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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约她去学校见面。
想到明天要离开，初九去赴约了。
半个月没见，宋奢的脸上长了些肉。
许是在大伯家吃的很好，他连气色都变好了。人一壮起来，倒显得个子更高了。
“初九，”他朝她招手，“吃了吗？”
初九应声，“吃过了。你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算了算时间，你大抵明天就要走了吧？所以跟你告个别。”
他终于脱掉了那身单一的校服，穿上了灰色的运动装，看上去越发成熟。
“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初九抿唇，“当然啦，我外婆在这儿，我肯定会回来的。”
“那你大学想去哪个城市？”
初九暂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是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我不喜欢太冷。”
“我知道了，那祝你一路平安。”宋奢难得笑了。
初九啧啧嘴，“看你笑一次可真不容易。”
“其实我可以常常笑给你看，”他顿顿，“前提是你在的情况下。”
初九收起笑意，语气认真，“宋奢，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出去，改变你的命运。不要让浑浑噩噩的父亲毁了你的未来，知道吗？”
“知道，”宋奢郑重地点头，“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后会有期，再见啦。”初九朝他招手。
宋奢也举起手晃了晃。
少女的马尾辫是那样青春洋溢，随着她的步伐一摆一跳。像是时间的齿轮，永不停歇。
他想起初见的那天，她盯着他的题目看了好久，终于在他即将忍不住转头时，她说出了他做错的步骤。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孩儿可真不一般。
聪明，勇敢，又很有活力。
他的世界也因为她有了重新燃烧的勇气。
他相信这份勇气，会持续到他们再相见的那一天。
他们终会有再相见的时候。
…
初九跑回家的时候，陈在野已经搬着黑白小电视在她家门口等着了。
第56章 初九，照顾好自己
“初大小姐，一大早跑哪儿去了？”他叉着腰，“我还以为你睡死了，敲了这么久都没人回应我。”
“我去学校见宋奢了。”
陈在野翻着大大的白眼，“果然，只要是好朋友就可以随意丢弃。亏我还想着今天看电视，你会口渴挨饿，买了零食等你，结果我被人放鸽子了。”
初九这才看到他脚下放着一大袋零食。
“对不起啦，我出去的太急，忘了告诉你一声，”初九忙开门，点头哈腰，“请进。”
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初九的行李箱立在门口，随时都能离开。
陈在野故作无视，把电视放到电视柜上，按照原来的顺序把线都插好。
他按下开关，电视居然开了。
“真的修好啦？”初九弯着腰看。
“嗯，”陈在野把外面的零食提进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初九嘿嘿一笑，把床上的两个抱枕丢在地上，“没有沙发，就坐在这上面看吧。”
陈在野扯过一个盘腿坐下。
初九从抽屉里找到十多年前的遥控器，换了个电池。
她随意切换着节目，终于找到了正在播放动画片的频道。
动画片是《葫芦娃》。
初九戳戳陈在野的肩膀，“你看过葫芦娃吗？”
陈在野拿给她一袋薯片，“就是七个小葫芦拯救小老头的故事？”
“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七个彩色的小葫芦智救恩公多好听。”初九白她一眼。
“你这么会起标题，干脆去报社工作得了，”陈在野拧开一瓶冰红茶，“吸引人眼球你倒是挺会的。”
“报社？”初九很感兴趣，“记者吗？是不是要跑前线？”
“记者其实也有挺多种类，”陈在野给她慢慢解释，“有正经报社的记者，有娱乐报社的记者，还有一部分人毕业之后做了狗仔。”
“我觉得娱乐报社的记者挺有趣的，每天能听这么多娱乐圈的大瓜。”初九想想就觉得带感。
“娱乐圈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陈在野喝了口冰红茶，“不过我也就是随口说说，随你的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实我还没想过要做什么呢，”初九靠着墙，“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慢慢想，还有一年才毕业。”
陈在野的话提醒了初九。
是啊，还有一年毕业，可她连毕业之后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不是初月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她才会连未来都没考虑过。
太阳慢慢爬上树梢，又从树梢爬下去。
电视里的节目从葫芦娃变成了天书奇谭，又变成了神笔马良。
房间里没有开灯，七点一过，筒子楼里暗的像个囚笼。
陈在野和初九目不转睛地望着黑白电视。
地上丢了很多零食的包装纸，陈在野捏瘪啤酒瓶子，把包装纸全部捡起来装进塑料袋里。
他起身想去开灯，初九喊住了他。
“陈在野，”她语气干涩，“别开灯，再陪我坐一会儿。”
“好。”陈在野把垃圾放下，重新坐回去。
黑白页面的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初九觉得眼睛都要看糊了。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
晚上九点，筒子楼里的各种声音都消失殆尽。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也变成了猫和老鼠。
“陈在野，”初九叫他，“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躺在床上看一部动画片，那个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猫和老鼠。每次我看到睡着，妈妈都会给我盖上被子，吃饭的时候再把我叫起来。”
“小时候的那段时光，是我一直都怀念的，只是没想到那段时光居然这么短。”
“我很喜欢看猫和老鼠，因为只有那个时间段，爸妈都会在家，房间里会有飘香的饭菜，姐姐会拿着奖状跑回来，笑着说她今天又得到了奖励。”
初九的声音逐渐哽咽，“后来，爸妈去世了，我跟着姐姐到了城里，很多年没有回来。这次回来我想看电视，可是电视坏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很伤心，因为东西都会老化，包括他们的去世，我也已经习惯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天这台载满我童年的电视，竟然还可以被修好。”
她抽噎两声，“陈在野，谢谢你又陪我度过了一次我的童年。我的童年很短暂，但是今天很长，我没有遗憾了。”
她起身打开门，“你走吧，我要睡觉了，明天早上八点的大巴，你可以来送我吗？”
陈在野站起身，朝她走了一步，却没有再往前。
两个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黑暗，“初九，”他顿顿，“照顾好自己。”
“放心，”她笑出声，“你知道啊，我姐管我管的很严的，一日三餐，生活习惯，我都已经铭刻在心里了，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你走吧。”初九把自己夹在门缝里，不让陈在野看到她。
陈在野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脚怎么都挪不动。他感觉心里好像开了个口子，很细小的口子，明明没有血渗出来，却痛的发痒，想要挠又无从下手。
他吸吸鼻子，“明天我来送你。”
人影消失在门外。
初九带上了门。
她蹲在黑暗里颤抖着肩膀。
哭了？
好像也没有哭。
她不知道自己是惧怕离别，还是惧怕童年那些难以忘怀的过往。
离别很痛苦。
友情仿佛两截生出情丝的发，紧紧缠绕，不离不弃，一旦分开，这些发丝从根部抽离，痛的简直难以忍受。
童年也很痛苦。
当她重新看到那些满载记忆的影片，还是会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鞭挞着过去的自己，活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她就是痛苦的集合体。
*
翌日清晨。
初九拉着行李箱去跟杨春兰告别。
杨春兰红着眼眶往她书包里塞了很多东西。
“这是桂花糕，回去热一热再吃。这是炸椿芽，你最喜欢的。这是炸带鱼，你姐最喜欢的。还有这个这些小零食你都带上，免得在车上饿了。”
她一边收拾手一边哆嗦，最后什么都抓不住了。食品袋子从指缝里钻出去，摔到地上。
“你看我，年龄大了，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第57章 你早恋了？
初九紧紧握住她的手，“外婆，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我们家小九回来一趟不容易，又住了这么短的时间，外婆真的舍不得你。等明年毕业了，你回来住满两个月，行不行？”
初九心酸地点头，“好。”
杨春兰絮絮叨叨念了一路，直到把她送出筒子楼。
“走吧，”她指着前路，“小陈让我跟你说，他和你的那些朋友，在村口等你。”
初九强颜欢笑，“我有空就回来看您。”
“学习最重要，保重身体。”
“好。”
一个多月前，初九拉着行李箱踏上这片在心底失踪已久的故土。
一个多月后，这片故土再次被掩盖。
初九走得很慢，外婆塞进书包里的东西好像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临近村口，她看到三个人影。
施夏夏哭着跑过来抱她。
“初九！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初九摸摸她的头，“都这么大的人了，离别还要哭啊？我都不哭了。”
她看向不远处的陈在野。
陈在野穿着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衣服。
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曹子桐走过来拉开施夏夏，“行了，别哭了，你以后又不是不回江夏了，咱们俩马上也要走了，以后你去学校看她不就成了吗？”
“对哦，我可以去看你，我为什么要哭啊？”施夏夏傻乐了，“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给你送过去。”
曹子桐也附和，“对，咱们谁跟谁呀？你要是被欺负了就跟哥说，哥帮你解决。”
施夏夏还想拉着初九再说些贴心窝子的话，却被曹子桐拽住，“行啦，别说啦，那边儿还有人等着呢。”
施夏夏只好忍痛割爱。
初九盯着她片刻，抬手抱了抱她。
曹子桐站在一旁，也被初九抱了下。
两个人惊恐的表情略显浮夸。
初九忽略不计，笑着朝陈在野走过去。
陈在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履行承诺，把该给的东西都给你。”初九把行李箱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这里面有冷冻的槐花和葡萄酒，还有一些我闲来无事做的小吃。要是好吃的话，你就吃掉，不好吃就扔了。”
陈在野接过去，“我会吃的。”他低着头，帽檐儿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记得给我打电话，”初九嘱咐，“周末。”
“我记得。”
陈在野说完，大巴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他抿了下唇，“上去吧，我帮你放行李。”
“我跟他们两个都抱过了，”初九红着眼尾张开手，明媚的笑容下淫雨霏霏，“我们也抱一下吧。”
陈在野沉吟片刻，拉住小姑娘的手腕，把她带进了怀里。
“初九，保重。”
少年的下巴垫在她头顶，只一瞬，他松开了她。
初九头也不回地冲上车。
陈在野帮她把行李放好。
车子喷了两下气，向着来路远去。
施夏夏和曹子桐走过来，一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难受吧？”施夏夏哼哼鼻子，“要不然你跟我们回江夏得了，没事儿还能回去看看她。”
曹子桐也同意这个看法，“你回去也一样能干这个活儿呀。”
“我有我的打算，”陈在野收回眼神，“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是下周的车，”施夏夏叹气，“至于另一个人，不知道。”
曹子桐一头雾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下周走啊？”
“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怎么，你还想左右我的人生啊？”施夏夏懒得搭理他，吊儿郎当地离开了。
“陈在野，你说这人怎么……”
话说到一半儿，陈在野也提着东西走了。
曹子桐愤怒挠头，“得，一个两个都是大爷。”
…
回到家之后，陈在野把初九送给他的东西从包里拿了出来。
包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凉拌槐花的教程。
陈在野比着照做，可惜做出来的味道还是跟初九的相差甚远。
他又把初九做的那些小吃拿出来。
油炸麻花，炸猫耳朵，麻辣牛肉干儿。
他捏了个麻花，差点把牙硌掉。
陈在野摇头笑笑，“怪不得你让我扔掉，像活化石一样，怎么吃？”
他倒了杯葡萄酒一饮而尽，还是觉得不过瘾，直接对着瓶子吹了起来。
他将初九留给他的东西全吃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
第二天下午醒来，他才看到初九发给他的信息。
…
初九：【已到，勿念。】
…
陈在野本想回复，想到这个时间她在上学，手机可能由初月保管，又收回了手。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澡，打开门发现门上的公告不见了。
他丢下盆子，挨家挨户在他们的灶台下面找，生怕漏掉一处。
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陈在野连洗漱的心都没有了。
他坐在床上望着因为年久失修而发黄的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混得真失败。
不被父亲认可，不能做自己喜欢的职业，甚至想要留下的东西都留不住。
窗外月亮高悬。
初九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寂寥的夜。
他静坐很久，给沈云昌拨过去。
“沈老师，明天我想去看看你。”
*
江夏。
初九背着书包回到家。
初月正在厨房忙碌，“回来了？洗手吃饭。”
初九刚把书包卸下，就看到桌子上放着陈在野送她的木星手链。
她追到厨房，“你是不是翻我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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