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懒洋洋道:“要不要试试?”
项燕眉眼一利,手中茶盏激射而出,照着苏檀门面掷来。
然而——
那个在他们眼中,小脸粉白,五官清隽的小少年,眼睛一眨,细白的小手抬起,瞬间便拿住了那直抵门面的茶盏。
苏檀笑了笑,内力涌出,那茶盏在掌中,寸寸碎裂。
项燕:?
楚王:?
楚王伸手摸了摸那小手,摸了一手的水意,登时有些懵,压低声音道:“这?”
苏檀轻笑:“这是我秦国的碧月残金神谱,练到极致,摘叶飞花皆可为武器,区区捏碎茶盏又算得了什么。”
项燕:?
他不信。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看着就令人十分震惊,他也没忍住,上前来看看,那小手莹白如玉,没有丝毫损伤。
这一幕,给身边的项羽带来了深深的冲击。
他想,他心中的英雄,应该就是这样的。
“师、师父!”
项羽纳头就拜,别问,问就是喜欢。
苏檀想想,有个五岁的小徒弟,还挺有意思的。
“那你要问问项燕和楚王了。”项羽作为楚国将军后代,若是做他的徒弟,就代表着楚国的彻底归顺,意义不一般。
楚王负刍:……
他闭着眼睛,惆怅道:“拜吧。”
若是刚来秦国的时候,他肯定是不同意的。
现在他心里那能够起复的梦已经碎了,这里有亩产千斤的玉米、红薯、土豆,这里有暖的像云一样的棉花,还有最高端的冶铁技术。
简直让人无从比较了。
一旁的项燕一听,热泪盈眶:“大王!”
“叫楚王……”
往后他只是闲散王爷,不是楚国国君了。
苏檀摸了摸项羽的小脑袋,温声道:“也不必这么着急,小孩心性,看见了就想要,过些时日,项羽总会忘的,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别后悔。”
楚王摇头:“一个月,什么都想明白了。”
也不用再说了。
他来到秦国之前,满心满眼都是不痛快。
决定秦国和楚国一样,都是蛮夷之地,凭什么一扫六合。
等来了,他就知道了。
没有人的成功是突然的,对方有这个实力。
“来人,摆酒。”项燕挥手。
他是忠于楚王,既然楚国国君已经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项羽登时高兴起来,乐呵呵道:“呜呼拜师咯~”
他高兴,项燕都要哭了。
这算是什么事,哎。
苏檀倒是高兴了,俯身摸着项羽的脑袋,温柔道:“我们项羽以后是要做大英雄的男人!”
“大英雄!”
苏檀搓着小手手,看着一旁的负刍,笑着道:“有空了多去府上吃饭。”
楚王摆手:“看着你胃疼的吃不下。”
苏檀哈哈大笑起来,正在此时,拜师的仪式也准备好了,项羽小肉手捧着茶水,高高抬起,跪在地上,奶里奶气道:“项羽给师父敬茶!”
“好好好,真好。”苏檀高兴坏了,喝掉项羽递上来的茶盏,亲手将他扶起,乐呵呵道:“那你往后要听话哦。”
项羽双眸晶亮,小脸红扑扑的:“项羽听话!”
负刍突然回过味来,不是就带他来看看,怎么把项家的小孩都填进去了。
他当初明明想着,不能交税来着。
大意了。
“那良种不能只给玉米,棉花也得给,楚地北边也比较冷,冬日里需要棉衣。”负刍赶紧讲条件。
苏檀一脸莫名其妙:“玉米、棉花、土豆、红薯都要给的。”
第79章
楚王震惊了:“这么大方!”
苏檀比他还震惊:“都是一家人, 还能藏着掖着了?”
一旁的项燕也是震惊脸:“这就一家人了?”
三人对视一眼,楚王先笑了,笑声中带着些许苍凉:“是啊, 一家人,只要能稳定三十年, 三十年后, 谁还记得六国。”
就像众人名下的领土, 总是变来变去, 时间久了, 对领土就不怎么执着了。
苏檀伸出一根手指:“十年, 不能更多了。”
现在六王还活着,能帮着调停臣民。
而嬴政理想中的书同文车同轨, 统一度量衡等,虽然也会遇见阻力, 但不会像以前那么多。
因为秦国所送的良种, 按统一后的度量衡来送,收卖也是, 你弄不明白,肯定会吃亏。
而书同文车同轨,比如送菽乳的制作方法,也用统一后的文字来展示,秦法规定必须学新文字,这很多技术性书籍都用新文字来展示,看他们还学不学。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最重要的是, 秦法直接规定,必须如此。
楚王听着他大言不惭, 嘴巴一歪就想收拾他,然而后来一想,他都能五年灭六国了,为何不能十年让天下归心。
苏檀看着他那一脸噎住的表情,笑着帮他感慨:“既生负刍,何生政!”
负刍:“对对对,都有秦王政了,何苦还生我楚王负刍。”
苏檀哈哈大笑,将腰间玉佩解下来,递给一旁的项羽,这才笑着道:“那我走了哦。”
在项羽不舍的眼神中,他大踏步离开了。
等他走了,楚王面上那无奈的表情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公子扶苏性子纯善天真,不似他那父王,心机深沉。”楚王负刍面上一片冷厉,压低声音道:“倒是委屈了项将军。”
项燕摇头:“做臣子的能有几分委屈,倒是大王……”
两人神色间多有无奈,若是只二人,便是反了也就罢了,但现在还有楚地的黎民百姓,容不得几人胡闹。
秦国一虎狼之师,得了荀子的帮助,竟然也打着仁义的名号了。
说是不动百姓一分一毫,一针一线。
竟然真的没动,偶尔还会分给百姓些蒸饼吃,那些蒸饼又白又软,吃着很甜。
来秦国后,体验了普通黔首的生活,才发现,咸阳城中,任是谁吃的都比他好。
那些菽乳、豆芽,听都没听过,吃都没吃过,实在好吃的厉害。
“昔日有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现在有我楚王以身报国……”楚王想,应该不是秦国的饭菜太香。
*
苏檀回宫后,就直接往章台宫去了,嬴政和朝臣正在商议具体章程,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句话都能扯皮三天。
这是真能扯皮,竟然因为始皇帝这个称呼行不行又扯这么久。
“扶苏,你以为如何?”嬴政压低声音问。
苏檀随口道:“儿臣觉得很好。”
反对的人,主要在六国文人上,大家都觉得你要是称皇帝了,六国还怎么起复,谁还没点复国的心。
然而事情并不以六国文人的意志而转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秦王提出的很多政策,看似实在商议,让他们吵来吵去,实际上,都是先捅破天,再回落一点,然后他们就美滋滋的答应了。
苏檀在一旁听了几日,就感觉到了,六国文人极其难缠,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所以会提出很多建议。
若是放在以前,嬴政是不会顾忌这些的,他是一个包容的君王,他们可以在他头顶蹦迪,但是不能让他改变想法,这是两码事。
但是现在,有扶苏在,他知道要听对方的意见,要为民争利等等,所以你吵吵你的,他只听他想听的。
把为民的部分留下来,为权贵争利益的部分去掉。
玩的得心应手。
苏檀不住感叹,他政爹实在太厉害了,他若是得一二分的真传,也能死而无憾了。
从百花盛开,到夏日炎炎,才算是尘埃落定,他从中学到了很多知识,真真叹为观止。
基本的方针都已经确定了,第一个五年为休养生息之年,除了抵御匈奴之外,不起战事,不出是非。
他政爹先是把秦国升级为秦朝,然后定了三公九卿郡县制,再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其中服饰、习俗并不更改,各地设学堂,只需要交少量束脩就可以读书,纸笔都是学堂负责。
而农作物上,并没有敝帚自珍,而是全部都拿出来,每家可以先领取一样种子,来年可以跟邻里交换。
苏檀跟着忙的脚后跟打转,也没什么时间玩了,整天都在帮着核算,到处都缺人,就算提前了好些年来设立学堂,等真正用到小吏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够用。
五年还是太短了。
“多设学堂。”苏檀感叹,还是得更多点。
他看着一旁的嬴政,和他刚穿越来,他年轻的青涩想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宝剑。
“父王。”他昂着小脑袋,甜甜唤。
一旁的嬴政笑着道:“扶苏。”
他看见扶苏就觉得心中欢喜,忍不住就想对他露出笑容。
“你忙完了?”他现在想找他,都得看他有没有空了。
苏檀点头,挨着嬴政坐下,软声道:“如今天下初定,父王可有什么想法?”
比如巡游天下之类。
他想去各地看看了。
“等来年开春,一起东巡,如何?”让天下人看见秦始皇的威仪。
苏檀眼睛一亮,他就是想要出去玩。
“那拉勾?”他笑。
嬴政伸出大掌,和他拉勾,温声道:“到时候会去的。”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有寺人通禀,说是楚后求见。
苏檀闻言神色一怔,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册封我母后为皇后?”
嬴政眉眼幽深,垂眸望着他:“若是朕不愿呢?”
“那就算了。”苏檀放弃的特别快。
一旁传来轻笑声,他朝着走过来的楚姬招招手,笑着道:“我秦朝,要出一名将后了。”
“有将领之才的皇后。”
苏檀闻言,眼睛亮了,乐呵呵道:“母后母后~”
楚姬走过来就听见这句,便弯着眉眼笑了:“扶苏,陛下……”
她俯身行礼,看着一旁的嬴政,神色柔和:“近些日子忙乱,都没有过来了。”
苏檀点头:“是啊,都想你了。”
楚姬现在和以前完全不同,她整个人的状态饱满紧实,浑身带着活力,微微一笑,就像是春风拂面一般。
苏檀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母后贴贴。”他上前一个大大的拥抱。
嬴政瞧着,漫不经心道:“朕如今瞧着,你看你母后,比看朕还热切些。”
苏檀叉腰笑:“一样热切呀,只不过你天天在我跟前,自然没有那么亲热了,阿母整日里打仗,五年没见过,她是为了扶苏拿命去拼,我若是不亲热,她得多伤心。”
这样说着,他不由得笑起来。
“是吗?”嬴政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苏檀乖乖点头,软声道:“当然,阿父在扶苏心里有八仗高!”
“为何是八仗?”
“再长就折了。”
嬴政疑问过后就是沉默,他就不该跟扶苏讨论这个问题。
正想着,就听见一旁的扶苏道:“我想成为阿父一样的男人。”
一旁的楚姬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以后会比……额……,跟你阿父一样英勇。”
“呵。”嬴政冷笑。
她这话拐弯的可真生硬。
“胡亥如今已经到读书的年岁了,给他请谁当老师?”赵姬问。
苏檀闻言倒是没说话,一旁的嬴政道:“阎乐吧。”
“谁?”苏檀震惊脸。
“阎乐。”嬴政蹙眉。
“把他杀了。”苏檀冷声道。
“为甚?”嬴政好奇。
于是苏檀便低声解释,这阎乐以前是赵高的女婿,现在赵高死了,没有女儿了,但是阎乐依旧能在嬴政面前混出性命来。
但是他是赵高的犬马,属性不好,他容不下。
嬴政沉默片刻,点点头,对右侧摆摆手,便低声道:“好了,他活不过三更。”
苏檀抿着唇,低声道:“赵高被诛三族,如今只死了这二人,倒是得以延续下去了。”
他不想滥杀无辜,穿越以后,下令要杀的人,也就这二人罢了。
死二人,和死天下千千万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嬴政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不用觉得难过。”
苏檀乖巧点头,靠在嬴政身上,不说话。
他已经十岁了,跟个小柳枝一样,细细瘦瘦的,怎么也吃不胖。
楚姬觉得他是操心太多,所以才瘦弱。
嬴政觉得他是锻炼太少,整日里都在忙着政务,这才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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