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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他端出一杯水来，走到她身后半揽着她，水杯递到她嘴边，竟是要就这样喂她喝水。
她赶紧道：“我自己来。”
一只手别扭地捂着浴巾不让它掉下来，一只手握着水杯喝水。
直到在周于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喝完大半杯，他才顺手接过去，两三口喝掉剩下的水。
“我会叫人送药过来，就放在门口。”
“你起来开门取，记得吃。”
“我晚上过来吃饭。”
程之正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周于让人送来的药和“爱心早午餐”时，江木离打电话过来，这次他开门见山，语气有些急迫：“不知道是谁在我妈面前说漏了嘴，她想见你。”
程之不知道怎么答，上次刚撂完狠话。现在又要主动走进那个圈子。
可是江木离的妈妈又是真心对她好，当初妈妈出事时候，她是真的哭了几场，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又真的怜爱程之。
“好好，算我求你。你知道我妈现在身体不好……”
程之急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我完全不知道阿姨身体不好！”
江木离愣了一下，“是我忘了，对不起。她前年做了手术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她不再犹豫，“我下午过去。”
挂了电话程之立马发消息给周于，「对不起，临时有事，没办法陪你吃晚饭了。」
周于很快回过来「好的。事情忙完要我去接你吗？」
程之却没有回复。
下班后呆坐在车里，推了应酬后不知去往何处的周于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终于明白程之的“临时有事”是什么。
江木离又发了个朋友圈，几秒的小视频。
“好久没见妈妈这么开心了，希望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按理说看到这种内容周于一般都会礼节性点个赞，但出于他自己也羞于承认的嫉妒心里作祟，他打算对江木离的这条内容一划而过。
却在视频自动加载的时候，看见一闪而过的手。
纤细莹白。指尖涂着亮亮的裸色。
这只手昨晚还攀在他的背上，像依附着大树的藤蔓一样不放。
这只手此刻却握着别人母亲的手。
他点开视频，虽然视频一角只露出她的半边身子，但她坐在床边与江木离的妈妈亲亲热热，江木离站在她边上，像极了孝顺的儿子儿媳。
不止他这样想。这条视频底下已经有人评论：“哟，你未婚妻挺孝顺啊。”
“抓紧办婚宴，我下个月要出去玩了。”
周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妒意与莫名的怒火，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江木离。
江木离接起来时还有些惊讶，他与周于没有私交。他怎么会突然就打电话过来。
周于的语气还算礼貌：“我给好好发消息她没回，把你们地址发我一下，我过去接她。”
“有些晚了，也不好意思在你们家打扰太久。”
江木离听到这句话时有些不开心，这人竟自顾自地替好好“不好意思”起来，他到底懂不懂好好与他是怎样亲近的关系啊。别说小时候常在一张桌上吃饭了，一直到小学二年级还一起躺在床上睡午觉呢。
虽然有些不开心，但也不作他想，只心里嘀咕着他们竟然真的这么亲近了，周于这么做像是毫不顾忌地公开俩人的关系。竟像是正常交往的男女，而不是包养关系了。
发出位置后江木离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他为什么知道好好的小名？
第70章 情深意重
江木离转脸就阴阳怪气地冲着程之：“你不想和我们有接触，怎么把以前的小名都告诉人家了，不怕暴露身份了？”
程之没听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白了他一眼：“我把小名告诉谁了？”
“哼，还能有谁？你那好相好的！”
程之愣了下，猜想到刚刚江木离是出去接了谁的电话。又想起自己刚到这没多久的时候，阿姨午睡才起，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那时候江木离好像拿起手机拍了视频。
不由得声音提高了：“你是不是又发朋友圈了？”
“怎么天天这么闲的呢，网络社交达人啊！”
江木离也莫名其妙：“怎么我发朋友圈也碍着你了？放心，没拍到你的脸，没人会认出来你大明星光临寒舍了。”
说着说着回过味来：“不是吧？”
不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模样：“你那好周总，连你的衣角都认得出来？这也太变态了吧！”
他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眼看程之要恼，江木离的妈妈一巴掌拍上他的胳膊，笑着拉开斗鸡似的俩人。
感慨道：“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斗嘴，互不相让的。”
又牵过程之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一脸欣慰：“好好谈恋爱了啊？”
被亲近的长辈发问，程之涨红了脸。是谈恋爱吗？
之前和周于还仅仅是双方默认的“权色交易”的时候，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剧组人面前承认，大大方方称呼周于为“男朋友”。
现在却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江木离或许是久不和程之斗嘴，一时被挑起了小时候的顽皮性子，插话道：“害羞什么？”
“人家巴巴地要来接你，一口一个好好的，我听了都觉得情深意重呢。”
他有意把“情深意重”四个字咬得重，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的反讽意味。
好在他妈妈没有在意，一听这话扬着语调开开心心安排起来：“来接好好了呀？那正好，一起在家里吃晚饭了！”
程之和江木离两个人异口同声：“不用。”
可许久没热闹的人哪管他们，立马就喊人让人准备晚餐。
又问江木离周先生具体叫什么，是干什么的。江木离一一答了。她更开心：“我听你爸提过，新闻上也常见到。你爸总说你要是有他的一半稳重就好了！”
再次喊人：“多准备些，家里好酒也去酒窖里拿了来，要最好的。”
程之不忍扫了阿姨的兴，只悄悄发消息给周于：“你待会儿停在路口就行，我借口有事走下去。”
眼见着阿姨认真地忙活起来，她拉过江木离走到一边，正色道：“你回想一下，你真的不记得他？”
“什么？”
程之提醒着：“祝安县？”
“祝安县？”江木离刚想说，那是什么个鸟地方，突然想起来有一阵子姜叔叔被降职到基层，好像是个县。他为了躲期末考试没考好的惩罚，自告奋勇要去送年礼。
“怎么了？”
“……”
程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个很高很帅的、特别聪明的，在家里给我补课你还撞见了。”
江木离这才勉强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什么很高很帅，就是一个高高的瘦猴子，看人时候桀骜不驯又没什么表情的，他当时贼看不惯这种自恃成绩好就装逼的人。明明是个小地方的穷学生，在他面前还端着架子。
“哦……”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就是！”
原来他就是周于，他竟是周于。
当时姜叔叔还说，这个人以后必定大有作为，江木离根本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了。不仅大有作为，还被身边一众长辈当成教育子女的典范。
江木离的心里更加怪异了。
却不想周于到了后，只是婉拒了下就真的顺坡下驴留下吃饭了。
程之的笑僵在脸上，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坐下来。
他倒是不客气：“打扰阿姨了。”
江木离妈妈的脸上笑开了花，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他越满意，转身就吩咐人准备等会给他带走的回礼。
程之拉拉他的胳膊，他侧耳过来。
“你没看到我的消息吗？”
“盛情难却。”
什么盛情难却，故意在这饭点来接她，还特地带了登门拜访的礼物。就算没看到程之的消息，要是没有心思进来，只需要把车停在外面，再打电话让她走出去就是了。
他直接大剌剌开到门口，等着门卫打电话通报，允准后才放行。
明明就是算好了时间故意的。
难为江木离的妈妈还记得程之的口味，让人准备了许多她爱吃的。
正吩咐着让把虾摆在程之面前。
江木离拦住：“妈你忘了，我和你说过她现在不吃虾了。”
“哦哦，我老糊涂了。”
周于桌子下的手抓紧了膝盖。
江木离给他倒酒，故意幽幽道：“那阵子也难为我了，她什么都吃不下。我就知道她爱吃虾，一个个地剥给她吃，手指都被泡得起皱了。”
“结果又因为她暴饮暴食，得了反流性食道炎，老是吐出来。”
“吐出来吧，她还要吃。”
“还要哭着说和姜叔叔剥的不一样，可折腾死我了……”
他似乎是故意挑衅，挑着眼皮看向周于：“周总，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忙着创业吧？”
“刚刚好好提起来，我才想起来我们当初在祝安县见过呢，只可惜那时候没好好聊聊。”
“之前没想起来，您别见怪。”
周于将酒杯推到一边，拿起果汁。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穷小子，不记得也正常。”
“开车，就不喝酒了。我特地来接好好的。”
他说着转过脸来，目光温柔地看着程之。
直把她看得头慢慢低了下去。
江木离仰头自己喝光自己杯里的酒。
第71章 那个时候没在你身边
江木离放下酒杯，悠闲地向后倚去。半躺在椅子里，眼皮一阖一抬勾着嘴一笑，刚要翘起二郎腿，正想说话。
脚被人死死踩住。
在脸变色之前就已经看向对面的始作俑者，只见程之皮笑肉不笑：“你吃鸡翅啊，不是最喜欢吃吗？”
说着半坐起身来将鸡翅搁在他的餐盘里。
借着伸直的胳膊挡住周于的视线，做着嘴形恶狠狠道：“堵不上你的嘴？”
周于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用筷子拨弄着鱼肉里的鱼骨，没说话。
好在程之心思活跃，余光里刚看到这边周于低下头来就意识到不妥。
只怕江木离又讲当年的事，匆忙间竟忘了自己的举动在周于眼中，无疑更加证实了他们不同寻常的“亲近”。
半空中的筷子又转了弯，夹了片牛肉轻轻放在他面前。
周于抬眼看她，她也不说话，只害羞一笑。
江木离是懂如何杀人诛心的，“哟，周总喜欢吃牛肉啊。”
程之心头一跳。
因为刚放下筷子搁在腿上的手被周于紧紧攥住，他们的胳膊几乎贴在一处。
却听周于淡淡开口：“我不挑食，没什么讨厌的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
江木离的妈妈接过话头，赞道：“好孩子。”
转头又似埋怨：“不像这俩个小祖宗，从小就挑到大，我和好好妈妈那时候凑一块儿就犯愁。”
周于将挑了骨头的鱼肉夹给程之，笑道：“有福气才挑食。”
这才松开程之的手。
他毫不在乎，将自己的苦难光明正大地讲出来，语气自然，像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小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所以对吃的从来都不挑。”
江木离的妈妈面露讶异，却也不好多问。只连声说着“好”。
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江木离没忍住踢了下台阶。
自言自语道：“要不是出了事，哪轮得到他？”
他妈妈在灯下斜睨他一眼：“怎么？你喜欢好好也可以娶她，我没意见。”
江木离却语气慌张起来：“您别乱说，我和她太熟了，没那方面想法。”
“那你为什么这么为难人家？”
江木离嘟囔着：“有点生气。”
“原来他们俩那时候就勾搭到一起去了。当时他怎么也敢……”
周于抿着嘴开车，一言不发。
直到车子驶出大院许久，程之才鼓足勇气打破僵局。
“对不起啊，事先没和你说是来这。”
他转了个弯，才慢悠悠答。
“嗯，没事。你和他从小就熟，我知道。”
想故作轻松姿态，可程之多了解他。
她以前就惯会从他微妙的、不多的表情变化中猜测出他的心情。
眉毛拧起，是想说：这么简单的题为什么会错。
嘴巴抿成一条线，是在考虑用什么方法讲解，她才能更容易听懂。
面无表情淡淡地盯着她看，是在想：她怎么这么多话，怎么还没说完。
眉眼间拢着一层薄薄的雾，面带愁容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她，是在思考为什么又惹她生气了，要怎么解决。
此时，他那僵硬的语气和紧抿的嘴角，无一不在说着他心情不好，他很在意。
他确实无法不在意。
第一次见程之时，咏姐就说她不吃虾蟹。可记忆里她最爱吃这些鲜味，听她妈妈念叨过，她手笨，小时候剥个虾都能被虾壳刺破皮，从那以后吃虾吃蟹，心疼女儿的父亲就再也不会让她自己动手了。
甚至有时候午饭时阿姨会端上去一盘剥好的蟹肉，蟹黄、蟹腿肉都分开放好。
“先生早上临走前剥好的，说都是给好好吃。”
她却大方，喜滋滋地要分给周于一半。
她不知道，他现在也很会剥虾蟹了。三秒能剥出一只虾肉，蟹肉蟹黄都能完整地剥出来。
程之正思考着怎么让周于不这么吃味。
却听见他问：
“你为什么不吃虾蟹了？”
竟不是她想象中的问题。
她低声道：“当时食道性反流症，总是把虾吐出来。”
“后来一吃虾蟹总想起爸爸，可能是心理因素，也可能是身体的某种记忆？”
她轻松一笑，“总会习惯性呕吐，就慢慢地不吃了。”
周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缓缓停住车，转过头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被他眼中放大的彩色光晕吸引住，顺着他的话低声反问。
“那个时候没在你身边。”
第72章 我有话想说
程之从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在周于面前和盘托出的勇气。
她现在清楚地知道他喜欢她，可是也清晰地记得，周于当时放弃她的原因。
他现在对自己的兴趣，能支撑起她那样不堪的过往吗？他不会再觉得是污点吗？
红绿色光晕在他眼中跳动着，她忽然就来了勇气。无论如何，她想在他面前是坦荡的，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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