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又在细细密密的吻中睡了一觉。
枕在顾盛廷的臂弯里。
他点了外卖,把手机放到床头,倦意来袭,拥着她浅浅入眠。
可大概是因为总惦记铃声会响,睡得并不踏实,那种磨人又虚空的焦急感令他烦躁。
惊醒时,他低头看到叶一竹脸色微微发白,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他静静看她许久,眼睛一点点沉下去。
把她送医院接回来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梦靥。
严重时惊出一身冷汗。
可梦到什么,她从来不肯说。
他也佯装不知。
可无非就是那晚绑架留下的阴影,顾盛廷心知肚明。
如果再迟哪怕半分钟,结果会更加不堪、无法挽回。
顾盛廷眼圈发红,脸色泛着不自然的青,轻轻拍怀中人的背,直到她渐渐平息,他才小心翼翼推门而出。
在阳台抽完两根烟,电话响了,不是已经超时的外卖。
卫州告诉他事情已经处理干净。
顾盛廷半个身影隐入夜的尘烟,由上而下,俯瞰繁华依旧的城市,吐了口浓浓白雾。
“给我送到lii,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赵组长,收到一份怎样贵重的礼物。”
寂寥无垠的夜,耳边只剩下搅着残叶的风声。
城市又有一角的光亮悄无声息灭下去。
指尖忽明忽暗的星火挣扎几下,也化作灰烬,随风而逝。
*
身后的门被拉开,他正好抽烟一支烟,想牵她一块儿回去。
”怎么醒了,这儿风大。”
叶一竹完全睡饱,精神抖擞,眼睛亮亮的,故意捻捻自己身上的羊毛衫,责怪他:“半个多月把我当猪一样养着,我哪有那么娇弱。”
被她逗笑,他心头的那阵恍惚和苦闷瞬间消散许多。
知道如果再多嘴,她肯定会把羊毛衫都脱下来丢给他拿。
“真是冤枉死,我把你当宝一样供着,还要反过来被你骂。”
她走上前拿走他手里的烟头,声音沉静许多:“以后少抽些吧。”
“你自己都抽,还想来管别人?”
他把手搭在围栏,衬衫扣子松了两颗——一个半小时前被她解开的。袖子随意挽到小臂,懒懒伸展,又倚在夜色中含笑注视她。
风吹乱短发,将他锋利的眉目轮廓也削弱几分,镀上精美的光影。
“你明明不喜欢女人抽烟,为什么从来也没拦过我。”
她学着他的姿势,凭栏而立,侧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明目张胆的妖媚。
他只有嘴在动,“别的女人抽不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你抽。”
后一句,他刻意放慢语调,似乎怕她听不清。
她毫无波澜呛他:“那你还一见面就给我递烟?”
只需要一呼一吸间,他就知道她在说什么。
叹了口气,转过身也面对茫茫夜色。
“噢,当时我只觉得你是个小太妹,又哭成那样,习惯性用圈子里的思维去安慰人。谁知道烟没递成,反倒被你数落一顿。”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真正知道她不好惹,一张嘴利得比刀子还厉害。
和她的一来一往,从一开始,他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当时他还对她有偏见——与生俱来的敌意,看不起她“装”。
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连魂都被她勾走。
他云淡风轻说的,都与她脑海里从未走远的记忆重合。
忽然走上前,搂住他的腰。
他头也不低,反手抱住她,让两个人的身体更加紧贴。
被冷空气迷得有些难以睁眼,有他抵挡风尘,倒也不觉得冷。
从他肩头往外看,投向深沉暗淡的灯火处。
楼太高,有种置身悬崖的错觉。山崩石裂,她就要和这个男人一起粉身碎骨。
“说实话,我无法介怀那天在静和,独自面对你妈的每一个瞬间。”
顾盛廷心如刀割,五脏霎时碎了一地。
“对不起。”
让她一个人承受,他无比自愧。
手从脖子那游离到她的脸颊,柔和抚摸,“很疼吧。”
她微微错愕,想笑,但真的笑不出来。积压的委屈一朝之夕爆发,她伏在他肩头,脆弱又敏感,默默哭了。
“明明不是你,可我真的好想不原谅你……”她无助极了,仿佛又回到那段和他形如陌人,爱与恨都无法尽兴的孤独日子。
顾盛廷心都碎了,不住吻她的鬓发,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摇头,轻轻反驳:“你不知道。你妈的话,我并不是都没往心里去。”
事实上,陈素英的每句话,于她而言都是利刃。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可以做到潇洒挥别。
可项链和戒指,长成身体一部分,她舍弃不掉。
“你说过的话,我也说了同样的。”
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眼皮子重得像山,定定望着他。
他表情依旧沉重,拿她的手放到脸颊。
“我也挨了一巴掌,但我知道,那种痛感不及你的的十分之一。”
她忽然痴痴地笑。
“只是那句祝贺,我不接受。”
“叶一竹,我只愿与你有好事将成的百分之一百概率。”
第131章 130.
顾盛廷连着小半个月不怎么露面,引起一部分股东强烈不满。
加上先前投入地海的资源属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又迟迟不肯与范家商业联姻……眼下,天普股价虽未暴跌,可在激烈大环境中,市场价值做不到日益提升,久久无法获得一个王牌项目,是一个足够令人警醒的“红灯信号”。
纵使顾盛廷年少有为,先前做出不少实绩,可一群老古董偏偏揪着他一次失利咄咄逼人,甚至闹到总部那边,巴不得顾卓勋玩一招大义灭亲,重新考虑顾氏未来接班人。
这次会议,更有人直接问起他一年前要开拓日本市场的豪情壮志,想以此讥讽他。
“对李家这块大肉饼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在少数,盛廷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你作为领导,如果对我们这些内部人员,都拿不出你可以拓宽领域的证据,又凭什么让李家信任帮助你进军日本于他们而言也是有益处的。”
“就是,地海工程一事之后,李家还肯与天普合作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果我们再这样浑浑噩噩,会沦为商界笑柄的。”
……
顾盛廷坐在主位脸色漠然听底下一番争论不休,始终没有表态。
忍过两个小时,他回到办公室抚额,似乎很是头痛的样子。
李莹若替他倒水,和他汇报今晚饭局名单。
他休假回来第一天,就有各方势力想要约他吃饭喝酒,恨不得畅谈整夜。
一群老东西记恨他一个黄毛小子骑到他们头上,于是千方百计挑他的刺,却看不到他顾盛廷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极具诱惑力的招牌。
眼光之狭隘,让顾盛廷冷冷发笑。
只不过,他们有句话倒在点子上。
借助李宇的力量打开日本市场,迫在眉睫。
尤其是叶一竹这次出事……有心之人蠢蠢欲动,让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但要完全获取李宇的信任,同时让外界心悦诚服——天普的确需要一个有价值的王牌项目来支撑口碑。
除了地海,范氏那个计划了近五年的项目同样早在他目标射程之内。
忙碌的一天过得如此快,窗外乌金西沉,办公区的员工也在忙忙碌碌准备回家。
顾盛廷想起什么,无声一笑,点了支烟,语气快然:“都推了,今晚我哪也不去。”
*
回到家,叶一竹已经收拾完毕,走过来要在他这边挑选一瓶心仪的香水。
他很自觉让位,靠在衣柜边,没要换衣服的打算。
她斜睨他一眼,“又不是去谈好几百万的生意,你打扮得太帅,我妈觉得你不靠谱。”
嘴上打趣嫌弃他,可她还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眼有色光盯着他看。
白衬衫黑西裤,身姿英挺,沉稳冷静的斐然气质中,总有一股杀不死的悠悠少年气。
“阿姨也是女人,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事物。”
她撇嘴,气呼呼指过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他朗声笑起来,一把搂住那圈细腰,捉她的手放到心脏的位置。
“你感受一下,我都紧张成什么样了。”
耳鬓厮磨,语气暧昧低迷,她被撩得心神荡漾,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将红唇凑过去。
掌心那里,的确跳突得有些奔腾。
他眸光一暗,急不可耐低头吻下去,唇齿纠缠间,呼吸变得粗狂。
一番纠缠之后,她扯了张纸让他擦嘴角的红渍,随手捡了支他的琴酒,往手腕和耳后轻喷。
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和那种十几岁臭屁男生一样,也喜欢喷香水,招蜂引蝶的。可他身上的气味不呛鼻,带过一阵风,总是这股清凉带暖的木质香。
他们驱车前往刘圻梅的酒店。和叶一竹通过电话之后,刘圻梅直接在酒店餐厅订了座位。
意思是就两人吃饭,不必跑太远。
一路上,顾盛廷脸都是黑的,耍性子还跟她争执。
“你不告诉阿姨我也去,她只订两人桌,是想要我尴尬死。”
叶一竹低头笑笑,安慰他,“你放心吧,我爸肯定也会去,三个人肯定就会有四个人的位子。”
她侧头瞥一眼看似专心路况的他,振振有词,“如果我突然说要带男人回去,我妈肯定接受不了。”
细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顾盛廷就没有再不依不挠。
半分钟之后,叶一竹接到刘圻梅的电话。
“阿姨说什么?”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也忐忑,生怕自己期待了一天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调头去我家吧,我爸准备在家请我和我妈吃这顿饭。”
顾盛廷也知道她家里情况,一时顾不上自己的事,好奇问:“阿姨同意了?”
叶一竹耸了耸肩,神情惬意摆弄着包包,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矛盾在哪里发生的就要在哪里解决。他们一起生活了半辈子,我爸哄人还是有一套的。”
她难得展颜,顾盛廷也不自觉把嘴角一弯,谁知过了不到半秒,她突然冲他刻薄说:“只是便宜你,这么容易就进了我们家门。”
进入最后一个路口调转方向盘,他像一个操控全场的赛车手,飒然勃发,随意嚼出几个字:“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一束金黄色暖光打过来,把他认真又狡黠的神情生动勾勒。
叶一竹久久凝视他的侧脸,悄悄玩了一转中指上的钻戒。
*
到了家门口,她迟迟不肯进去,还扭头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喂,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他很是不满。
叶一竹摇头否认,语气认真:“我是想提醒你,我妈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公子哥,你最好不要油嘴滑舌,也不要自报家门。还有,我爸做菜的时候你帮着点……”
“叶小姐,你似乎比我还要在意,还要紧张。”
他漫不经心打断她,心里乐开花。
“我是怕你丢了我的脸。我一直自诩眼光比我妈好,可千挑万选最后还是带个坏男人回来的话,我在我妈面前头都抬不起了。”
顺势捉住她砸过来的手,顾盛廷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默默含笑,耐心听她叽里呱啦说一大堆。
叶一竹暗自深吸口气,准备要走,他立马把手里拎着的礼物拿到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腰,头低下去,语气暧昧:“我是不是你第一个带回家的男人?”
“你猜。”
夜幕将至,亮起的路灯把一对纠缠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婆娑树影里亲密不分。
以前他每次送她回来,都不肯甘心止步小区外。一定要送到家门口,依依不舍耳鬓厮磨半天。
离她家里敞开窗帘的阳台不过一米,他们像十几岁那时候一样,把一切可能会面临的危机抛之脑后,忘情享受在禁忌区亲密的快感。
就在他们似乎忘记了此行目的之时,略微陈旧的大门被吱呀推开,一束光恰好落在两人身体中间。
刘圻梅刚才隐约听到叶一竹的声音,却迟迟不见人,闲来无事就打开门看看。
顾盛廷比叶一竹反应更快,上一秒还在咬耳朵浓情蜜语,现在就能淡然自若和刘圻梅打招呼。
“阿姨好。”
刘圻梅毫不避讳打量他,没有表态,只是把视线移到旁边的叶一竹身上。
“妈……”
刘圻梅不禁眯眼仰面。她这一声“妈”,软软糯糯的,比小时候撒娇还腻人。
叶一竹不禁扭头看身边的男人,他正隐隐期待着什么。
她突然狡黠一笑,给了他一记坚定眼神,却只是问刘圻梅:“今天的饭够不够四个人吃啊。”
顾盛廷脸上若有似无的笑立马沉到暗处,恨不得用余光杀死她。
不过一瞬,又听到她说:“要是不够的话,我让他走。”
说完,她当着刘圻梅的面捂嘴窃笑,天真又烂漫。这样的玩笑,他听了倒觉得格外舒心,弯了弯嘴角低头无声一笑。
两个养眼的年轻人在自己眼皮下一来一往,刘圻梅倒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呛叶一竹:“你真是,事先不说一声就算了,哪有把人带来了还撵走的道理。”
顾盛廷很自然接话:“没关系阿姨,我等会儿自力更生,她就没什么理由撵走我了。”
稀里糊涂,叶一竹成了重点攻击对象,她撇嘴把手插到胸前,没好气地小声嘟囔:“早知道我就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刘圻梅一点也没理会她的小脾气,把门敞开一些,催促他们:“外面冷,快点进来吧。”
自然也没接顾盛廷那一句玩笑。
顾盛廷倒也不觉得尴尬,他这个人向来厚脸皮。凑近哄叶一竹:“进去吧,小心别感冒。”
“顾盛廷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家,还要你邀请我?”
眼看着刘圻梅已经走进去找拖鞋,他们两个又肆无忌怛小声博弈。
“怎么样,我刚表现不错吧?”
“你别得意,你是客人我妈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会当场表现出来。”
他耸耸肩,跟在她身后走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谁来了?是不是秦铭?”
叶集扬刚洗完菜,拿了块抹布擦手慢悠悠走出来,语气有些兴奋。
空气短暂沉默一秒,叶一竹正想开口,就被刘圻梅抢先:“天天秦铭秦铭,你女儿又不是只有秦铭这一个朋友。”
136/150 首页 上一页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