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孤身走过了那段日子,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需要她的同情?她不能小瞧了他。
她此时的心潮澎湃,怜爱之情,全是她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她突然踮起脚尖,闭着眼睛在岑迦南左边的眼皮上轻轻吻了吻。
但当她的嘴唇碰触上去时,岑迦南没有闭眼,于是她触碰到了他的眼睫,尝到了水的温度,温热,潮热,含着浅淡的檀木香。
这个动作让岑迦南的手猛地松开了手。
谈宝璐挣出了双手,连忙就往外跑。
她今晚来找岑迦南,就是想做这件事。
她终于做了,心里那块石头便也就落了地。
她往外跑了几步,方才想起她的灯掉了,又闭着眼睛折回来捡那小灯。她提着灯往外跑,又有些懊悔。深夜跑过来,会不会有些不太像话?她的心跳快得飞快,有好几次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吐了出来。
她一脚深一脚浅,卧室的大门就在眼前,她正要抬手推门,突然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不知何时岑迦南已穿好了衣物,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黑色的里衣,胸膛被完全遮蔽起来,但依然能看见下面肌肉的形状。他的头发还未完全束起,发尾微湿,充满了野性。
他追上了她,手掌抵在门板上,重重一推,堪堪拉开一条细缝的大门轰然紧闭,倒映在岑迦南面颊上的融融月色在一格一格退去,最后全部月色消失不见,这张面孔半张浸润在灯火里,半张浸润在黑暗里。
他看着她,好像在静静欣赏一件他最心仪的宝物,“今晚到底来做什么?”
谈宝璐也望着岑迦南,她绝不想让岑迦南忆起往事,眼睛一转,顾左右而言它,轻声道:“殿下明日就要走了,我,我舍不得……”
闻言岑迦南面色明显一怔。
他默了半晌,然后突然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谈宝璐身体腾空,慌得一声惊叫,“殿下!”
岑迦南将她压上了一旁的坐榻,略有些粗鲁地去解她披风的细带。谈宝璐又怕又慌,在岑迦南怀里僵得像一条小鱼。纤薄的披风被一点点剥开,雪白溢了出来,黏在了他的指上,像初冬叶片上结的一层霜。
细带不算复杂,但他却太心急,他急躁地一扯细带,又俯身用牙去咬。个他低下头,头颅便贴在了她的胸口,他去咬着那绳,瞬间被一股馥郁的香蒸入了脑髓。
谈宝璐一哆嗦,紧紧地抓着了他的袖口,他终于停了下来,用手指去摸那份软,那份白。他居高临下地低头身看她,又珍爱地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将她抱了起来,道:“也罢。我正好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谈宝璐坐起身,还不知自己又逃过一劫,她有些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岑迦南从案几上取下一本册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谈宝璐双手接过,兴致盎然地翻了起来。
她从头翻到尾,发现这本册子里一个字都没写。只有最后一页落了一枚红印章。
谈宝璐日日帮岑迦南整理公文,所以认得这枚小章。
这是岑迦南密令的落款,加盖了此章,形同岑迦南指令。
谈宝璐更觉新奇,又往前重新翻了一遍。可她再三确认,前面仍是一个字都没有,便奇道:“这是什么密令?怎么我一个字都看不到?要涂上水?要用火烤?”
她听说有的密令是用一种特殊药水所拟,非由火烤水浇,不得显现。
“本来就没写。”岑迦南懒倦地从背后拥着她,将下颌搁在她的肩头。
“那这是?”
岑迦南淡声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在小事上有难处,便去找侯鸣,若侯鸣摆不平,就去找徐玉。有侯鸣和徐玉这两人,只要你不造反,天下事能摆平十之八九。”
谈宝璐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岑迦南继续道:“若就是遇到了侯鸣和徐玉都摆不平的事,你便在这张纸上写你想要的东西,让徐玉以我的名义传下去即可。”
这算是伪造?作假?
谈宝璐忍不住戳了戳那印章,感叹道:“救命符呀……”
岑迦南道:“说过了,求我比求佛管用。”
谈宝璐噗嗤笑了一声,连忙将东西收好。
她见天色不早,便要想提灯回去。她刚起身,岑迦南便伸手拽她,说:“今晚留下。”
谈宝璐讷讷道:“不,不行的。”她声音越来越小,“成亲前不行。”
岑迦南说:“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晚最后一天。你今晚留一晚,明早天不亮我送你回去。”
岑迦南不顾谈宝璐答应,便如同常胜将军抱着她上了床。
谈宝璐倒在柔软的被褥里,被褥上还有被太阳晒过后的香气。马上就要分开,心中难免有些依依不舍。
她感觉岑迦南就贴在她的身后,像一块巨大的热源,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他的手臂环抱着她的小腹上,推起了她第三根肋骨,那一处的软被挤得堆了起来,像一堆快要融化的雪。她觉得又热又涨,还有一种酥麻的温暖在逐渐堆积。但岑迦南的手掌只停在了这里,耳边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她闭了闭眼睛,不一时,便也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谈宝璐再醒来时。岑迦南已经送她回房,将那张保命用的纸放在了她的床头。
谈宝璐坐起身来,捧着这张纸,用手指将那枚小章子摸了又摸。
岑迦南真远行了。
希望这东西永远排不上用场。
一家人用早膳,这时侯鸣来了家里,还带了一箩筐的新鲜蔬菜,一些牛肉,“我算着上次送来的东西你们应该吃完了,所以又拿带了一些来。”
辛夫人忙说:“这怎么好意思又恼鸣爷费心?这么些牛肉,我们几个人怎么吃的完?鸣爷快拿回去吧!”
侯鸣笑着说:“小事儿。别说姑娘家不吃牛肉。牛肉就得多吃,吃了肉才有力气。而且,这不是还有一个臭小子么?”
谈杰被叫臭小子也不跟侯鸣计较,默不作声地收拾上学的书袋。
侯鸣放下牛肉和蔬菜,又看见院中池塘周围的栅栏断了一根,立马走了过去,挽起袖子。辛夫人忙道:“这怎么能让鸣爷动手?”
侯鸣三两下便从相邻的木条上截了一段多余的铁丝过来,用铁丝将断了的栅栏修好,他爽朗地大笑了一声,说:“就是抬个手的功夫。”
辛夫人忙吩咐小东:“去灶房端碗酸梅汤过来。”
小东连忙跑去了。
看着这一幕,谈宝璐忍不住偷笑。谈妮正在喂她的宝贝小猫头鹰吃麦皮,那小家伙一边啄麦皮,麦皮边掉了一地,两只已经长得非常肥美的小鸭子便嘎嘎地晃过来,头一伸,将地上掉的麦皮啄去了。
谈妮问:“姐姐笑什么呀?”
谈宝璐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问:“我们可能有一个新爹爹了。”
谈妮瞪圆了眼睛,“真的?”
谈宝璐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道:“现在还要保密。”
“保密!”谈妮笑眯眯地捂住嘴,眼睛弯成了一道小月牙。
送谈妮和谈杰去了学堂,谈宝璐收到宫里来的旨意,惠妃请她进宫赏荷花。谈宝璐忙进宫去。
六月朔,御花园荷花池中,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蘋。满目粉莲花开正好,红碧相杂,琳琅满目。大片大片翠绿莲花叶之下,有飞鸟掠水啄惊虾,游鱼出水如银梭。
池塘旁设了一宴席,后宫几位妃嫔正在此处消暑。案几上有琉璃盏盛着薄冰,玉盘中铺着碎冰,放入鲜藕、菱角、桃仁、杏仁、莲子。案几上还摆放了荷花莲蓬,供贵人们观赏。
谈宝璐到后,惠妃笑吟吟地说:“人来齐了,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
破费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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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收藏四位数了!
这本真的好忐忑啊!
喜极而泣!
第70章
◎舞剑◎
惠妃徐敏儿摆宴只请了几位亲近的友人。
众人聚在一起就是吃吃冰冰凉凉的果实, 吟诵夏日诗文,更有兴致高昂的, 还及兴舞剑。
舞剑的女子是将门之后,曾同谈宝璐一起参加神女会。
因赫东延喜女子阴柔温婉,不喜英气飒爽,故而未能入选。
当时她便对这名女子深有好感,如今终于有机会与她交谈。
原来她是护国将军郑杰的孙女,名叫郑飞飞,从小就跟着郑杰出入兵营, 练了一身好本事。
“我能摸摸你的剑吗?”谈宝璐对郑飞飞的宝剑兴致很大。
“当然能。”
郑飞飞对谈宝璐也很是喜欢。她平日混迹于军营,见的都是皮糙肉厚的臭男人,偶然得见谈宝璐这样俏丽柔嫩的小姑娘, 有一种不知道能碰哪儿的束手束脚。
她反手白刃朝下,将剑柄递了过来,叮嘱道:“刀剑无眼, 谈姑娘千万小心。”
谈宝璐接过宝剑,手腕处猛地一沉, 剑尖朝下狠扎了处寸, 差点脱手。
她慌忙由单手改为双手, “原来宝剑这么沉!”
郑飞飞爽朗大笑起来,道:“拿着重就对了。越好的剑,越重;越重的宝剑,越锋利。我这把剑, 吹毛立断, 削铁如泥。”
“杀人一定也很趁手吧?”谈宝璐喃喃道。
“当然。”郑飞飞说:“白刀子进, 红刀子出。”
谈宝璐两手费力地提着剑柄, 这白色的刀刃散发着点点银光,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这般沉重的剑,她要如何才能舞得起来,又如何才能杀人?
谈宝璐将剑还给了郑飞飞,郑飞飞捉着剑,在掌中翻飞出一道绚白的剑花,飞剑归鞘,笑道:“谈姑娘能提得动这把剑,已是非人哉。若想舞剑,还需一步步来,循序渐进。”
谈宝璐便追问:“如何循序渐进?”
郑飞飞道:“我幼时习剑,都是先用木头削做短剑,待练好了木剑后,再练宝剑。”
“需用多久?”谈宝璐又问。
郑飞飞道:“看个人造化。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么日复一日,勤加练习,便可功成。不过……”
谈宝璐:“不过什么?”
郑飞飞说:“不过如今世道男子多喜爱身段娇柔的女子,因此男子多不喜女子习武。”
谈宝璐说:“我管他们喜欢什么。”
郑飞飞也笑了起来,拍手道:“说得好!我管他们喜欢什么。若他们不喜欢这样的我,那么他们就不是我的良人。我的良人,必然是懂我,敬我,爱我。”
两人正说着,又见徐玉领人过来,身后跟着几位太监宫女,每人手中捧着一只精巧的食盒。
郑飞飞不悦地吐了吐舌头,跟谈宝璐咬耳朵道:“这个徐玉,三天两头便往敏儿的殿里来,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玩的。谁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了什么好心!”
谈宝璐闻声看去,就见徐玉在为徐敏儿布点心。那几小只琉璃碟,一看便不是俗物,各式点心做成莲花、莲蓬、甚至莲子的形状,十分精致好看。
徐玉将这些点心放进徐敏儿面前托盘中时,徐敏儿便昂头拖腮望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全然是小女儿的娇俏。
看到这一幕,谈宝璐突然有一种不慎撞破徐敏儿秘密的感觉,立刻转开头,看向别的地方,说:“徐公公送吃好吃的了,咱们刚好也能大饱口福嘛。”
话音未落,又一名宫女忙不迭地朝这里奔了过来。众太监宫女又拦又拽,硬是没有将她抓住。她直扑倒在徐敏儿脚边,哭诉道:“惠妃娘娘,您仁慈,求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众人皆惊。
徐敏儿说:“她是月妃的婢女。”
又对其他人说:“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吧。”
徐敏儿散了宴,大部分女眷都各自回去了,但谈宝璐坚持留了下来。
众人退下后,徐敏儿对那宫女说:“你先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女啼哭道:“我家娘娘快病死了!”
谈宝璐闻言吃了一惊。
上次见方月华时,方月华虽失了宠,但那盛气凌人的势头还在。
而且她给了她的那一管药绝对不会让她毁容。以方月华的心气,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去争赫东延的恩宠,怎么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步?
徐敏儿也有些诧异,事不宜迟,立刻吩咐道:“带本宫去见月妃。”
谈宝璐说:“惠妃娘娘,我曾读过一些医书,对医术有些了解,还认识一位医术非常高明的名医,让我同娘娘一起去吧。”
“也好。”徐敏儿点头道。
两人一同赶去了方月华的宫殿。殿中目之所及,花草萧瑟,水池干涸,暑气正胜的炎夏,却有阵阵冷风吹来。
进屋时,方月华床前垂帘被风吹开,先是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在那药味掩盖之下,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腐臭。
方月华躺在床上,脸上的皮已养好,不见伤疤,却形容枯槁,好似一只骷髅上蒙了一张苍白的人皮,人皮之下缺乏血肉,于是一手指戳过去,便会浮现出一个洞,浑然没有当年美人的半分风采。
“怎么会这样?”惠妃诧异道。
谈宝璐也难以置信。
这名宫女跪在方月华的榻前,含着眼泪,一点点卷起了方月华的袖子,只见方月华惨白的手腕上爬满了一粒粒红点。
惠妃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谈宝璐在床侧缓缓半跪下身来。她上一世也曾见过这种红斑。出现在一名妓子的身上。
当时赫东延想将这名妓子收入宫中,结果在她身上发现了这种斑点,登时勃然大怒。
她这才知晓,这种斑点是某种难言疾病的症状。这种病传染性极强,盛行于青楼之中。可是方月华一直在宫里,怎么会突然染上这种病?
“痒,好痒啊……”方月华在高烧中突然颤抖起来,尖锐的指甲用力地挠找手臂和手背,指尖所划的地方,立刻冒出红色的血印。
宫女哭道:“娘娘,您不能抓,抓了会流血的。”
“痒……太痒了……”方月华发出一声声痛苦地呻.吟。
她在意识朦胧之中,看见了谈宝璐的影子,不禁问:“你?是你吗?”
谈宝璐忍住心中的悲痛,低声回答道:“回月妃娘娘,是我,谈宝璐。”
“谈宝璐……”方月华没有焦距灰白的眼睛往外涌出泪水,“你说得没错,我从头到尾恨错人了……我该恨那个人,我该杀那个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却还要来碰我……他就是故意要将这个病过给我……好痒,好痒啊!”
赫东延知道自己有病之后,却半点不改那荒.淫的行为。他故意隐瞒自己的病,召方月华侍寝。方月华那时还以为自己又来了大运,兴冲冲地去了。那□□度之后,便是无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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