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是惊人的灼烫,像岩浆一样几乎要灼伤掉她冻坏了的皮肤。
他的手指指节一节一节的收拢,牢牢掐紧了她的手腕,然后猛地往外一拽。
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撞了过去,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鼻息里全是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檀木香编制而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严丝合缝的网罗在期间。
大脑一片空白,她浑身僵硬,轻轻地发着抖,像一只一推就倒的木偶人,眼睛也闭紧了起来,只盼着快些将那即将到来的痛楚熬过去。
紧接着,她又感觉到岑迦南握住她手腕的两根手指在往上移,摩挲着她的小臂,直滑至手腕的位置,然后两指并拢,正搭在了她的命门上。
岑迦南只做了这个动作,然后就停住了。
谈宝璐将眼睛眯出一条缝,逐渐适应眼前微弱的光线。这么呆了片刻,她方才反应过来,岑迦南在摸她的脉搏。
嘴或许能撒谎,但心跳可不能。
那根飞快跳动的脆弱血脉,就被岑迦南掐在他的两指之间。
岑迦南在摸着她的脉动。
他俯身看着她,嘴角弧度很小地勾了起来,似乎在嘲笑戏弄着什么。
谈宝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慌张失错。
她脸颊涨得通红,努力往回缩手。
岑迦南捏着她手腕的大掌攥得更紧了,然后徐徐往下挪,变成摸她的手掌、手背、虎口。
他牵引着她那只紧攥着发簪的手往下,再往下。
发簪冰凉的尖头那端游走在她腿内侧的皮肤上。
宛如无数只蚂蚁正悄悄爬过。
“嘶……”单薄布料上的丝线被划破,雪白无暇的皮肤宛如牛乳一般从那细小的缝隙里渗了出来。
本就单薄的里衣变得不足蔽体,那根发簪拨开了搭在她腿上的层层叠叠的破碎的布料,然后对向了她的腿.根。
尖锐的金几乎扎到了她的皮肉。
岑迦南终于停了下来,手掌在她打着颤的腿侧继续散发着氤氲的热。
这正是她方才比划过的位置,分毫不差……
岑迦南不仅在戳破她的谎言,还在给她重现她刚刚准备做什么。
“是这儿?”岑迦南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的手掌攥着她的手滑动,若有似无地掠过了她的腿,“还是这儿?”
发簪冰凉,他的手却火热,紧紧贴着她的敏.感的腿侧。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就这么暴露在了冰凉的空气中。
谈宝璐再怎么冷静,胆大,这时也害怕了起来。
她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暧昧的碰自己的腿,还在这个男人的卧房里,薄得可怜的里衣撕得快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岑迦南突然站直起身,在两人之间拉出一块巨大的空隙,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指腹那里好像不小心摸到了一块滑溜溜的东西,比丝绸还要光滑细软,手指指几乎立不住,刚碰上就要滑下去。
他费了片刻,才意识到他的手掌方才摸到的是什么。
这种滑腻的触感好像残留在了他的指尖,即便不再触碰了,却依然存在。
他目光向下看,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里衣,雪白丝绸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裙摆在他深灰色的床榻上平铺开,像一朵暂放在淤泥里的花。
她的眼睫颤得不成样子,嘴也紧紧抿咬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还硬装。
“抱歉。”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落在了她的肩上,温暖地将她包裹起来。谈宝璐有些好奇地抬起手,是岑迦南的那件黑色风衣,里衬很厚,内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岑迦南温声说:“今日将你送来并非本王本授意,其中多半有些误会。方才冒犯,你多担待。”他微微一顿,又道:“日后,也莫要说些孟良轻狂之语。”
谈宝璐脸红得快要滴血。
“咕咕……”
两声很轻的声响让岑迦南的后背句话断在嘴里。
听到从自己小腹里传来的咕咕声,谈宝璐惊得都忘记害怕了,忙将两手放在小腹上。
岑迦南蹙眉问道:“刚刚是什么声音。”
谈宝璐狡辩道:“没,没声音啊……”
“咕咕……”
岑迦南皱眉看向了她的小腹。
第8章
◎他的劫◎
谈宝璐低着头,梗着脖子说:“什么声音都没有!是殿下听错了!”
谈宝璐抱紧自己的肚子,羞得恨不得钻进床板缝里。
她甚至在心里怪起了岑迦南,要不是他半天什么都不干,尽在这儿跟她扯淡,她也不至于肚子饿的叫,丢这么大个人。
岑迦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揶揄的味道,“本王再说一遍,不要对本王撒谎。”
“咕咕!”
这次声音太清晰了,就是从她的肚子里传来的。
谈宝璐紧紧抓着岑迦南的披风,用他的披风挡自己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将肚子饿的声音藏起来。
岑迦南温声说:“没用晚膳?”
“唔……”谈宝璐小小应了一声。
不只是晚膳,其实她午膳都没吃上。
岑迦南这种富贵王爷怎么会懂她这一天都在为那支舞准备的艰辛。她觉得挺委屈,但也不至于痴心妄想到能在岑迦南这儿讨口饭吃。她就盼着岑迦南快点。她想回家了。
岑迦南望着谈宝璐头顶的发旋,深吸口气,似是低骂了一句什么。
他强硬地再次拽过了谈宝璐的手。
谈宝璐被他扯拽地差点扑进他的怀里。
他抓着她的手,将那根发簪好好地别进了她的发鬓里。
门大敞着,晚风灌了进来,吹得谈宝璐一个激灵。
谈宝璐坐在原处,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方才退出去的侍女们这时又都回来了,还拿了不少东西,一个拿着衣服鞋袜,一个托着食盒,“请谈姑娘穿衣,送谈姑娘回去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谈宝璐闻言还有些愣,这算是结束了么?
她脑子还一团浆糊,侍女叫她抬手,她就抬手,不一会儿,她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外衣。
她问:“我能走了么?”
“当然当然,”侍女说。
谈宝璐长长松了口气,就要往外走。
“但还有一事。”侍女说。
谈宝璐叹息,她就说嘛,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侍女端来食盒,说:“谈姑娘,这是府上糕点师傅为谈姑娘备的点心,请谈姑娘慢用。”
食盒里装着岑迦南府里常备的点心,无一样不精致精美,香喷喷的米香、椰蓉香、肉松香直往她鼻里钻。
谈宝璐看着这么一大盘好吃的,再怎么矜持也有些嘴馋了。
但她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时刻牢记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的道理。
她硬忍着一口不碰,说:“我不吃。”
侍女急了,哀求道:“谈姑娘,求您吃一点再走吧。殿下吩咐了,如果殿下不吃,就让我们、做饭的师傅,灶房的伙计全部滚回家……”
谈宝璐:“……”
“我吃,我吃就是了……”
谈宝璐捡了一只长得像莲花的小糕点,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最外层的油酥就全掉在了她的唇间。再吃第二口,就能尝到香软的糯米皮,软软糯糯,再里层还裹了红豆沙馅儿,这么一下块吃下去,就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谈宝璐吃了一块,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愿再碰第二块了。
她好奇地问侍女:“是什么点心?”
侍女答道:“莲花酥。”
谈宝璐自言自语:“岑迦南还挺会吃的……”
在岑迦南发疯打仗那五年里,她可从没见过岑迦南吃过什么除干粮之外的东西。
侍女说:“我们殿下其实对吃的不怎么讲究,但方才殿下过来时,特意吩咐要做一些小姑娘爱吃的东西,还要能顶饿的。灶房师傅这才仿着那秀轩坊,做了这些姑娘家爱吃的点心。谈姑娘若觉得好吃,就将食盒带着路上吃吧。”
谈宝璐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既然马车已经来了,就走吧。”
“是。”
出门时,侍女瞧见托盘上的药没动,又将托盘送上来,说:“谈姑娘请用药。”
谈宝璐再见那瓶瓶罐罐,神情讷讷。
她虽然不怎么明白那档子事,但就刚刚岑迦南对她做的,摸摸脸什么的,她娘亲,弟弟妹妹,还有好友,都做过,也没什么。
没必要涂这种药吧……
“不,不必了。”谈宝璐连忙摆手说。
她继续要往外走,结果脚掌一落地,就疼得停了一会儿。
那脚上的伤坐着时不觉得,一走路就剜肉似的疼。
侍女连忙追了上来,说:“谈姑娘,这药您还是留着吧,别看只这一小瓶,您脚上的伤,一抹就能好呢。”
“我脚上的伤?”谈宝璐疑惑道。
“是呢,您今晚跳舞,脚上落伤了吧?殿下特意令奴婢取来。”
谈宝璐又是一愣。
原来,她误会了岑迦南。他给她的药,是治腿伤的……
*
谈宝璐坐上归家的马车,那件岑迦南给她的披风她早已还给了侍女,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件衣服还在她的身上,如果用力闻一闻,甚至还能闻到岑迦南身上的檀木香。
她不禁想,岑迦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她在岑迦南身边飘了五年,这个问题她也找不到答案。
这个人太复杂,太隐忍。
即便是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都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
她所能看到的,是一个沉默的影子。
她不禁好奇,上一世的岑迦南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那些他疯狂南征八方的日子里,他默立在马上,仍有黄沙霜雪在肩上生花,又在想些什么?
她算了算时日,如果这一世的基本走向还和上一世相同的话,岑迦南的劫难马上就要来了。
上一世这一年的三月初六,从天竺国送来的佛骨送到了宝福寺中,赫东延领文武百官观礼。那时她已被封了妃嫔,正是盛宠至极之时,自然与赫东延同去。
也就在这一日,寺庙中发生了一场刺杀。刺杀目标是岑迦南。
岑迦南右臂中箭,那箭射中岑迦南的角度十分刁钻,虽伤势不算重,但一直没能完全养好。
手臂处的顽疾影响了岑迦南右臂拉弓射箭,也正是因为此,数年后他同叛军对射,弓未能拉满,被叛军首领射下马背。
凡事因果轮回,环环相扣。
谈宝璐捂紧了手中的药瓶,直到冰凉的白瓷捂得温热。
这一世,她想救岑迦南。
青色的马车车檐上挂着一盏摇曳的暖橘色宫灯,不一时便消失在巷道的尽头,只余了一地细碎如银屑的月光。
马车已远去,岑迦南还立在远处,深邃坚毅的目色似是在看马车消失的方向,又似是看向远方。
“回殿下,这位姑娘是被徐公公安排着送了过来。”岑迦南的暗卫汇报道:“徐公公自作主张,僭越行事,可要罚?”
岑迦南眼神一闪,手指摩挲着指腹上的玉扳指,半晌道:“徐玉此人善读人心。”
暗卫一时摸不着头脑,善读人心?意思是读对了么?
暗卫道:“殿下的意思是,不罚了?”
岑迦南略一思索,道:“敲打还是要敲打。”他徐徐往回走,略略思索,问:“周孟非可在你禁卫军中?”
“在。已经来了三年,现在是正八品禁卫军,下个月就该升禁卫军提举副了。”暗卫答道。
周孟非是惠妃周婉儿的胞弟。暗卫其实心里不明白为何说到要敲打徐玉,却敲打到周孟非身上去了。
岑迦南说:“将周孟非调去夜巡,擢升的事,再议。”
“是。”暗卫领命去办。
岑迦南回到府上,管家挑灯恭候他回屋休息,岑迦南说:“先不急,先去书房一趟。”
管家挑着灯劝慰道:“殿下还是注意保重身体啊!”
“嗯。”岑迦南应了一声,又叫住了准备走的管家。
“殿下吩咐。”
岑迦南似是随口一问:“送过去的点心,用了没?”
管家乍一听其实也没听懂,但他眼观鼻,鼻观口,马上会意过来岑迦南是在问方才那位姑娘。
他忙答道:“用了用了,那位姑娘尤其喜欢府上的莲花酥。”
莲花酥?
岑迦南眉心跳了跳,“嗯”了一声,到书房去了。
*
谈宝璐刚从马车上下来,小东和小西便朝她奔了过来。
小东脸颊跑得红扑扑的,小西咧着嘴一个劲儿傻笑。
大家都以为这一趟谈宝璐多半是回不来,高兴之余还有些后怕。
“回来了!”谈宝璐笑着说。她跟小东小西一同往屋里走,边走边问:“妮妮跟阿杰呢?睡下了么?”
“还没。”小东吐了吐舌头,说:“小姐您不在,那两位小少爷小小姐,哪儿睡得着,这会儿多半装睡着呢!”
谈宝璐笑了起来,说:“走,看看他们去。”
谈家三房最不受宠,连院子分到的都是最小的一个,只有四间半,母亲住了一间,她平日跟谈妮住一间,谈杰再住一间,就没地方了。
今晚谈宝璐不在,谈妮不敢一个人睡,硬闹着要跟哥哥阿杰挤一张床。
两人虽说还没到该设防避嫌的年纪,但毕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挤到一张床上去实在不像样子。
可谈妮一直哭闹,谈杰也央求照顾他们的周妈好久,周妈没法,抱着谈妮去到谈杰那屋,让两个孩子睡在一起,自己又另在床榻旁边搭了一张床看护着。
半夜,周妈起床去看谈宝璐的母亲辛夫人,谈杰屋里便只有他们两个小孩。
谈宝璐一进屋,就见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前一后从被褥里钻了出来。
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扇扑扇地望着她,还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异口同声地冒出嘹亮的两声——“啊!姐姐!”
“姐姐回来啦!”
“姐姐,姐姐!”
谈妮和谈杰乐得在床上直打滚。
谈宝璐心里一暖,一日的疲惫瞬间卸下,她一手一个,撸了撸谈妮和谈杰的小脑门,说:“是,姐姐回来啦!你俩怎么回事儿,还不睡呀?”
“想姐姐呢!”谈妮泥鳅似的蹬了蹬腿,将被褥踢开。
谈杰也说:“姐姐不回来睡不着!”
谈宝璐心里软成了一片,柔声说:“姐姐这不是回来了么?好了,好好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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