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甘不愿从他大腿上滑到另一边,他懒懒翘起个二郎腿,对顾盛廷说:“听说赵晓玫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事跟你有关系?”
顾盛廷扭头似笑非笑,并没有说话。
“我可提醒你,范家对你我都很重要。”
“我自有定夺,用不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顾盛廷语气冷硬,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好脸色。
认识他这么多年,程褚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
叶一竹是他的底线,他若为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廷子,再忍一忍吧,反正这么久都熬过来了。”
顾盛廷望着闪动的屏幕,勾了勾嘴角,像是漫不经心哼了一声。
“忍?当然要忍,只是把老子惹毛了,管他是谁,老子送她去见阎王。”
程褚拧眉沉思,正想开口,就听到马旭卷着大舌头说话的声音。
“我说廷子,李宇今儿个不在,他可是点名要你定夺铲了杨展老窝的事。”
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望向顾盛廷。顾盛廷笑了笑,“这么大的事,我又不懂规矩,怕干过头,坏了事。”
程褚乐得清闲,怡然自得往后躺,看热闹。
顾盛廷只说“怕干过头”,不是不肯干、不敢干。
“你和宇哥不仅交过手,地海一事,也算过过命了。在做生意这件事上,我们在座的也没有人比得了你。宇哥自然是信任你,才会把事情交给你。”
顾盛廷没有去看说话的人,只是摇曳酒杯含笑,看似在认真聆听和思索。
“宇哥这一趟,要去多久?”
“日本那边出了事,听说牵扯到法庭,要不是麻烦,他也不至于亲自跑这一趟。”
有人忿忿咬牙怒斥:“还不是杨展他们惹出来的祸端!那个日本女人在法庭倒戈,撤销了原本的供词不说,还把和宇哥的勾当一伙全说了出来。”
“半路跑出来个杨展,还真是有点能耐哈。先是拿走了地海,又在背后捅了宇哥这么一刀。”
顾盛廷把话题抛出去后,自己当起了旁观者在一旁吞云吐雾。
马旭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李宇去机场路上遭遇埋伏的事,“听说杨展身边多了个得力的人,打架一套套的,伤人不眨眼啊。”
有人了然,很快就知道马旭在说谁,“旭哥你以前不在大重,大概是不知道这个人。”
听到这里,顾盛廷的目光沉了再沉,手背上青筋跳得失控,隐隐发麻。
程褚连烟也不抽了,全神贯注看他们几个玄玄乎乎谈及杨展那个“得力帮手”。
马旭显然不屑,“不过是一个喽啰,能有什么来头?”
“宇哥走得急,旭哥你可不知道,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喽啰。当年宇哥去澳洲,可都是拜他所赐。”
顾盛廷猛地抬眼,两道目光如冷刃,锋利扎到说得津津有味的人脸上。
有人出声试图阻止:“宇哥不也还在查吗,他都没个准信的事,你怎么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老子当年和他交过手,脑门上三针就是拜他手底下的人所赐。他满背满手大片青龙文身,和左手小拇指断了半截的指甲壳。呵,就算化成灰,老子都认得出来那就是吕家群。”
几人闻声色变,面面相觑,更有人直接呵斥:“老三,你喝多了吧,净说疯话。”
“你他妈才喝多……”
两个人吵起来,谁也不让谁,梗着脖子争个面红耳赤,把原本陷入冰点的诡异场面又搅得一团乱。
“行了,他妈的反了天了!”
马旭踹了脚出去,威风几秒后又抱着脚脖子跳来跳去哇哇喊疼。
顾盛廷招呼两个人过去查看,语气冷静,“不至于,兄弟们喝了酒,有些争执也正常。”
马旭斜眼打量顾盛廷,瞪了眼那个“失言”的人,若无其事坐回去。
顾盛廷没喝多少酒,烟倒是一包包抽。
程褚凑过来,好奇死:“那个吕家群,到底什么来头?”
……
散场时,程褚望了眼前后脚没有人,趁机提醒顾盛廷:“李宇对你已经起了疑心,你自己小心。”
顾盛廷侧目,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往前走。
他如何不知。
无论是要对付杨展的事,还是李宇明明知道那天在机场伤他的就是吕家群却不让底下人声张……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提防和试探他。
顾盛廷何尝不知道李宇如今是四面树敌的病狮子,疑心重,行事阴险。
范媛媛亲手策划的绑架,像一支冷箭,猝不及防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李宇对他起疑心,恐怕也是从叶一竹出事那天开始。
当晚,他和李宇都在银色海岸。接到秦铭电话后,再回到包厢,他百般试探观察李宇。
要忍住一腔怒火,压下无尽担忧、焦虑去和李宇周旋,顾盛廷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十全十美。
如果不是卢修,不管他能不能确定李宇是不是幕后推手……那天晚上,他都一定会踏平银色海岸,和李宇撕破脸,亲手毁了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筹划到今天这一步的棋局。
范媛媛既然能通过赵晓玫找到卢修这股势力,肯定也通过赵晓玫找过和叶一竹有过节的李宇。
可顾盛廷只能确定,李宇没有接这个活,却不知道其中缘由。
李宇没有出手,但能精准知道叶一竹出了事,对他百般试探——不停催促他要不要看在过往的情谊上,去救一救叶一竹。
他是否露了马脚不得而知。
可那天晚上,他的确算过关,在银色海岸如坐针毡直到散场,让李宇打消了疑心。
可之后呢?
顾盛廷仿佛掉进一个无底洞,看不清四周,也看不清自己。
脑海里反复放映那晚在医院拐角,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带黑色棒球帽,手臂上有大片文身。
如果真是吕家群带人拦截李宇前往日本开庭,那么那天晚上救叶一竹脱离险境的人,一定也是吕家群。
起初,他还真傻傻认为——秦铭和靳岑那帮蠢人能单枪匹马把叶一竹救出来。
顾盛廷整颗头漫出一股胀痛,像瘤随时有破裂的风险。他躺在后座,侧脸在浮光掠影里起起伏伏,表情痛苦。
绑架叶一竹的阿伦不认得吕家群,情有可原。
可他们绑走人之后要施行的计划泡汤,李宇频频受挫,险些死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这一切,几乎让人产生李宇快要玩完的错觉。
也难怪刚才在包厢有些人如此激动。
可秦铭那群人没有任何异样,叶一竹也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
看来,吕家群回来,是一件不能声张的事。
也只有他,才能让看上去如此艰难、停滞不前的局面,有了一丝可松转的余地。
第133章 132.
车不知不觉在宁雪家所在单元楼停下来。后座闭目养神的人恍然惊醒,揉了揉额角拨通她的电话。
迟迟没有接通。
顾盛廷眉头紧拧,幽暗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卫州见他焦急,主动提议:“要不我上去?”
话音未落,顾盛廷就推开车门,气势凛凛一步当三步走。
脑海灰蒙蒙闪过许多念头,皮鞋踏在雨痕明显的水泥地面,每走一步,心都像油锅里沸腾的油点子在突突往外蹦。
正要踏进楼里,西北方向有些昏暗的角落就传来一串娇笑。
顾盛廷耳朵一动,那股无名焦躁被熟悉音调扑灭,轻吁了口气循声往外走。
老旧小区路灯不是很明亮,又刚下过雨,夜色更朦胧,但两个靓丽背影很抓人眼球。
叶一竹和宁雪在花圃旁边的石亭里拍照,不过是小女生的把戏,玩得不亦乐乎。
反正顾盛廷是不懂,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拍的,能看清人像吗。
可他还是没有上前打扰,远远观望许久,还是叶一竹先看到他。
一团黑影,神诋一样在光的逆流里,他被老天青睐二十几年,无论何时都能让镜头第一时间聚焦。
叶一竹在微微加快的心跳中顺手拍了一张,才漫不经心哼唧一声。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怕打扰你们,这个罪名我担不起。”
他漫不经心笑,刚才那点阴冷像雨的淡漠又了无踪迹。慵慵懒懒的插兜进上前,随口一问:“拍了什么好照片,让我瞧瞧。”
叶一竹不肯,“等后期合格了再让你看,女人拍照哪有这么容易出片。”
他也不是真着急想看,走近了发现她只穿一件薄薄的针织,冻得牙齿打颤,脸色不豫,下意识想把自己身上暖烘烘的大衣脱下来。
可顾及到还有宁雪在,忍住了,随手捞起一旁她的外套给人披上去。
“拍照就拍照,脱什么衣服。”
宁雪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女孩子要美丽不要风度,再说了,她从来没穿过秋裤过冬,哪有这么娇弱,冻不坏的啦。”
“宇哥要是看到你穿这么少,会比我还要担心。”
顾盛廷很淡定地回击。
晚间空气越发有些刺骨,宁雪没再说话,和叶一竹交换个眼神就走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成博宇。”
叶一竹虽然知道大概知道了他俩的事,但也看不惯顾盛廷这时候故意打趣,瞪了他一眼。
顾盛廷不以为意:“你是没看到你出事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成博宇是怎么安慰她的。”
叶一竹怎么不知道他故意刺人。冷笑一声:“就这么一时半会的陪伴,她就要跟他一辈子,哪门子规定。”
说完,她先他几步,把相机往他怀里一推,动作干脆套上大衣不再给他眼神。
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顾盛廷都不如她知道的详细,也不想因为旁人和她拌嘴,急忙认输:“不说他们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和宁雪挂钩的事,你对我,都没好脸色。”
这句话倒无意哄得她笑出声,“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什么呀,知道你重友轻色?”
他轻轻松松赶上她,把腰一搂,用微微冒出些青茬的下巴去碰她凉滑的脸。
叶一竹嫌痒,又从他手里把相机拿过来,打开让他看。
“怎么样,我拍得不错吧?”
他略挑眉,比鼻底哼出一句:“模特先天条件好。”
叶一竹嫌弃看他一眼,冷不防被他笑着啄了口红唇。她身体立马软得没有骨头靠在他怀里,说:“不如我把它设置成我的屏保怎么样?”
就是以前学生时代热恋,她都没稀罕玩过小情侣间这种把戏。
“哎,让我看看你的手机!”她兴头上来了,活泼异常,顾盛廷没有动作,摊开手任她毫无顾忌摸来摸去。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把他手机划开。
一张亮晶晶的脸在微弱蓝光里微微愣住,顾盛廷从后抱住她,闷笑一声:“怎么样,突击检查满意吗?”
他的屏保桌面,又是一张她没有见过的自己。
记忆在潮湿空气里徐徐延展,她想得起来:这是银色海岸发生枪击案的第二天,她提着衣服风风火火走出酒店,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不知归期地等了很久罢。
镜头定格在她推旋转门那刻。
朦胧的模糊感,可她的脸却比秋日高爽的天更清晰。
本来那天早上,她是打算和他两不相欠的。
“你好坏,到底还偷偷拍了我多少照片。”她声音悄悄含糊了,莫名其妙哽咽着。
原本沾沾自喜的给他拍了一张神图,可到头来才发现——他把她拍个遍,只有她真正连他照片都没几张。
顾盛廷柔情顿起,不住吻她的脖子。
浓重的烟酒味再次扑面而来,她难耐躲了几下,不想让他更深刻发觉异常,随口说了句:“怪脏的,离我远点。”
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含沙射影。
顾盛廷心底一阵怅然,有些无奈,声音沙哑:“李宇去日本了,今晚是马旭和程褚在。”
叶一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眶那股热意渐渐散了。
虽然早知道李宇现在人在日本,可听到他亲口说,感觉又不同。
“蛇鼠一窝,谁又好过谁。”
她有些恍惚,顾盛廷没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疲倦感如潮涌来,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贪婪汲取上面醉人的清香。
在花影里,叶一竹没有推开他,情不自禁也抱住他脖子,声音放低:“程家也干净不到哪去,虽然你和程褚从小就认识,可在利益面前,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他的唇停在锁骨上,在她还没察觉异样前就抬眼问她:“成博宇父亲的事,你是不是有在帮忙?”
两个人离得很近,四周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她坦诚直视他,“你这样问我,难不成你知道内幕?”
“一竹……”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宁雪的声音,顾盛廷眸光一沉,犹如伏卧在丛林中的猛兽被惊扰。
叶一竹不着痕迹拿开他的手,朝宁雪走去。
那一缕香,像雾像云,从他指尖溜走。
“你的包包忘拿了。”
宁雪并没有察觉到暧昧气氛里掺杂的一丝诡异,把包包交还给叶一竹后,还打趣一声:“打扰你们了。”
走进电梯口,身后车轮滚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轰鸣嘈杂。
宁雪去按电梯键的手止不住地抖,疏忽亮起红灯的按钮刺入眼帘,她双腿发软,一只手死死扒着墙壁勉强支撑。
*
李宇不日便要启程回国。
山口百惠的口供虽然撤销了法庭对华杰所做出的判决,还给已逝之人一个清白。但最终,到底还是没有把真正的主谋绳之以法。
李宇耗费了多大气力让自己全身而退,他们不得而知。只是他并没有对山口百惠动手,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并没实际威胁到他。
那边成博宇正在收集有关证据的进程有条不紊加快中,希望可以赶在李宇回国之前让事情尘埃落定。
李莹若捧着一摞资料走进办公室时,顾盛廷正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幽暗,似在走神,指尖一条烟眼看着就要燃烧殆尽。
“这是复查过的策划案,请您过目。”
闻声,顾盛廷神色微动,不紧不慢扫了眼那些材料,把烟摁灭。
“放着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和范路熊的会面都安排了好吗?”
李莹若知道他很看重这次和范路熊的见面,自然不敢有一点怠慢。
“都安排好了,周五下午三点,在天羽国际的私人包厢。”
顾盛廷点了点头,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声音疲惫:“出去吧。”
话音刚落,门口一阵响动。两人不约而动闻声看去,李莹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展开笑颜:“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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