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后,消瘦的宁嘉涅磐重生,可以吃瘦肉粥之类的东西。等到七月底,宁嘉已经把这几天没吃的肉都补了回来。
与此同时,她还收到了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她拿给沈亦承看了一眼,得到沈亦承不咸不淡的一句夸赞,还额外补充一句:“学这个专业,在国内没什么出路,早点出国。”
宁嘉便也淡淡道:“没钱,出国学费都出不起。”
沈亦承正在看艺术周报,好大的版面,听到她这样说,他撂下报纸抿了一口早茶,“多少钱,叔叔出。”
“几十万?”
“几十万而已。”
宁嘉实在忍不住了,噗嗤笑起来,沈亦承也笑着说:“别笑,多严肃的事。”
只当他是口头答应了,宁嘉没抱多少期待,心里想着哪天把沈亦承绑了去跟大奶奶讨要悬赏金,应该都不止几百万,大奶奶的心头肉,怎么说也得一千万吧。
宁嘉看他坐在餐桌上,翘着二郎腿,两条大长腿着实养眼,更可恶的是,他并不是瘦得单薄,偏偏还能看出他腿上隐约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适合坐在上面的。
她脑子里总是有很多奇异的想法,这样看了会儿他的腿,手里拿起通知书上楼,同周于瑗约了个时间,打算过几天把头发染了,就像某个大火的推文中提到的暑假必做的几件事,宁嘉也把自己的人生当作了打卡的to do list。
*
最近沈亦承给她定了鲜牛奶,美其名曰让她补钙,算是丢了一颗小牙的补偿,牛奶四五点就送来了,这么热的天,放几个小时就要变质,宁嘉还要早早起来拿牛奶,七点钟,她顶着惺忪的睡眼起来拿奶,正碰上刚来的张姨。
“小姐。”她笑着合上栅栏门,向她走来。
宁嘉点头,去门口的奶箱摸牛奶,张姨哎呀一声,转头要走,宁嘉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您瞧我这记性,刚买的菜就忘了。”
宁嘉问:“忘哪了?”
为了买到新鲜的果蔬和肉类,张姨早早就去了菜市场,回来又去超市买东西,把市场的菜给忘了。
宁嘉一听,想起今天沈亦承特地嘱咐要准时做早餐,他八点还有事,这样一个来回,大概是没时间了。
看张姨焦灼的样子,宁嘉叹气,“我走一趟,先把水什么的烧上吧。”
“这怎么行…”
宁嘉已经叫了车,张姨不再推脱,连连道谢,宁嘉也不是真正的高阁公主,市场还是去过的,一到目的地,就瞧见张姨买的大袋小袋,她提回来,又叫了车,回去正赶上修路开工,还要绕好大一圈,宁嘉一咬牙,自己提着东西走进了小区。
这东西着实不轻,宁嘉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脚步不禁加快了。
她也奇怪,为什么要关心沈亦承吃不吃得上饭,他那么想八点吃饭,从道边给他买点油条豆浆的塞嘴里不就成了,她为什么要大清早的给他提菜提肉。
越想越愤懑,前面还有个个高的女人挡路,她本想超车,却听到对方贴着电话炫耀“当然是沈总点名叫我来的”“哈哈借你吉言”诸如此类。
宁嘉被“沈总”二字刺到了。
他兴师动众,就是要请这个人来家里吃饭?在早晨?
来那个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沈宅不行吗?他应当会有更正式的住宅吧,或者去他的公司,说起来,大家为什么叫他沈总来着?
女人拐来拐去,与她同路,最后两个人在沈亦承的家门口站定,大抵是奇怪,女人没有先按门铃,而是回头,犹犹豫豫地看着宁嘉。
宁嘉带着微笑,询问:“找人?”
“找沈总…小姑娘,你是?”
小姑娘…宁嘉强忍着不满,一脸遗憾道:“今天二叔有事,你找他做什么?”
听到叔叔,女人显然郑重了一些,因为比起沈亦承,他的大哥更是不敢得罪的角色。
“沈总说要雕玉,需要一名模特。”
“奥奥,想起来了。”宁嘉放下大小东西,叹息,“他今天嘱咐我,如果有人来就告诉她,这两天他有别的事情,暂时不必过来了。”
女人觉得宁嘉不像演的。
她甚至没有沈亦承的联系方式,都是和助理对接,被这样一说,脸上的犹豫与遗憾一闪而过,随后便踩着高跟离开了。
宁嘉提着食材进屋,将东西一把放在桌上,人则径直上楼,推开沈亦承的房门,他睡觉向来像个死猪,宁嘉一把将他的闹钟划了,做完这一切,又感觉自己很无聊,很可笑。
胳膊酸痛地躺回床铺,昏昏得似乎是要睡着,张姨的敲门声又将她拉了回来。
一起身,不知为什么眼泪滑了出来。
她抹了抹眼睛,起床开门,张姨担心道:“累到了?要不要下楼吃饭?”
看到张姨时不时看向沈亦承的房间,宁嘉自作主张道:“先回去吧,他今天没事了。”
张姨“哎”了声,将围裙解开,宁嘉跟着张姨下楼,抱着八宝粥,看着玲琅满目的早饭,嘴里却干巴巴的发苦。
她将牛奶喝了,又吃了两口粥,等到饭菜快凉了,沈亦承才下楼,左右看看,见到宁嘉,问:“几点了?”
宁嘉看了眼手表,“九点。”
沈亦承“啧”了声,“没人来?”
宁嘉不说话。
“手机呢?瞧见吗?”他记得昨夜就放在床头,一觉醒来,手机却不见了,或许是他记错,放到了楼下忘记拿上来。
宁嘉手里正握着他黑色的手机。
沈亦承伸手,宁嘉却后退两步,将两手背在身后,她说:“早晨碰见一个人,她是模特。”
“嗯,上次你说的美人卧莲,找到了合适的玉料。”沈亦承理理自己睡乱的头发,隐约反应过来,补充,“你前阵子考试,又拔了牙,工作室动静太大,就没动工。”
宁嘉攥紧他的手机,忽然觉得自己任性过头,却又忍不住一再试探他的底线。她将手机放在桌上,低头轻轻晃动自己的脚尖。
“做了什么?”
“我说你有事,让她和张姨都回去了。”
“闹钟也按了?”已然有点生气的意味。
她在挑战他在家里的权威,竟然敢越过他私自更改他的行程,他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宁嘉鼻头酸涩,背着手,低头轻轻说:“我不想。”
沈亦承皱眉,问她不想什么。
“我不想我们的家里有别的人。”
空气沉寂,宁嘉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单手覆盖着他的手机,仿佛等待凌迟的死囚。
“我们的家?”他似乎气极反笑。
宁嘉说:“那我搬走。”
与其这样忍受暧昧不明的折磨,还不如不吊他这棵大树。以后再怎么难堪,应当也比不上现在这一刻,她对他的爱的渴求,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他却还是装作视而不见。
第14章
◎粉色棉花糖小狗。◎
空气中的氛围仿佛两军对峙。
直到宁嘉把手机递过去,沈亦承抬手揉了揉她的脸,缓和语气:“还在怪我没陪你拔牙?”
宁嘉摇头,抽动鼻子,任由他抹她的眼泪。
她赢了。
宁嘉的侧脸还有些肿,沈亦承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问:“张姨新买的?”
“张姨忘了拿,我给你从菜市场提回来的,门口修路。”
语序颠倒,都是抱怨。
宁嘉的委屈不知道从何而来,她揉揉眼睛,沈亦承垂头半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哄道:“累着了?”
“累死了…回来还看到一个美女,炫耀了一路能进你沈总的家。”
沈亦承失笑,宁嘉又说:“我还在想沈总七点多钟就要约见美女是要做什么,原来是要雕那个裸.身的美人卧莲。”
沈亦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她直打嗝,“我不住了,我忍不了,我给你饭钱。”
他显然不生气了,笑意很深,宁嘉推推他,没推动,抽着鼻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沈亦承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叫她:“小醋缸,你忍不了什么?”
宁嘉磨蹭他的掌心,将他的手指含在口中,呢喃:“什么都忍不了。”
他跌坐在沙发上,穿着宽松白T的宁嘉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如果沈亦承养了一只娇生惯养的白色布偶猫,大概就是她这样,卧在他心口。
她仰头看着他,沈亦承不语,宁嘉吞咽口水,刚想说些什么,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迅速将电话掏出来,那边是周于瑗的控诉:“我的姐,九点半了,你还做头发吗?再不来就吃不上饭了!”
宁嘉结结巴巴道:“来了来了,我在路上了…”
“你最好是,今天午饭你请客。”
“知道。”
她匆匆挂断电话,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小跑上楼,换上一身漂亮的短款连衣裙,还背了个价格不菲的小包。
十分钟的时间,她甚至还化了一个淡妆,带了手环耳坠项链,脚上都是锃亮的高跟皮鞋。
沈亦承问:“怎么不见你在我身前这么打扮?”
宁嘉哎呀哎呀了两声,解释都懒得做,关上门就跑了。
沈亦承拉下被她推到胸口的衬衣,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又笑起来。
宁嘉这边一边打车一边跑,脸颊红透,等到了专门的造型店,周于瑗看她满脸通红,还惊讶道:“你跑着来的?”
宁嘉摆手,径直躺在洗头的地方,周于瑗说:“等你这一个小时,我做了个spa,还洗了一次指甲。”
“我错了…”
“睡过头了?”
宁嘉语焉不详。
周于瑗随口说:“大早晨的还能有别的事情?”
宁嘉嘟嘟囔囔。
周于瑗听不清声儿,权当她自知理亏不好说什么,如果她现在能够扭头,就可以看到宁嘉红透的脖颈,还有她好久都平静不下来的呼吸。
这是一间给明星做造型的私人工作室,打理头发、化妆之类的都能做,并且效果绝佳,主打韩式风格,宁嘉躺在这享受按摩,两手举着画册挑选发色,选来选去,还是决定弄成柔粉。
周于瑗都讲,如此张扬的颜色,似乎并不像她的风格,但宁嘉不打算更改自己的选项。
染发的过程十分漫长,期间沈亦承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去哪里玩,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像个絮絮叨叨的后妈。
宁嘉忍不住勾起唇角,将语音贴在耳朵上听了又听,差点染上发膏。周于瑗百无聊赖,看完手机就看她,见到此情此景,便用手肘顶她,调侃:“谁?什么事啊?”
宁嘉将沈亦承的微信名片给她看,周于瑗震惊半晌,不过有似乎有所感触,她轻轻问:“你真想这样?”
哪怕她不怎么聪明,在富贵圈出生长大,也知道这如此悬殊的地位和辈分意味着什么,何况那位沈二爷是出名的纨绔,应当也不会对感情认真。
玩物之类的…周于瑗脑子里只剩下这些词。这些与优雅、高贵、温柔、清高的宁嘉贴不上任何边的词。
“你别陷进去太深啊。”
往常都是宁嘉劝她的话语,她反过来劝了宁嘉。
宁嘉笑着说:“就算他陷进去,我也不会陷进去的。”
情啊爱啊,不过是讨要金钱和怜悯的方法,宁嘉只需要这两样,等他们的游戏到了尽头,沈亦承大概率也是要和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那时宁嘉再索要一笔分手费,去追求她的珠宝事业,何乐而不为。
本来是如此打算,她看不清沈亦承,至少从现在看来,他是个有点坏的好人。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他待她好,不管是出于玩心还是可怜她,宁嘉都不介意,他这种人,应当不至于对她有太多真心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和他不般配,也不可能走得长久。
及时行乐。她也可以从破产中过渡。
周于瑗看不明白,小声问:“那你不喜欢他吗?”
宁嘉说:“喜欢。”
周于瑗晕乎乎起来了。
宁嘉回完他的消息,沈亦承又索要她的定位。宁嘉侧头询问:“芋圆,你怎么回去?”
“司机来接,一起?”
宁嘉说:“我叔叔来接我。”
周于瑗摆手,“行吧,省车费了。”
做头发搞到太阳下山,周于瑗被母亲电话攻击,头也不烫了,先行告退,宁嘉还要简单烫一下发尾,一切结束,她才给沈亦承打电话,从商业大厦出来,就看到他站在一个卖冰淇淋的店铺前两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踱着步。
话说得再绝情,一切看得再清醒,这样背对落日,穿着黑衬衣的伶仃身影,还是让人怦然心动。
宁嘉小跑过去,围着他甩尾巴,沈亦承皱眉看了她半分钟,第一句是:“你从哪下来的?”
宁嘉欢喜地指给他看。
沈亦承又说了第二句话:“给我染回去。”
宁嘉耷拉着耳朵,嘀咕:“可是很好看啊。”
好看,像粉红色的棉花糖小狗。
他气笑了,伸手揉她的头发,宁嘉顺路还化了适配的妆,沈亦承撩开她的刘海,捏着她的脸说:“好像小明星。”
宁嘉微微脸红,揽起他的腰,仰头叫他:“叔叔。”
他轻轻抱怨:“叔叔热死了。”
宁嘉立刻买了两个冰淇淋,沈亦承皱眉,并不想吃,卖冰淇淋的小哥说你男朋友已经吃了三个了,宁嘉便端着两个冰淇淋,自己一口一个。
沈亦承去了地下停车场,宁嘉坐在副驾驶,擦了擦黏糊糊的小手,然后拉上安全带,两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等他发动车辆。
沈亦承侧眼瞧她,“傻笑什么?”
宁嘉晃悠着身体,笑呵呵地说:“没什么呀。”
这大概是她这几年最高兴的一天。
沈亦承被她单纯的快乐感染,唇角抬起,一路上的霓虹蝴蝶从车窗上飞舞而过,宁嘉看了会儿窗外,又转头看向沈亦承。
她伸手盖在他的大腿上,沈亦承挑眉,目不斜视,红灯时,他的手放下,宁嘉与他十指相扣,用指尖转动他手上的素环。
他载她去常吃的餐厅吃饭,宁嘉的打扮和这里高雅的氛围格格不入,她只好把头发盘起来,却被沈亦承用手指挑开,将她的发绳别在自己的手腕上,像是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去他的专座点餐、用餐。
宁嘉问:“叔叔对别的女生也这么好吗?”
沈亦承回:“是不是想吃饺子?”
宁嘉看着自己的素菜,不明所以,还没等回过味儿来,就听他说:“不吃饺子,都对不起你这碟醋。”
她脸颊通红。
不在意是假的,宁嘉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共享出去,尤其是好东西。可惜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沈亦承在外面养十七八个她这样的女生,她也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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