌云卷过天边,这几日该是有一场阴冷彻骨的大雨了。
图玛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下雨好啊,将什么痕迹都冲干净,既然陆博恒今日带着东西去找了严许,他很快就能发现信中的问题,定会重新来查自己这个外邦人。
京中的事已经不成,索性衡州还有另外的安排,他也不必再留在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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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陆博恒送走后,严许在院中思忖良久,这天夜里再次去了沈莓的院里。
彼时小姑娘正在屋里打络子,一边跟春华聊着明日是不是该去严府给严先生和严夫人拜年的事。
这时窗边传来轻轻的叩响,春华听见了,立刻笑起来,揶揄地看向沈莓道:“哎呀,今晚就聊到这吧小姐,奴婢该走啦。”
沈莓对她一点打趣的神色已经习惯,轻轻打了她一下,抿着唇眉眼弯弯:“你走就走啦,还要说这么大声呀。”
春华咯咯笑着,打开屋门出去了。
沈莓如前几次一样去到窗边,她轻轻拉开了窗户,看到了靠在窗边等着的严许。
虽然沈府的人对严许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府里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每次他来还是会敲窗户,陆博恒知道后曾经锐评:一些不重要的礼节。
只是今日沈莓一打开窗,看到严许的神色便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哥哥,你有心事嘛?”
严许从来不会惊讶她的敏感。
他摸摸姑娘的头,从窗边跃进她的屋里,如往常一样又将窗户掩好。
“嗯,是有些事想与皎皎说。”
严许牵了沈莓的手到桌边坐下,看着他的神色有几分认真。
沈莓叫他这模样也弄的有些紧张起来:“是什么事啊?你说,我听着呢。”
于是严许没有瞒她,将今日陆博恒的事与她简单说了,末了他道:“我有意想去衡州一趟。”
“子重他在京都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如今又担心平南王的情况,若我不去,我怕再有个什么消息他会冲动之下自己离京。”
沈莓听后心也不禁一紧。
她是知道陆博恒留在京中到底是为何的,他万不可随意离京。
而这件事如今在他心里有了根刺,之后即便是圣上派人去衡州,他只怕对圣上的人也难以抱有全心的信任。
沈莓抿了抿唇,问:“那哥哥打算何时去?”
他们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八。
严许握着她的手,缓缓道:“我今日便就是来与皎皎说这个问题,我想将婚期提前,就定那个正月初十的吉日。”
当初因为这个日子离着年边太近,严夫人怕太赶着了,才选的三月。
沈莓听后抬眸看向严许,略一想便明白了,她点点头:“去衡州确实宜早不宜迟,如今冬日河面结冰,走最快的水路也得过了关阳后才能坐船,路上就得花去四十来日。”
这已经是陆路换水路,马不停蹄去往衡州最快的路程。
严许见她竟丝毫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反倒越发有些愧疚:“可如此便有些委屈你了。”
比预定的日子提前了两个月,离着现在竟还不到十日,总归是有些赶了。
只是这个亲要是未成,他心里总放着事。
沈莓却摇摇头:“我没关系的,左右不过是个仪式,又不会因为仓促些我便做不得你的妻子了,所以都一样的。”
在沈莓看来,有多大的排场,多热闹的迎亲,多少宾客相贺,都没关系。
重要的只是他们两人而已。
严许心头一片温热,忍不住揽过姑娘的肩,吻了吻她的眉心。
她这般好。
能娶到她,便是他这一生的幸事了。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想到自己成亲后就要立刻离开,严许心头又动摇了。
他本是怕自己没能与沈莓成亲,去衡州也不安心,但现在又想,或许,还是等他回来再成亲会更好……
皎皎太懂事,反倒叫他更加过意不去。
正想着,便听缩在她怀里的沈莓又小声问:“哥哥是准备一个人去衡州么?”
严许闻言微微一怔,垂眸看向她,一时没说话。
沈莓也从他怀里退开了些,仰头接着道:“可以带上我一起嘛?”
“皎皎……”
严许没想到沈莓会这么问。
他不是没想过,但此行还不知衡州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怕带上她反而会让她有危险。
沈莓仔细瞧着他的神色,见他没说话,也不失望,反而认真说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你与陆世子的关系京中人尽皆知,且你甚少会离京,又是在刚刚成亲之后,我觉得这番动作难免会让人起疑或打草惊蛇。”
这其中,最怕生了疑的是圣上。
现在严许并不知朝中是何情况,圣上对衡州的戒备到底是放下了还是一直埋在心中,只是未曾发作而已?
他去衡州确实不能光明正大,这不仅是关系着他自己,更关系整个严府。
一旦叫圣上认为他是在替陆博恒办事,私下联络衡州要做什么,那便十分不妙了。
“皎皎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严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沈莓便将自己的想法也细说了:“我是想着,我们刚成亲,你以带我游山玩水为由,我们两人一起离开便合情理多了,日后不管是去到哪儿,总归是能说道一番的。”
“可这一路我怕会有危险……”严许罕见的一直犹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莓重新靠进他怀里,认真做了保证:“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身边还有护卫,我也会认真学着保护自己的。”
其实她想跟着严去一起去,何尝不是因为心里担心他。
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拖了严许的后腿,所以有郑重道:“要不明日就让秋实来我这儿教教我吧?一些防身的知识和技巧。”
她虽没习过武,但人体玄妙,她曾自行看过好几本行医录,瞧见过上头说有些穴道乃人的死穴,她觉得这些她也可以学一学,日后防身用得到。
还有用毒用暗器诸如此类。
严许没想到她竟然把这些都想到了,便知他确实不该小看他的姑娘。
于是严许答应了她说的:“好,明日我就让秋实过来,成亲的日子提前之事我也会与娘说,也会让陆博恒进京给太子妃带话,皎皎无需操心。”
话落,他又想起什么。
“皎皎的嫁衣可绣好了?”
听到严许说起嫁衣,沈莓的脸红了红,轻轻点头:“绣好了,还好在年前便都做完了这些,倒像是冥冥之中知道这婚期要提前似的。”
严许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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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沈莓见秋实来了府上。
秋实说时间紧,公子让他这几日便不要回去了,沈莓听后立刻让春华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给他暂住,当即便开始好好学习了。
而严许则在这日先是与严夫人说了要提前婚期的事。
他未与严夫人解释太多,但严夫人知他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便也没有多问,只道:“你与阿莓可说了?”
严许点头:“一会我去平南王府,让子重也给宫里太子妃传个话,或许这两日太子妃就会再召您进宫一趟了,您只说是我与阿莓想一起去关阳看天罗花,有些等不及了,这才任性了一回。”
关阳城的天罗花田十分美丽,却只在每年元月盛放,是极罕见的冬日开花的植物,且花期很短,过了一月初便谢了。
他们两人想结伴去看,若不是夫妻身份,难免要有人说于礼不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夫人点头应下。
接着严许又去了趟平南王府。
陆博恒果然还是焦躁难安,却在听到好友说会亲自去一趟衡州替他看看,甚至为此连婚期都提前时,刷的一下眼睛都红了。
“怀琛!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还有阿莓,也真是我的好弟妹啊!”
他在京都这么多年,深交的也就只有严许这一个朋友,关键时候他能帮自己走这一遭,足以见他是真心相待。
陆博恒知道此行严许背负着怎样的风险,他用力抱了一下好兄弟,郑重道:“放心,万一有什么,我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
严许拍拍他的肩:“若我离京了,你在京中不管听见什么都切莫冲动。”
陆博恒点头。
嘱咐完陆博恒,他最后去了温阁老府上拜访。
如今还是走家窜巷拜新年的时间,严许笑着与温阁老道了好,将今日带来的一小坛酒拿了出来。
“醉花阴,给老师做新年贺礼。”
温阁老笑眯眯收下后,又提着小坛子晃了晃:“你如此有心,今日还不得陪老夫我喝几杯?”
严许笑着应下,与温阁老一起进了书房。
两人于窗前对坐,一人面前一杯酒,严许敬了温阁老一杯:“望老师身子康健,寿比南山。”
温阁老乐呵呵的说了声“好”,将酒喝下,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当初严许年少中举,温阁老对他极其看重,还是求来的这个学生。
谁知严许日后却道自己无意入仕,考举人不过是父亲要求他有个读书人的身份傍身。
但即便如此,温阁老对他的欣赏却没半分消减。
严许聪慧,即便不入仕,温阁老也会时不时就朝中一些政事问问他的看法。
如今在内阁,他已经算是位高权重,在未致仕之前,肩上的担子都重,可他却最信任严许这个一介白衣的学生。
或许正是因为严许无官无职,才反叫人更放心。
“今日你来,除了给老夫百年,可是还有些其他的话要说?”
温阁老放下酒杯,矍铄的双眸里透出几分了然。
他活了大半辈子,一直身居高位,许多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
严许也未想瞒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缓缓点头。
“老师,学生是有些话想说,也只想与老师说。”
第68章
温阁老听了严许这话, 神色一凝,眸光探究地看了过去。
他在严许十五岁中举后便将他收作学生,到如今已经八年, 两人虽不时时见面,但温阁老对这个学生可以说是十分信任。
从他能拿内阁当中一些重要政事与严许摊开来讨论便可看出一二。
甚至有时严许的身份似乎已不仅仅只是学生。
而在这之中, 严许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且任何事情,出了温府的这张大门,他便闭了嘴,在外面决口不谈。
只是反观严许自己, 他甚少会这么与温阁老说什么。
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便表明, 希望他今日在温府说的事, 只温阁老心里知道便好。
温阁老信得过他的品行,沉吟片刻后, 便微微点头:“何事, 你说。”
严许神色郑重:“学生想先问问老师, 年节封印前, 朝中关于平南王衡州封地的情况,可有说什么?”
一听是关于平南王的事,温阁老很快便想到了陆博恒。
他摸了摸灰白的胡子。
“衡州那处圣上自两年前派人过去后便没再出什么岔子,今年的贡品和平南王的信件都是按时到了京中的,看起来一切如常, 圣上也未再过多关注,你何有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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