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梅下班回来,看见床上的织锦缎吓了一跳,立马跑来问林瑶。
林瑶就道,布料是她从黑市淘换来的,顾春梅不收。
林瑶拿出当嫂子的派头来,扯扯顾春梅大辫子,“你不收我就给大头哥。”
反正小两口有一个收下就行。
顾春梅听见大头哥的名字,心里泛起甜蜜,想想结婚不能没有喜被,回屋拿了十块钱给林瑶,也扯扯林瑶的麻花辫,道林瑶不收,她就跟顾副局长揭发嫂子去黑市了。
林瑶漂亮小脸皱巴起来,“喂,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最后两个姑娘笑嘻嘻打成一团。
顾春梅麻利的把切好的豆角串成串晾在屋檐下,林瑶瞅了瞅她,“上回大头哥说弹棉花,棉花弹好了?”
“差不多了,过两天套上被罩晒晒就行。”
“布料多了些,缝对枕巾正好。”
“东子说缺个背心,过几天买块布,也给他缝个背心。”
“那小子可拉倒吧,穿衣服跟吃似的,一身好衣裳在他身上两三天就不能看了。”
姐俩正聊着呢,摘完丝瓜的顾时东就浑身脏得不像样,放下竹筐跑过来,嘴里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
臭小子衣服也不换,爬在床上不动弹了。
顾春梅丢给林瑶一个眼神儿,“看我说的对吧。”
林瑶:“......”
中午顾时安下班回来,前面院子里老王家又吵了起来。
林瑶听了几句没听吵些什么,大约又是因为鸡毛蒜皮的破事,她没心思听下去,坐在堂前用竹扇扇风。
顾副局长下班回来,买了两盆花,一盆蝴蝶兰,一盆茉莉花。
林瑶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拔草浇水的事儿她可不高兴去做,正好顾时安在家,打发他去干正好。
——省的这家伙儿晚上一身劲儿来折腾她。
今天公安局没什么工作,顾时安难道有时间在家休息半天。
夏季午后炎热,热气蒸腾着大杂院,前面对骂了半天的王家婆媳俩也暂时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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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外面竹影婆娑,东厢房总算凉爽了,林瑶翘着白嫩脚丫在床上看书,一晃一晃啊,晃进顾时安心里。
林瑶看这厮的眼神儿心里毛毛的,妈呀大白天的别被吃了,忙丢了书滚到顾时安怀里,在男人俊脸上亲了一下,顺便卖惨说干上午干了大半天的活,累的手脚都酸了,然后戳戳顾时安肩膀,“你累不累?”
顾副局长很耿直:“不累。”
“不累就帮我捏捏肩膀,我可累了。”
林瑶毫不客气伸出细胳膊细腿,本来嘛,她今天干活确实累着了。
顾时安笑了笑,一双大手给小姑娘捏完胳膊又揉腿,林瑶舒服的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顾时安神情柔和,在小姑娘脸上亲了亲,夫妻俩一起睡午觉。
第34章
林瑶一觉醒来,窗外霞光漫天,大杂院一角天空被火烧云染得通红。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顾时安一向觉浅,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瑶慢悠悠打了个呵欠,脸盆里放着温水,洗脸架上搭着块干净毛巾,闻着有淡淡的皂香,一看就是某人出门前准备好的。
林瑶洗了把脸,挖了雪花膏涂在脸上细细摸好,乌黑的长发扎成麻花辫垂在肩头,趿拉着拖鞋出了门泼水。
刚出来就瞧见顾时东在外头哼哧哼哧洗衣裳,木盆里放的都是小男娃儿穿脏的褂子裤子,她问了东子一声,才知道大头哥叫了顾副局长这个大舅哥,去老木匠那取春梅姐陪嫁的樟木箱子。
张翠兰拿着棒槌在台阶上打麦秸,麦秸锤软了套在板凳上就能编草鞋。
这年头县城乡下的穿草鞋的不在少数,像东子这样的臭小子上树下河的,一夏天能穿坏两三双草鞋。
老儿子前头那双草鞋都露脚丫子了,张翠兰趁着有空打算再编双草鞋。
林瑶放下脸盆过来一边帮着打麦秸,一边卖乖道,“妈,这里有我呢,您去歇歇吧。”
隔壁大富婶子听见了,不住嘴的夸。
张翠兰一张脸笑成花,嘴上谦虚跟大富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商业胡吹。
两个老姐妹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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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富婶子问老顾家结婚日子定了没。
张翠兰还是笑,“订好了,还有一个来月,本来我家老头子想多留闺女几个月,老徐家那边着急呢,过了年向前也二十七了,老徐两口子盼了这么些年,家里啥都准备好了,咱也不能留闺女了,嫁就嫁吧,闺女嫁出去了也省了一桩心事。”
话是这么说,只是说到最后几句话依旧带了母亲的不舍。
大富婶子也嫁过闺女,开口劝道,“早嫁晚嫁都要嫁,老徐家条件好,向前这个孩子工作好,还稳当,对咱春梅又是真心实意,俩孩子情投意合,往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徐家就在隔壁桂花胡同,你们两口子想闺女了,走上两步就能见闺女了,闺女有自己的窝一样过日子,哪根我家老大一样,一出嫁就随军了,想见一面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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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兰点头称是,大富婶子没一会儿就家去了。
张翠兰看看天还早,过阵子天气就转冷了,她把家里补丁打补丁的旧衣裳拿出来拆了,翻出老儿子写作业的本子,加了水打了浆糊,一层一层糊起来晒干用锥子缝在一块儿,过冬穿的棉鞋底子就有了。
顾时东洗完自个儿衣裳,一件件晾好,街道食堂开饭的铜锣声响起来,臭小子蹦哒过来:“嫂子,打饭了,一块儿去不?”
林瑶摆手:“你先去吧,我忙着呢。”
顾时东点点头,抱着饭盒屁颠屁颠打饭去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小家伙儿一走,大杂院就清净多了。
林瑶把麦秸锤的软软的,归置好工具,自个儿深了个懒腰,深觉干什么都不容易,瞅瞅打好的麦秸心里又满满的很充实。
外头暑气下去,林瑶搬了躺椅在树下乘凉。
顾满仓下班回家,顾副局长也前后脚进了门,除了顾春梅结婚的樟木箱子,大手里拎着一块肥肉,约莫两三斤的样子。
林瑶兴冲冲跑过去看,“供销社有肉卖啦。”
顾时安“嗯”了声,“县里最近来了批粮食,供销社自然也有肉。”
这年头买肥肉比买瘦肉实惠,再说家里有段时间没吃肉了,绕是不爱吃肥肉的林瑶也嘴里没味。
空间里有肉不假,她也不能大大咧咧拿出来。
林瑶高兴的摇头晃脑,从案板地下拖出了盆,打水把肥肉淘洗干净,切成块,系上小围裙迫不及待开始炼肥肉。
不过,她不会用厨房的蜂窝炉,喊了两声东子没人应,才想起来东子去打饭还没回来呢。
于是,林瑶就把顾时安喊过来。
顾副局长出马,眨眼的功夫就把蜂窝炉点着了,火烧的旺旺的,林瑶把顾时安赶走,自个儿在厨房忙活,锅底被火舌舔舐,铁锅里的肥肉发黄倒入切碎的葱姜去腥增香,过了十来分钟,熬出来的猪油泛着金黄色,调味的葱姜取出来,转小火熬上半个小时,倒进陶瓷罐里放凉即可。
小姑娘在厨房炼猪油,顾时安也没闲着,前头买来的兔子刚买回家来不肯吃早,这两天养熟了也知道吃草了。
顾时安抓了兔子暂时放到竹笼子里,丢了白菜叶跟野草进去,拿铁铲清理了窝里的兔屎,把粪便埋在菜园南瓜秧根下当肥料。
处理完这一切,他洗了手挑了桐油开始给樟木箱子上漆。
老木匠打的樟木箱子四四方方,属于榫卯樟木柜。上起漆来也方便。
顾时安心思细致,先上一次清油,再刷一遍桐油,木头纹路就变成很漂亮的清凉色。
顾时东打饭回来,凑着看热闹,“哥,这箱子真好看,啥时候也给我打一个。”
顾时安顿了顿,很认真道,“等你长大娶媳妇再说。”
东子耸耸肩膀,等他结婚啊,那还是算了,他结婚要等到猴年马月,臭小子就道,“等嫂子有了小侄子,给小侄子打一个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满仓拍着手说好。
狗小子有老爹撑腰,得瑟的尾巴也翘了起来。
林瑶在厨房里小脸通红,实在忍不住吼了一嗓子,“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妈呀,嫂子生气了,顾时东见势不妙撒丫子跑了。
顾满仓也让张翠兰同志提着耳朵带回去教训。
整个院子里就剩下顾副局长一个人承受林瑶的怒火。
顾时安也知道小姑娘生气了,摸摸鼻子一个大个子猫在厨房里,想开口补救。
林瑶瞥了他一眼,挥着锅铲赶人,“去去,一边去,没见我忙着,大热天的进来干嘛。”
顾时安捏捏她小脸,“我家小姑娘生气了,得哄好了才能走。”
狗男人还敢捏她脸!
林瑶气的踹了顾时安长腿一脚,本来她想踹屁股来着,这人太高了,只能踹到腿上。
顾时安闷哼一声,顺手搂过林瑶的细腰一颗大脑袋埋下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气的林瑶又伸手掐他腰。
不管怎么说,某人厚着脸皮一顿磨,总算把媳妇儿哄的眉开眼笑。
“没事了,没事了,瑶瑶笑了。”
“都是你个死老头子,东子那个兔崽子胡说八道你也跟着拍手,脑子抽风了,瑶瑶嫁过来才几个月,咱当公婆的就催孩子生娃儿,那是能说的话?子女都是缘分,催也不是能催来的,当年我嫁给你好几年不才生了老大。”
顾满仓给训的讪讪的。
“安子这个木头桩子还提行,几句话把瑶瑶哄好了。”
“还是两个孩子感情好。”
张翠兰两口子趴在窗户上往外偷瞄。
小两口重归于好,张翠兰舒心的同时,又跟顾满仓唠叨过几天给老娘过生日的事儿。
张姥娘今年七十八岁,在云水县家里老人过了七十八就算老寿星了,家里有条件的怎么也要摆上几桌吃席庆祝庆祝。
老张家的日子说起来比老顾家还好些。
有张二舅那身打猎的好本事,至少老娘想吃肉随时能吃上。
在城里就不行,要想吃口肉又要肉票又要排队,不知道多麻烦。
吃席上的的肉张二舅包了,米面张大舅出,张翠兰琢磨着给老娘做身新衣裳,过过老寿星的架子。
顾满仓媳妇说什么他听什么,又道多拿十块钱给岳母当压箱钱。
林瑶今天心情挺好,一开心炼好猪油,又拿油渣子炒了盘油亮的小白菜,吃的一家人肚皮圆圆。
八月二十六,张姥娘七十八岁生日到了,一家人收拾收拾回了老家。
第35章
盛夏季节,早上七八点钟太阳就升的老高,外头树叶儿打着卷儿,满耳朵都是知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林瑶早早给顾春梅拽起来,困的眼皮子打架,这会儿趴在桌上补眠。
张翠兰打扮好,提着网兜过来催她,“瑶瑶,到点儿了该出发了,这孩子咋这么困。”
顾时东也来喊,“嫂子,吉普车在巷子外头等着呢?你不想坐大车?”
林瑶乖乖站起来,摸了把生理泪水,一双潋滟的眸子泪盈盈泛着粉。
顾春梅凑过来戳她,“起不起的来的,起不来我扶着你啊。”
林瑶拍她一下,“一边去,你家大头哥今天不是下乡有任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起这个,顾春梅难得娇羞起来,“在外头巷子口呢!”
这人也真是的,她姥娘过生日有他什么事儿?非要借着下乡执行任务的当口跟着一块儿去。
林瑶乐得眉眼弯弯,摇头晃脑打趣,“哎呀,还没结婚呢,大头哥就这么黏人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头哥可不是如隔三秋,是如隔好几个春秋啊。”
顾春梅给她打趣的追着人满院子跑,最后两姐妹碰到一块,笑嘻嘻抱成一团。
张翠兰见了笑骂道,“多大的人儿了还闹,时候不走了,赶紧锁门走了,不然赶不上你姥的生日了。”
姐妹俩听话应了,各自回屋背了挎包,给屋子落锁。
大杂院巷子口,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外头,这年头县城里汽车也不多见,附近几个巷子的人都跑来看稀罕,小孩子们也跟着汽车跑着又笑又喊。
孙大娘眯着眼儿使劲往车窗户上看,“向前啊,这就是以前洋人开的四轮蹦子?”
“大娘不是四轮蹦子,这是汽车。”
“汽车啥玩意儿,跟四轮蹦子一个样不?”
徐向前:“.....怎么越说越乱了。”
大头哥跟孙大娘掰扯,边上的群众对着四轮吉普车啧啧称奇。
“哎呀,老顾家这回可风光了!满仓两口子可真有福,都坐上大领导坐的小汽车了。”
“还是有个好儿子才行,儿子有出息爹妈跟着沾光,换个丫头片子看看.....”
“可拉倒吧,咱巷子里生儿子的多了,有几个跟顾家一样气派,这都是命,前世注定的。”
众人叽叽咕咕一顿说,没过一会儿也都散去了,上班的点儿到了一个个赶着上班呢。
徐向前说不过孙大娘,败下阵来只能承认,吉普车就是洋人开的四轮蹦子。
孙大娘迈着小脚家去了。
他赶紧打开车门爬上车,坐在驾驶坐摸把额头上的汗,见顾时安大手抱着张竹席放在后车座上,不由得纳闷儿,“老顾你神经了,后车座放竹席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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