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春竹一边哭着抹药一边小声地埋怨老夫人的狠厉。
秦书宜却觉得,除了背上疼得厉害外,心里轻松不少。如此一来,她这太子妃的路就算彻底断绝了。
任凭如何,东宫也不会娶一个她这样名声有损的人为太子妃的。
她看着两人哭得泪人儿似的,笑着道,“好了,真的不是很疼,对了,你们怎么样?”
春雨春竹却哭得愈发厉害,“都被姑娘给挡了,我们也就被挨了几戒尺而已,抹了药已经消肿了。”
秦书宜放下心来,“如此就好。”
春雨春竹却哭得更厉害了,“原本该是我们照顾你的,如今反倒让姑娘替我们挡罚了。”
秦书宜见两人如此,打趣道,“你们要是都倒了,哪里还有人能照顾我?对了,春竹,我想吃沾花饼了,紫薇花的最甜了。”
春竹抽噎着道,“姑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我担心你这背上要是落下疤可如何是好,老夫人也太狠心了些。”
秦书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儿,当心被别人听去了,好春竹,我是真想吃沾花饼了。”
春竹抹了抹泪,“那我这就去给姑娘做?上回摘的紫薇花晒干后就放起来了,这会儿泡开正好可以用。”
秦书宜心里馋虫被勾起来,“多放些糖饴。”
春竹看着自家姑娘这般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点了点头做沾花饼去了。
春雨继续小心地往她背上涂药,一边抹一边拿过一旁的扇子轻轻扇着,“姑娘,真的不疼吗?”
秦书宜咬紧牙槽 ,“不疼,你抹吧。”
春雨见她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出来,将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等抹完药,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背上破皮处不觉有些疼起来。
春雨想着自己只挨了几戒尺都这般,再看看自家姑娘的背,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眼眶又有些泛红,“姑娘你好生歇着,我去看看春竹姐姐那边沾花饼好了没。”
等到了厨房,春雨才没忍住哭出来,“春竹姐姐,咱们姑娘真的是太可怜了。这些年,姑娘处处小心,可为什么却还是过得如此艰难啊。”
春竹将紫薇花放进清水里,抿了抿嘴,“姑娘没了母亲,咱们老爷也只疼惜庄姨娘,老夫人又一向严厉,姑娘这是没有可依仗的,自然过得艰辛,所以啊,咱们得对姑娘更好些。”
春雨抹了抹泪,“佛神保佑,但愿我们姑娘能嫁给一个好人家,往后,能过得如意些。”
—
东宫。
李沐言这几日将良州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处置了平王,安置了流民,也在汴阳州的办法下挪出了一部分银子用于良州重修。
他扭了扭脖子,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神情疲惫。
冯全见他疲累的样子,走到身侧低声道,“殿下,要不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李沐言摇摇头,仍旧闭着眼,“无碍,只是有些累。对了,秦家大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冯全一听见问,有些迟疑。
李沐言见他半天没回话,睁眼看他,“怎么了?”
冯全朝他行了一礼,“回殿下的话,那日殿下您将人救上来后,第二日这事儿就传开了,话说得有些不好听。”
李沐言捏着眉心,“说什么了?”
冯全掂量着道,“说是秦家大姑娘被陌生男子救起,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还说后来还和那救人的男子共处一室,有些不雅。”
李沐言有些疑惑,“不是告诉了那果园的人,此事不得宣扬吗?”
冯全点点头,“当日殿下救了秦姑娘后,朝阳确实同园子的人打过招呼。奴才去查过,这话也确实不是果园的人传出来的,而是秦府的庄姨娘。”
“哦?”李沐言捻着手指,若有所思。
“那秦家大姑娘现在人如何?”
冯全顿了顿,刚刚就没敢提秦书宜被家法的事情,没想到自家殿下还是问了起来。
他俯身低声道,“听说秦家大姑娘受了家法,好像,还有些下不了床。如今,已经被禁足在家。”
李沐言“嚯”地一下站起来,“受了家法?下不了床?呵~本宫不过是从水里救起来个人而已,这被救的人就被家法了?”
当日,太子本是着人去松香园送东西的,得知车凝和秦书宜一起去泛舟了,鬼使神差地竟也跟着出了城。
路上正好遇上他们折返回来。
见着他们去果园摘樱桃,他便也去了。
本来只是打算看看而已,却不曾想遇上了秦书宜落水,他当时也没多想,跳下去将人救了上来。
他将人救上来后,便直接将人抱回了屋子,为了避免尴尬根本就没在房里待,让冯全唤了园中女侍过来就出了房间。
事后,他为顾全其名声,还特意没让人说出自己来。
没想到,这话传话的本事还真是厉害,共处一室、搂搂抱抱都出来了。
这京城的风气还真是该整顿整顿了。
他抬眼去看冯全,“让朝阳看着秦府些,有什么动静及时来向我汇报,另外你去处理一下这些传言。”
-
不日,车凝接到了内侍的圣旨: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车运爱卿为国效力,忠肝义胆,荡平逆臣,明德有功,奈天不佑,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举国皆哀。其功昭昭,献俘太庙,益显臣节,特追封为陵安将军,尊上柱国。其妻殷氏雍和粹纯,报效国防,淑德含章,并封德懿夫人。朕深恤爱卿之后,肆行之以奖励,承族之荣耀,其女车凝智慧明达,柔嘉维则,封邵阳县主。
钦哉。
车凝静静地听完,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悦。
如果可以,她宁愿父母哥哥健在,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即便没有这泼天的赏赐又如何呢?
这些日子,她尽量不去想良州的事情,但终究从此往后,她确实是再无亲人了。
她缓缓地叩拜下去,“臣女车凝领旨谢恩。”
内侍走后,她在园子里站了许久,直到听见园子里有人来才缓过神来。
冯全带着一个姑娘来了松香园,“奴才请邵阳县主安。”
车凝回过神来,浅浅地还礼,“冯公公,还是叫我车三姑娘吧。”
冯全见着车凝,“嗯”了一声,指了指身边的人道,“车三姑娘,这个丫头叫荷花,是皇后让奴才带过来的,往后就跟着姑娘伺候你了,还有这松香园,太子殿下说,以后就是姑娘你的家了。”
车凝看了一眼那丫头,淡淡道,“多谢太子美意,不过我从来没有婢女,如今应该也不需要。”
冯全面上有些为难,“车三姑娘,您如今孤身在京,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热的不是?荷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虽然进宫不久,但人机灵,皇后说留给你她放心。”
车凝看了一眼荷花,想了想,道,“如此,那便留她下来吧,园子里的其他人就麻烦公公您带回去吧,我这里真用不了这么多人,还有这园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不了,我想换个小一些的。”
冯全听她说不愿意住在这松香园,还要求把其他人都撤回去,更为难了,“可是,车三姑娘,您这样的话,皇后和太子殿下会不安的。”
车凝淡淡一笑,“这么多人伺候我一个,还住这么大的园子,我也会不安的。你就按我的意思办吧,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会理解我的。”
冯全见她态度认真,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既如此,那奴才先回去将您的意思告诉给殿下和皇后娘娘。”
“多谢。”车凝冲冯全拱手行了一礼。
冯全忙回礼,“车三姑娘你客气了。”
等冯全人走后,车凝招呼了荷花过来,“你叫荷花?”
荷花生得一张瓜子脸,浓眉杏眼,人瞧着也聪明。
她点点头,“嗯,荷花的名字是皇后娘娘给赏赐的。”
车凝往里走了走,然后在门廊处坐下来,“我这个人不习惯有人伺候,不过你既跟了我,我也不会亏待你,反正我有的你也有,你就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就好了,其他的我自己来就行。”
荷花点头,“嗯,县主放心,我一定照顾你起居饮食。”
车凝笑笑,“别叫我县主了,说到底,也是父兄拿命换来的,你以后叫我车姑娘也行,叫我凝姑娘也行,叫我三姑娘也可以,或者别的也成。”
荷花毕竟在皇后身边待过,会看人颜色,她看了看车凝,应下来,“嗯,三姑娘。”
若是别人或许听见车凝这么说肯定还会坚持,不过荷花在皇后身边伺候了三四年,虽说年纪不大,可很懂得变通。
她自然明白车凝的意思。
见时辰尚早,车凝想着自上次秦书宜从她这里回去也有三四日的时间了,一直没有消息,她心里担心,便打算往秦府去一趟。
让荷花备了些东西便自己过去了。
第20章
听说车凝来看自己,秦书宜挣扎着起身就往外去,春雨春竹忙扶着她起身,“姑娘,仔细衣服又粘到背上了。”
车凝一进园子见着她的样子,心就沉了下去,几步走过来,“你这是伤到何处了?”
秦书宜拉着她进屋,然后又去软榻上趴着,眨了眨眼,“喏,伤到背了。”
车凝掀开她的衣衫,眉头一皱,“怎么这么严重?”
秦书宜笑起来,“祖母自然是为了保全秦家的名声,那可不得下手重点。不说这个了,凝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车凝眉头还是拧到一处,“这不担心你吗?”
秦书宜递过来一块沾花饼,“凝姐姐,你尝尝这个,甜都很。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就是为防止衣衫粘住伤口大多时候只能躺着。”
车凝叹了口气,将带来的盒子递过来,“我带了些药膏来,这里面的药我以前常用,是我自己调制的,尤其这金疮药,对付刀剑伤最管用,你这背这样,应该也能用得上。”
秦书宜忙让春竹接过来,“如此那就多谢啦,姐姐自己调制的自然是最好的。”
车凝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对了,今日来,我还想和你说件事,上次我不是说闲着太无聊了吗?这两日,我想了想,打算办个学堂。”车凝道。
“办学堂?”
车凝点点头,“我这原也没什么事,前两日我在街边遇见几个孩子,家里没了人,只能出来要饭,饭没要到,还被人打了一顿。我想着,估计这繁华的京城不乏这些落魄的孩子,都是爹娘生的,没理由就该如此。”
“以前我在良州教过几个孩子功夫,我想着办个武学堂,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一来可以傍身,二来也算有个落脚之处。而且日后若是大了,还能去考武试,也算是个门路。”
秦书宜一听,觉得这想法不错,任凭是再富庶的地方都有最底层边缘的人。
她连忙点头表示赞成,“我觉得不错,而且眼下铺子生意也慢慢走上了正轨,等过两个月就可以盈收了,到时我可以拿出一部分来资助学堂。”
车凝摇摇头,“这一次皇上封赏了我不少,银钱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而且如今我也是县主了,每个月也有一定月俸,你就专心你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虽说知道车凝被封赏是迟早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凝姐姐被封赏了?这是好事。不过,你这些封赏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即便你有月俸也不够的,你就让我一起嘛,就当这武学堂我跟你一起办的。”
办学堂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还是这种分文不取的学堂,每一粒米那都是要用真金白银换的。如果没有固定且丰厚的银钱支撑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秦书宜算了下,仅仅是靠一个县主的月俸根本不够。
车凝吸了口气,“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和我客气?这是利民的好事,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而且我想着虽说学武学也可以谋出路,但字还是要识的,不然就要被人叫大老粗了。到时我们还可以请个先生,若是有文学出彩的,也可以走文试的路子。”
秦书宜见她还犹豫,又道,“若是学堂有了成绩,那于我铺子也是好事啊,知道学堂是我家铺子资助的,别人自然会高看我们铺子一眼,那不还人流如织?”
车凝被她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
“嗯。”
—
日子一天天过着,秦书宜除了背上的伤开始结痂有些疼痒之外,其他并无大碍。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的原因,这几天饭量倒是见长,非但没瘦,掂量着好像还胖了一些。
她每天就这般吃吃喝喝的,不觉间就到了临近茶会的日子。
前两日,庚帖就已经送过来了。
庚帖送来那日,她就特意去请示过祖母,因为是初阳王妃的递过来的,秦老太太心里即便有气却也只能允许。
茶会这天,秦书宜早早地就出了门,同车凝和汴南晴她们汇合之后,便直接往藤萝园去。
而另一头,东里台也早早地收拾了,特意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衫。
正要出门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东里台无奈,只得先过去东里夫人那里。
到时,正见着东里夫人侍弄桌上的花,一身青色长襟,头上几点青玉点缀,眉目温婉,端庄大方。
“母亲——”东里台行礼道。
东里夫人抬头,冲他招招手,“过来坐。”
东里台走过去,坐下来,“这是红鹃花?”
东里夫人点点头,“嗯,小妹昨日送过来的,说这颜色喜庆,放我这里添个景儿,你觉得如何?”
东里台点点头,“小妹一向喜欢这些,是好看的,不知道今日母亲叫我过来是为何事?”
东里夫人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枝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着,就是不说所谓何事,像是没看见他着急的神情一般。
东里台应和了两句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东里夫人见他如此,动作又慢了些。
过了一会儿才道,“蓝之,你是有事儿?”
东里台点点头,“嗯,今日藤萝园有茶会,先前初阳王妃送了帖子来,儿子想过去看看。”
东里夫人垂眉一笑,将手里的剪刀放下来,“初阳王妃爱茶,她的茶会自然是别致的。只是,你这是去看茶会,还是去看人?我听说秦家汴家那边的帖子还是你同初阳王妃说的?”
东里台抬头望向自己母亲,“母亲?”
东里夫人倒了一杯水,推过来,“前两日,你说出门泛舟,其实也是为着秦家大姑娘吧?”
上一次,他听着汴家兄弟闲聊时说起要去泛舟的事情,便特意选了那天休沐去云湘湖泛舟的,母亲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这份心思迟早也是要让母亲知道的,也无需隐瞒,便点点头,“嗯,上一次,儿子就连累了秦家姑娘,还受了责罚,想着过去看看。而且——”
13/78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