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把握自保。”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房子有驱魔线保护,邪恶的生物不能入侵,还有迷迭香的蜡烛保护我的灵魂,我会很安全。”
她有板有眼地分析现状,令霍尔德哭笑不得。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利用梦境获取那个来自地狱的怪物的信息。”
霍尔德眼神一紧,“我和你一起。”
“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跟那个怪物碰面两次,它在梦里看到我没所谓。如果它和血族的叛徒勾结,它看到你等于暴露你的处境,那么我为你争取的疗伤时间白费了。”
“这是你撒谎的原因?”他的眼神产生微妙的变化。
“是呀。”她眨眨美眸,语气理直气壮:“否则我找谁支付治疗费?霍尔德先生,你不会想赖账吧?”
“当然不会。为了确保你以后能追我的账,请允许我守在你旁边。”他目光如炬,迷人的血眸中只有她的倒影。
唐若拉沉默地看着他。
入梦的时候是她身体最脆弱的时候。
换作之前,她会果断地拒绝。
考虑片刻,她轻轻地点头。
原来习惯一个人面对的她,如此信任他。
做预言梦不需要仪式,她点燃迷迭香的香薰蜡烛,服下魔药躺在床上,等待睡着。
熄了灯的卧室剩下一朵幽幽的烛光,外面清清凉凉的路灯倾泄进卧室,格子窗框的倒影落在棉被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泛着清亮的光芒。
睡不着。
加上霍尔德坐在床边看着,她更难以入睡。
外面的路灯为卧室划下明暗的区域,霍尔德安静地坐在黑暗中,守护披着亮光的女巫。
她眸子一转,看向霍尔德。“如果等会我出现难受的模样,记得燃烧蒲公英。”
“好。”
一会儿,她又看向霍尔德,明亮的眸子是黑夜里最璀璨的星星。
他挑眉,“睡不着?”
“天使在旁边看着我,当然睡不着。”
他轻笑一声。
“不如你唱一首摇篮曲?”
他笑意更深,“非常乐意。”
他回忆一番,挑了一首古典的摇篮曲。音调平易近人,轻柔的吐词像母亲安抚的手。
她尝试闭上双眼,任由温情的歌声触抚心灵。渐渐地,她开始皱眉。
从优美的转音开始,她听见歌声倾诉某人逐渐热烈的情愫,诧异地睁开眼睛。
如果他平时的声线像竖琴,此时他刻意放轻的声音像温柔的古琴声,但抒发她感到滚烫的情感。
她愣愣地注视唱歌的霍尔德,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
此刻拥抱她的不是被窝,而是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一个深情的怀抱。怀抱的主人不但没有推开她,而且坦然地把胸口贴在她的耳边,让她听清他的心跳,他的心声。
她挣脱不出,堕落情爱的沼泽。
他的歌声不是在安抚她入睡,反而像……求爱。
她的脸颊好烫。
她好想好想用被子遮挡脸。
她祈求夜色掩盖她的羞怯。
听见她的心跳声加快,看见她紧张地抓着被子,含笑的霍尔德收敛热烈的情感,歌声恢复温水般的柔和。
天使在唱歌,天使垂下祂的羽翼抚摸她的头顶,柔软的羽毛轻扫她的肌肤,扫平她起伏的情绪,她的心境开始平静。
渐渐地,她在歌声的拥抱中入睡。
连蜷缩在她旁边的露娜也睡着。
歌声渐微,霍尔德安静地注视床上的睡美人,其披散在枕头上的乌发宛如笔下的墨花。
浓墨的黑,包裹唐若拉的梦境,她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周围散发难以言喻的臭味。
不是尸臭,不是垃圾的臭,也不是腥臭,是某种腐朽的东西发出令活人厌恶的臭味。
并且这里的寒冷深入灵魂,她感到灵魂要结冰。
窸窸窣窣——
她听见周围的奇怪动静,有时响起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她感到阴冷的视线爬到身上,感到黑暗遮掩了一切丑陋的东西。
幸好迷迭香的香味笼罩她的灵魂,暗处鬼祟的东西不敢靠近。
她必须加快脚步,不然惹怒暗处的东西。
打着哆嗦摸黑前行,唐若拉尽量放轻脚步。
“呵……”
沙哑的声音犹在耳畔,她按捺好奇心,不受到黑暗深处的诱惑。
铁链摩擦的声音似乎近了,身后有些许动静尾随,彻骨的寒意纠缠她的灵魂。
她必须守着清明的本心,快速前进。
没多久,一声一声“哒哒”逼退她周围的所有动静。她毛骨悚然,分辨不出“哒哒”声在前方还是在身后,亦或是在旁边。
她屏息放慢脚步,全神贯注地分辨声音的来源。
哒!哒!哒!
声音离她很近,欲踏破黑暗。
仔细听,确实像一条腿一下又一下地蹦跳,脚下的地面些许震动。
哒!哒!
嘶啦——
她猛地竖起耳朵驻足。
蹦跳的脚步声夹带拖曳东西的摩擦声。
突然,一阵急风从后面扑来,唐若拉下意识地闪躲。
黑暗减退几分,一道深黑的影子笼罩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带着势如破竹的杀气。
汗毛倒竖的她朝深黑的影子抬头,发现影子旁边还有一道高耸的影子。
她拼尽全力看清这道影子,依稀可见是一个独脚的身躯轮廓。
泰山压顶的气势铺天盖地,她听见周围响起求饶的呜咽。
这时黑影提起它旁边的庞然大物。
唐若拉毫不犹豫地跑。
她要醒来,必须朝着迷迭香最浓的方向跑!
哒哒哒……
蹦跳的脚步声穷追不舍,急速的寒风不停横扫她的后背。
霍尔德!
危急之际,她想起霍尔德。
顷刻,几朵蒲公英飘在前方,她全力向前飞奔。
“呼——”
她坐起来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卧室,香薰蜡烛依旧燃着。
“霍尔德,我——”
她惊了,发现霍尔德不在床边,卧室剩下她一个。
他不可能这样做。
渗透灵魂的寒意追到卧室之中,她如临大敌。
披着路灯的被子蓦地升高,投在被上的格子倒影随之扭曲,像是来抓她的手指。
唐若拉险些心脏骤停。
被子越升越高,呈现鹅蛋的形状。
她用力按着发抖的手,视死如归地扯下被子,抖落一片蒲公英。
当洁白的被子滑下来,露出皮肤灰蓝的头颅。
褶皱的皮肤一层叠一层,深深的眼窝与高耸的颧骨完美呈现骷髅头的面貌。它布满血丝的独眼冷漠地盯着唐若拉,脖子是由血肉与铁链纠缠组成。
它身上散发那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与冰冷的独眼对视,她产生绝望等死的念头。
但这是她的梦,由她做主。
她用兜着蒲公英的被子盖它的头颅,然后抄起床头柜上的香薰蜡烛点燃被子。
熊熊大火之中,沉闷的叫声宛如木头敲大钟。
“若拉!”
她闻声睁开双眼,这次率先看见霍尔德不安的脸。
真正脱离梦境了。
噼啪!
卧室的玻璃窗莫名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纹。
霍尔德腾升杀气。“它追来了。”
“它进不来。”唐若拉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惊觉浑身发冷,急忙拉起被子包裹自己。
“你看到它了吗?”他把焚烧一半的蒲公英干花塞进水盆中熄灭。
她一五一十地描述它的模样。
霍尔德握紧干花的茎,关切的语气不自觉变重:“你刚才到地狱走了一趟,别再这样冒险,很危险。”
“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她心有余悸,不敢说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梦境窥探邪恶生物。
他轻叹,“我大概知道它的名字,它虽然不是高阶恶魔,可是比拜蒙更加邪恶,对人间充满恶意。因为如此,我们现在不能提它的名字,这类恶魔的名字是诅咒。”
“我知道了。”
屋外若有若无的“哒哒”声逐渐消失。
某一户,有人在黑暗中醒来。
“真糟糕,不得了的东西来了人间。”
第49章
三天后。
午夜,呼啸的寒风横扫深沉的大海,翻涌的浪花拍击魔岛的海岸。
海天同色,黑云闭月,坐落岛上的酒店灯火阑珊,零星灯光像长在巨型怪物身上的眼睛,监视魔岛的一切。
酒店每一层的走廊留着鹅黄灯光,急促的脚步跑过猩红的地毯,喘粗气的男声语无伦次地通电话。
“救命!魔岛——”
啪。
啪。
几连轻微的声响打断慌乱的男人,他握紧手机飞奔,期间忍不住回头。
身后的灯一盏一盏地陆续熄灭。
神秘的黑暗离他几步之遥,不断缩小的光亮之处宛如一座孤岛,光亮之外就是噬人的巨浪。
啪。
倒数第二盏灯熄灭,剩下最后一盏在他的头顶照明。
正当他冲去楼梯间,黑暗中伸出一只插满铁钉的手抓住他的后衣领。
“救命——”
一部手机跌落地面,黑暗逐渐退去。
酒店的走廊恢复平静。
两天后,出海的游艇上。
“事情就是这样。”
游艇被圣会包下,赶去魔岛的人员集中于休息室开会。
环手抱胸的霍尔德站在角落,依然在人前顶着一张大众脸,他安静地听他们讨论之余,目光不曾离开束起马尾的唐若拉。
他的一隅遗世独立。
“马丁牧师失联之前给我打电话求救,我认为他遭遇无法脱困的危险。”
先登岛调查的七个人,其中五名驱魔师,两名牧师,已有一名驱魔师和一名牧师失联,同行的人定义为失踪。
圣会马上召集人手赶去救援。
唐若拉默默地扫视参加的人员,她认识的不多,分别是哈尔森、卡丽坦、盖比和佩妮。
卢卡斯重伤未愈留在医院,他曾想拖着病体加入,被丹尼尔摁回去。
这次,圣会派两名资深的老牧师带领队伍,主持会议的就是其中一名老牧师,西奥多。
此行共十五人,另外的支援队伍在另一艘游艇中,他们不登岛,留在海岸等待命令。
“岛上的其他驱魔师有汇报情况吗?”唐若拉问。
“他们要我们小心岛上唯一的酒店,因为失踪的两人应聘了酒店的服务员,当地人也说酒店很邪门。”
“怎么邪门?”佩妮不安又好奇。她的主要任务是为参与的人员送上祝福和跑后勤,她十分珍惜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西奥多为他们介绍魔岛的来历。
“从前的魔岛是20世纪最森严的大型监狱,专门关押重犯和死囚,俗称不可能逃跑的监狱。直到八十年前,这座大型监狱荒废,被开发商改建成特别的度假村,而岛上,唯一的酒店的前身就是这座监狱。”
“我听说过,把监狱改成酒店真是奇特。”盖比感到不可思议,偏偏去魔岛的游客多不胜数,是国内的著名度假村之一。
卡丽坦冷哼一声,“还是三星级的酒店,闲得无聊的人总爱去那里探险,酒店是灵异爱好者探险的胜地。”
西奥多凝重地点头。“是的,我们还面临不能泄露身份的困难。你们知道的,媒体很难应付。”
“确实,魔岛也是网红的打卡胜地。”
“咳,言归正传。酒店曾经闹出很多可怕的传闻。当地人说,有很多游客在酒店里失踪,可是警方一无所获。还有一些变成疯子的游客说酒店有鬼,酒店会动。”
“会动?”
大家洞心骇耳。
“具体怎么动,当地人没说清楚,总之我们要非常小心。”
众人的心头蒙上一片阴霾。
行程五小时,会议过后众人散去,各做各事。
唐若拉和霍尔德站在窗前眺望大海,避免冬天的海风刮脸。
她偷偷地瞄身旁的霍尔德。
瞄到霍尔德的视线滑来,她强作镇定地挪开视线。
那晚歌声里的感情应该是她的错觉。
“若拉……”
“哇,这座酒店很可怕。”拿着手机走来的佩妮打断霍尔德的话。她低头看着手机走来,完全不知道霍尔德投来刀子般的目光。
她继续说:“网上介绍,魔岛酒店的外表保留监狱原来的样子,内部的房间是在牢房的基础上装潢,入住酒店等于入住牢房。”
“这是吸引游客的卖点,年轻人就喜欢猎奇。”
又一个人走来,霍尔德阴沉地盯着盖比。
“唐小姐,这是圣会分发的圣水武器,每位驱魔师五颗,你收好。”
金属箱里摆放五颗透明的圆球,球的表面雕刻符文,球里水光荡漾。
“这是武器?”
“是的,只要往敌人那一掷就会碎裂,喷溅的圣水能够伤害邪恶的生物。”
“这么厉害?看着像玻璃珠。”佩妮好奇地打量外表普通的水球。
“当然,这是圣会的工艺师做的,连每位驱魔师的武器也是他们锻造。”
唐若拉挑眉,收好五颗圣水圆球。
属于中距离武器,不错。
盖比这才发现康斯坦丁不太高兴,一头雾水地问他怎么了。
霍尔德收回饱含凉意的目光。“我去那边走走,你们聊。”
“康斯坦丁怎么了?”盖比挠头。
唐若拉则偷偷地松一口气,扯开话题,心不在焉地听他们俩聊天。
不经意间,她掏出来手机查看,发现社交软件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爱伦半小时前发来的图片,那时她在休息室开会。
打开图片,她神色一顿。
模糊的前景后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侧脸,轮廓有些眼熟。她想了想,暗自吃惊。
这个中年人拥有和克努特一样的商人鼻,鼻头较大,鼻翼带沟,眉眼也和克努特五分相似。
但这个人不是克努特,相比较为平易近人的克努特,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鹰,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将是他的猎物。
她马上给爱伦发去一句话:你在哪里?
等了五分钟,爱伦没有回复。
她开始不安,给爱伦打电话。
对方居然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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