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云抿了抿唇,在他身侧坐下,霍凌昭握住她的手,顺着她的指节描绘着,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萧霈云轻声道。
“难得来一次,再住几天也无妨。”
萧霈云摇摇头,倘若真的无妨,京城怎么会送信来,自打那封信来了之后,虽然他刻意避着她,但萧霈云还是看出了,他有心事。
“住了这么些天,我也看明白了,阿禹喜欢这里,不是装出来的。”她深呼一口气,又道:“他自小就喜欢练武,总缠着温君彦教他,回京城难免会束缚他,罢了!”
“嗯,他自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我们都看得通透。”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认真的,不要敷衍我,也不要骗我!”萧霈云看着他,面上满是认真。
霍凌昭笑了笑,说道:“你这样看我,我很紧张!”
随即坐直了身子,说道:“你问吧!”
“为什么每年都要问阿禹一次,想不想回京城,想不想做官?”
她的手犹在掌心,霍凌昭抬眼,看着她回道:“补偿!因为那些年,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
萧霈云蓦然红了眼眶,不是试探,只是补偿,她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闪烁的眼泪,轻声道:“那你为何不去找我?”
“盯着我的人太多了,我怕我去找你,反而给你带来麻烦!”
“那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找我么?”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是萧霈廷杀了人,惊动了朝廷,我若不抢先将你带回,只怕你会更危险!”
“嗯!”萧霈云轻声应着,在沅西镇那几年,她的日子实在是太.安逸了,自从回了京城,无数人想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霍凌昭一次又一次救她,恐怕她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她心里不是不感动的,萧霈云心头一热,回握他的手,又道:“你既然能这样待阿禹,也别为难我皇兄好么!”
霍凌昭凝视她,叹息道:“我早就说过,只要他不再与我作对,我绝不会杀他。”
萧霈云明白,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两个始终有分歧,她也明白,萧霈廷不是阿禹,他不会轻易放弃复仇,她也不该总逼霍凌昭退让,她点点头,起身要走。
霍凌昭一把将她拉住,又道:“我答应你,如果他最终落在我手上,我一定不杀他!”
萧霈云闻言一愣,随即扑进他怀里,这段时间她眼泪好像特别多。
霍凌昭有些茫然地抱着她,有些想不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昏君了,方才一看到她失望的双眼,就脑子一热,忍不住答应了她,自己的底线有退后了一步,她若再多看他几眼,恐怕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笑着拱手奉上了。
霍凌昭轻叹一口气,拍着她的背轻哄着,罢了罢了,说都说了,覆水难收,只盼运河的大水将萧霈廷冲远点,再不能来烦他的阿云……
两人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一早便要启程,阿岩阿禹也不挽留,只说要他们得空再来!
萧霈云坐在马背上,看着阿禹和阿岩,眼中满是眷恋不舍,霍凌昭则要风轻云淡的多,他看着萧霈云一步三回头,不禁笑道:“别看了,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在带你来就是。”
萧霈云心中一叹,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阿禹携着阿岩站在门外的老树底下,冲她招了招手,随即大喊道:“好好待我阿姐!”
霍凌昭摆摆手,牵着萧霈云的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至两人走远,再也看不见,门口老树下,那个男人却蓦然红了眼,他轻声道:“自小阿姐待我最好,我和她也最亲……”
阿岩将手伸入他的掌心,与他十指交握,轻声道:“那为何不与她相认?”
阿禹摇摇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路,早已空无一人,说道:“她自小聪明,心思也重,当年之事必然都会归结于自己身上,我只盼她能像我一样,忘记那些事,放过自己,好好过日子!”
阿岩将头靠在丈夫肩膀上,学着他的模样看着远方,轻语道:“会的,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二了,设置错了时间,发晚了!谢谢大家支持!
第94章 峡谷遇伏
两人并辔而行,策马离去。
阿禹阿岩住的偏远, 行了半日, 还在山里打转, 此处是一条葫芦形的峡谷,依旧荒无人烟,萧霈云将手挡在额头前, 眯眼朝前瞧去。
虽然来时也是这样, 但她早已记不清这路还需走多远。
“累了吗?”霍凌昭回头看她。
萧霈云摇摇头, 问道:“还有多远才能走出去, 这地方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半个人影也没有, 总觉得}的慌。”
这山中偶闻飞鸟轻啼,两旁尽是起伏高地, 就算敞开嗓门大叫, 也只有悠远回声来回应, 霍凌昭冷哼道:“大寒夜里的运河水都敢跳,现在却怕了?”
这事都过去半个月了, 这男人还不依不饶, 想必当时把他气得不轻, 萧霈云皱眉道:“那怎么能一样。”
当时她看着萧霈廷跳下运河,银衣铁卫的天罗地网将人罩住,密集的箭雨直射不停,彼时她心急如焚, 哪里还顾得上思考那么多,现在不一样,她现在可不想死,自然格外惜命。
“这世上唯有人心最可怕,其余又有什么可怕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萧霈云呢喃道,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不舒服。
说起来,这地方也确实不大安全。
此处地形的确是绝佳的伏击暗杀点,倘若他要杀什么自己,也定然会选这里,只不过他此行极为隐蔽,应当安然无虞。
霍凌昭牵过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已通知了风淮来接应,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你什么时候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萧霈云疑惑道。
“就……”霍凌昭目光流连在萧霈云脸上,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银光一闪,忙松手将萧霈云推开:“小心――”
一枚弩.箭从霍凌昭颈间擦过,与他肌肤相距不过寸许,这是存心要他的命。
那厢霍凌昭将萧霈云推开,马儿受了惊,扬起前蹄引吭嘶鸣,落地后便躁动不安,胡乱在原地踏步,萧霈云好不容易稳住慌乱的马儿,乍一抬头,又见数枚弩.箭朝霍凌昭周身要害攻去,她惊叫一声,眼见那弩.箭就要取他性命,霍凌昭身子往后一倒,紧贴马背堪堪躲过,他一脚勾住马蹬,侧身揽臂一扫,就地抓起数颗石子,旋身避过新射来的弩.箭,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将手中石子抛出,不远处几声闷哼传来,随即几人身影重重摔落。
霍凌昭转头对她说道:“往回跑!”
萧霈云重重点头,两人旋即掉头,往回跑去。
忽然,两旁的高地滚下无数巨石,挡住二人去路,接着,无数掩面遮头的黑衣人顺着绳索滑落,手里皆拿着刀剑。
萧霈云心下一惊,道:“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
她朝霍凌昭看去,他紧抿着唇,两弯浓眉拧在一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他沉声道:“一会儿我设法为你开路,你趁机往外跑,别回头!”
“你呢?”
“不用管我。”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话,风淮很快就到,我不会有事!”
黑衣人如洪水用来,带着凛冽杀意,霍凌昭当前跃起,一脚踹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脸上,随即夺下他手中的长刀。他身法极快,萧霈云尚且未看清他如何出手,人群中便倒下一片,血腥味霎时充斥了整个峡谷。
萧霈云知道是时候了,她大喝一声,驾马冲进人群,路过时,她伸手递给霍凌昭:“一起走!”
雪白苍刃直直朝萧霈云腕间斩下,霍凌昭大惊,转手拂开她的手腕,自己朝那白刃捱去,眼睁睁看他手上破出一条长口,两人也就此错过,萧霈云急急回头,眼见他又被人逼退数丈,淹没于人群中去。
方才若不是为了救她,他应当不会受伤,现在该怎么办?
萧霈云焦急地回望,黑衣人的目标是他,眼见萧霈云逃出,竟也不来追,出动这么多人马,为的就是置他于死地,会是谁的人呢?庆元帝么?
她频频回头,竟没注意脚下,一条麻绳横在路中央,马腿不慎绊住,顷刻之间,连人带马翻倒,就地滚了出去。
萧霈云连打几个滚,直摔得火冒金星,只觉身上疼痛不已,再抬起头时,一柄长刀便架在了脖子上……
眼见萧霈云逃了出去,霍凌昭才放下心,专心应对这些人,这些黑衣人,仿若杀人极机器一般,眼看着同伴一个又一个倒下,却还前仆后继朝霍凌昭杀来,铁了心要取他性命。
“驾――”纷乱的马蹄声震响整个峡谷,霍凌昭双眼一眯,便瞧见熟悉的银甲朝此处涌来,终于等到了,他反手横刀一扫,面前三人皆一刀封喉。
银色与黑色交错而战,战局霎时扭转,不消半个时辰,黑衣人便被诛去大半,只余八.九人未灭,风淮还要再追,霍凌昭抬手止住:“穷寇莫追。”
风淮看着霍凌昭淌血的手,立时跪地请罪:“属下来迟,请侯爷责罚。”
霍凌昭顾不上与他多言,翻身上马,往萧霈云离去的方向追去,风淮担心他的伤势,却也无可奈何,抬手一挥,银衣铁卫紧随其后。
不过未追出多远,霍凌昭便看到了地上的凌乱的马蹄印,以及附近被压垮的杂草,他浓眉紧拧,不安涌上心头,开口道:“搜!”
银衣铁卫四散开来,风淮上前一步道:“属下先为侯爷止血。”
霍凌昭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那一刀偏了存许,若是当时他没有及时将她推开,岂不是要将她整只手齐口砍下,想到此处,他怒火更盛,双拳握紧,那伤口登时又崩开些许。
风淮见他怒气冲天,大约又跟逐风苑的小公主有关系,当下更为小心。银衣铁卫搜了半晌,翻遍了整座山,却什么也没搜到。那厢滞留在峡谷里的铁卫前来回话,那些黑衣人身上一干二净,无任何标识,看不出来历。
“会不会是皇帝的人?”风淮小心说道。
霍凌昭冷笑一声,笃定道:“不是他,他要是有这么多人,哪还用得着让周子沁去接触萧霈廷!”
风淮点点头:侯爷说得对,上次在烟云坊,萧霈廷和庆元帝的人马已被诛得差不多,皇帝现在大概已经吓破了胆,绝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再来此伏击侯爷。
霍凌昭负手而立,淡淡道:“你发现了么,那七.八个黑衣人逃跑时是呈围势走的。”
“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风淮闻言恍然大悟道,随即又迷惑了:“可京城里,谁能调集这么多兵马呢?”
霍凌昭点点头,随即冷笑一声:“不一定是京城的。”
他脑中反复思索着这些黑衣人初现的模样,心中已然有数,全天下能调用兵马的人不过就那么几个,这些人里,想取他性命的不在少数,要锁定目标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这么多年,他手握大权,将自己处于风口浪尖,已经习惯了这种刺杀,只是不知对方掳走阿云,又是什么用意。不过对方的杀招都冲着他来,阿云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霍凌昭命人寻来地图,这山中所有出口位置、去向何处,他都一一记下,反复琢磨了一夜,最终在沧州城画了个圈。
风淮见他搁下笔,问道:“侯爷想去沧州?”
霍凌昭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不可!”风淮抱拳,劝道:“属下斗胆,请侯爷立即回京!”
京城出了乱子,霍凌昭如何不知道,小皇帝联同那些老臣每日在殿上唱双簧,弹劾他的帖子堆的快比山还高,他若再不回去,恐怕要翻天。
只是对方来势汹汹,虽说暂时没有对阿云下手,但不知对方什么目的,只怕日子久了横生枝节,他怎么能放心将阿云的性命交付在别人手上。
沧州的兵力没有这般强,只怕沧州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现在去,兴许还有三成几率能追到人,再晚一些,可就不一定了。出了沧州,东南西北皆有可能,到时候茫茫人海,他要去哪里找阿云。
霍凌昭翻身上马,令道:“先去沧州,即刻启程!”
萧霈云一路被挟持着,从另一条山路绕道,她心里担心霍凌昭,只盼他的银衣铁卫来的快些,自己却不知道将身往何处。
快马加鞭赶了一夜路,临进城前,那些黑衣人将自己乔装成商人,又将萧霈云捆好装在箱子里,偷偷摸摸运了进去。萧霈云心下疑惑,到底是什么人要抓她,要这样鬼鬼祟祟,好在没有就地处决,她暂时应该无性命之忧,想到此处,她才略略安心。
再露头时,萧霈云已身在船舱之中,那些黑衣人为她松了绑,便出去了。她这才有空查看自己的伤势,她双手都擦破了皮,眼下虽已结了血痂,却还是火辣辣的疼,她又撩起裤腿,莹白的腿上,两个膝盖皆是乌青乌青的。
一双秀眉不悦拢起,幸亏摔下马时,她手先托了地,否则这两个膝盖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正想着,船舱的门打开了,萧霈云凝眸望去,面上有一瞬间惊讶,继而恢复如常,她整好衣衫,端正坐着。
来人身姿修长,即便是一身普通的靛蓝色长袍,也是贵气逼人,不是萧霈廷又是谁,他自然也看到了她的伤势。
“我以为你看到我会很激动!”他微笑走来,站在她面前说道。
“区区运河之水,怎么能困得住你!”萧霈云抬头看他,有些不大习惯,遂也站起了身子。
萧霈廷拉过她的手,看着她手心细密的伤痕,叹息道:“是在恼我?”
萧霈云抽回手,将身子转向一边,冷声道:“你说呢!”
萧霈廷无奈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最是爱惜自己,随即掰正了她的身子,说道:“好阿云,他们都是些粗人,下手没有轻重,兄长也是为了救你脱身急切了些,你多担待!”
听他这般说,萧霈云脸色才好看了些,她皱眉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方才来时她已注意到,这些黑衣人在峡谷中进退有度,彼此之间配合默契,绝不是烟云坊上那班乌合之众。
萧霈廷说道:“这你不必管,反正这次我一定能取霍凌昭的狗命。”
“你还想报仇?”萧霈云蓦然提高了声音。
萧霈廷闻言,面上霎时沉下,他敛去笑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上下打量萧霈云,忽地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跟他在一起风流快活了几日,什么国仇家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么?”
萧霈云被他眼中的鄙夷刺痛,不禁恼怒万分,她强压下心中怒火,正经说道:“霍家一门死得惨烈,他们本无辜,是父皇先动手的,这事原是我们不占理,就到此为止吧!”
“呵!”萧霈廷看着她退后几步,说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你难道忘了父皇母后是怎么死的了么?”
“我没忘!”萧霈云进前一步,扯着他的衣袖继续道:“这些都是父皇写在手札里的,他忌惮霍渊的权势,所以灭了霍家一门,他们……皆非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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