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规矩。
幼宜陡然惊醒了。
她张了张嘴,眼里有没睡醒的懵懂,应道:“好。”
从巷子岔出去,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湿地公园, 占地三十平方公里,光水域就有十五平方公里。
早上来这里跑步,空气特别好。
伏城可以跑得很快, 但他在顺应幼宜的速度。
“跑步的时候抬头挺胸,往前倾, 用腹部呼吸,五分钟快跑, 两分钟慢跑。”
伏城说:“现在再跑快点。”
幼宜很听他的话。
之前训练的时候五公里跑得她够呛, 现在跑一小时,算下来绝对不止五公里。
幼宜快喘不上气,她努力的平稳住。
“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幼宜去拉伏城的手,手心握住他指尖, 小可怜说:“就两分钟。”
伏城没停下脚步,只是说:“这要是在军队里, 军令不说停,绝对不能停。”
“可这不是在军队。”幼宜反驳:“我也不是你的兵。”
伏城:“那你是什么?”
“我——”幼宜话又咽回去。
她想起那天伏城和人打电话, 说的“他老婆”。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这个。
算了,继续跑吧。
日出打在湖面金灿灿的,波光粼粼,幼宜坚持跑了半个小时,她蹲下来,说脚抽筋了。
“真的。”幼宜在路边长椅上坐下,她拉起裤腿,吸着凉气,俯身下来揉着脚踝。
伏城训练人的时候,从不心软。
他手下的兵,个个惧怕他铁腕手段,哪怕累死了,那也要听从军令。
军令如山。
所以伏城成为军官以来,被称为华西悍虎。
他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挺淡,在他真的把她当做训练兵的最后一秒,伏城很轻的叹了口气。
他心软了。
即使这很不像他,但当他在幼宜身前蹲下来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心软了。
对她永远都是。
柔的像水一样的人,对她说不出重话。
也做不出真的狠下心来的事。
伏城挽起她的裤腿,大手覆在她小腿上,他揉的力道总是很好,幼宜盯着他的手指,突然发现,她竟然也好喜欢他手上的老茧。
以前觉得,伏城是个很凶的人,而到现在幼宜才真的发现,他是个即使很凶,或者到一个怒气的顶点,也会总是对她温柔的人。
和别人都不一样。
“还可以揉揉这里吗?”幼宜朝他伸出手。
她语气像在撒娇。
第一次听她撒娇。
伏城顿了下,他起身,握住她的手指。
伏城在她身边坐下,把她那只手放在自己左手掌心,右手覆在上面,一根一根手指给她揉过去。
幼宜舒服的都轻轻吁了口气。
那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有关肌肉韧带关节这样的词,是最近的解剖学得太认真,以至于她盯着伏城手的时候,在想他身上这些组成是不是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身为一名医学生,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可她竟然真的会想,也许有这样的可能。
不然为什么,伏城身上每一点都长得那么好。
是……每一点。
以前幼宜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些,因为在她二十年单调的生活里,从来没有想过,有关取悦自己的那些事。
而认识伏城以后,他让她尝到了极致的舒适,一点点开发出她对他的渴求。
人与人之间天然的吸引力,在她和伏城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解释。
就是喜欢被他压在身下,喊她名字,问她还要不要的时候。
他明明不会顺从她的话,可他就是要问,声音低沉沉的,让她羞耻的说出口。
然后紧紧的抱住她。
“这个手镯你什么时候买的?”他按完,让她换只手,小巧的手掌和他形成鲜明反差,幼宜看到手上的手链,突然问他。
“专门买来送你的。”伏城说。
她生闷气不理他那天,他想着哄她开心,于是估计着送她礼物,专门去商场给她挑的。
她手腕的尺寸他很清楚,所以买的镯子正好适合。
“谢谢。”幼宜说:“我很喜欢。”
收到礼物总是高兴的,更何况是她喜欢的礼物。
两只手都揉完,伏城问她:“还有吗?”
幼宜顿了下,反问:“还可以吗?”
伏城不说话,她当默认。
幼宜指了指肩膀。
肩膀也很酸。
斜方肌连着肩颈这一块,昨晚在硬板床上躺的生疼,伏城手指的力气捏下来,力道正好。
幼宜都不想起来了。
但休息完,还是要继续跑。
幼宜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时间,到底自己坚持了下来。
从公园回来,路上人逐渐多了。
幼宜来晟林读大学已经两年多,却从来没来过这边,已经是偏城郊的城区,不像市中心那么热闹嘈杂,清晨的阳光下,一切都那么静谧。
快到家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伏城!”
幼宜回头,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
就是那天到家门口给伏城送东西的那个女人。
她也看到了幼宜,脸上笑容渐凝住。
“邻居妹妹啊。”她强扯着笑。
邻居……妹妹。
幼宜听到这四个字,她转头看了一眼伏城。
伏城面色平淡,没有反应。
“伏城,我上次都说了,合同的事可以谈,倒是你,我想找都找不到。”
女人看着伏城又笑了起来。
今天遇到是真的偶然,她本来都想要放弃了。
“如果能合作,对你们公司对我,都是件好事。”女人说:“来谈谈吧。”
伏城这时候是没牵着幼宜的手,她看了看这女人,又看了眼伏城。
“那你们先谈。”幼宜主动说:“我先回去了。”
前面两百米就到了。
幼宜记得伏城说的话,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她相信他。
可过了五分钟,进到家门口,幼宜就后悔了。
她觉得心里难受。
那个女人之前在楼道说那样的话,又看起来和伏城那么亲密的样子,她心里觉得特别不舒服。
像拿针扎在了心口上,扎出一个小洞来,它一直在流血,于是一直在疼。
她干嘛要说让他们先谈啊。
幼宜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七点过十分。
她给他十分钟。
两个十分钟过去了。
伏城还没有回来。
幼宜起身,要出去找他。
才走到大门口,撞上回来的伏城。
幼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心里憋着好些要问的,比如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谈话又谈了些什么。
“谈了挺久。”
幼宜还又看了眼时间,确认是二十三分钟。
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说这么久。
伏城:“那怎么不来找我?”
她现在怒气冲冲。
幼宜又说:“她不是找你谈工作吗……”
是他让她多信他一点,谈工作她还搅合,那是不是显得她在无理取闹。
再说了——
幼宜咬唇,看了他一眼,声音吞进喉咙里。
“我是你邻居啊。”
他都没有解释。
伏城:“不是你跟她说的?”
她会知道幼宜是他邻居,那肯定是上次她找到家门口来,撞见幼宜后,幼宜和她说的。
是她自己,只承认是邻居。
“我——”幼宜话被堵住,本来想说的也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是她先说的没有错,可之前说的话也是气话,他完全可以否定的。
“是你说的,我们在外面,只是邻居的关系。”伏城还记得她的约法三章,也就一个多月前的事,没说就这么算了。
她看着他,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了下头,突然间,一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幼宜心抽了下,她马上转过身,伸手擦眼泪。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上次是被吓到,这次是心里委屈,眼泪忍不住一下就掉下来了。
她知道,这样显得她在和他无理取闹,这点小事就要哭,可那瞬间,她真觉得是天大委屈的事。
她和伏城,虽然已经结婚了,可总觉得像是不清不楚的关系。
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过。
“那是我约法三章所以我错了行吧。”幼宜轻轻呼气,声音带了哭腔,“你现在出去。”
她有点忍不住想哭一会,不想让伏城看到。
伏城也没想到她眼泪说来就来,她语气虽柔刚刚却算是和他小吵了一架。
他问:“真让我出去?”
幼宜都忍不住了,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行。”
伏城出去,关上了门。
第25章
这两天天都挺阴沉。
说好了晚上回家, 谁知道下午出了意外,爷爷晕倒了。
老爷子身体一向康健,快八十岁的人了, 从没进过医院, 三高更是没有, 这回是好好在房里坐着, 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
伏城把人送去医院,进了急诊,当时生命体征平稳,医生说担心是脑血管问题,建议住院查一查。
毕竟这么大年纪, 心脑血管硬化,突发晕厥原因很多,还是要查清楚。
伏城把幼宜送回家, 他就继续去医院陪老爷子。
老爷子性格很犟,哪怕身边只有伏城这一个孙子, 住了院也说不愿意让他陪着,说看见他就生气, 反而影响病情。
伏城没办法, 只能给他请了个护工。
幼宜这段时间课程很多,见习课安排不少,一上就是整个上午或者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 洗完澡睡觉,几乎没有和伏城碰到过。
她知道伏城比她更忙。
又要照顾爷爷, 又要忙公司的事,完全抽不出一点时间来。
周五下午, 幼宜回家拿实验报告,刚出电梯,就碰到了正要出门的伏城。
“爷爷怎么样了?”幼宜问。
伏城面有疲色,他手里提着袋子,说:“昨天做了造影,说是血管有点小问题,没什么事,回家吃药就行。”
幼宜:“那是今天出院吗?”
伏城:“明天上午办出院手续,医生说今天再输天液。”
幼宜听着,才算松了口气。
她还是周三去医院见习的时候去看了爷爷,老人家精神头还可以,比起过寿那天差了一点。
幼宜看到他住院,就想起外公在医院的那段日子。
外公在部队这么多年,身上一身的伤病,两年前查出胃癌,做了胃大部分切除术,又做了化疗,他手术完出院那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不到一年,癌细胞扩散了。
幼宜读初中前,都是住在外公那里,记忆里的外公,力气很大,能抗煤气罐上五楼,说话中气十足,外婆做的饭菜,每次都能吃两大碗。
频繁住院的那一年,他插上了胃管,吃的东西只能是流食,打碎了往胃里注射,一次一小碗,还总是喊疼。
幼宜学医的,她知道癌症晚期的疼到底有多痛苦,外公为了不让她担心,每次都很努力的忍着。
他最后一次入院,刚开始还能在床上玩玩手机,给他们发消息,打电话,后来已经连手机屏幕都打不开。
他说精神头好起来的那天,是一个大晴天,外公拉着她的手,说他昨天见了老战友。
“幼宜啊,伏城是个好孩子,外公没什么别的心愿,就想看到你们结婚。”
很多年前定的婚约,其实也没有多正式多庄重,那天外公跟她说是他的心愿,而幼宜只是在病房门口,远远的看了伏城一眼。
她答应了。
于是二十岁生日那天,幼宜和伏城去领了证。
然后,一个星期,外公去世了。
即使已经提前做好了很多的心理准备,可死亡真正到来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可以坦然接受。
葬礼那天,幼宜躲在房间里哭,想到外公以后都不在了,她哭得崩溃到快昏过去。
从房间出来时看到伏城在外面。
幼宜那时很狼狈,她眼睛肿了,脸上全是眼泪,看到伏城时她愣了下,然后才想起,一周前她刚和这个人领证。
伏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递给了幼宜一包纸巾。
他冷肃的像一个黑色的保护伞。
现在也是。
有关爷爷的话题聊完,安静了半秒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伏城开口,问:“明天放假吗?”
幼宜“嗯”了一声。
忙了一周,周六终于放假了。
“带了点东西回来,家里挺乱,没时间清。”伏城说:“有空的话帮我整理一下。”
幼宜点头。
“这两天挺忙?”伏城伸手,给她扫了扫耳后碎发,他手指温度都比之前凉了不少,指尖触碰到她耳缘,他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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