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书里对于朝堂斗争着墨不多,大都作为男女主吵架时模糊的背景出现。就这些细碎的关系,还是傅南霜自己通过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
在虐文里找逻辑,是傅南霜作为一个j人最后的坚持。
所以她总觉得,男主对女主病态的渴求,有一部分来源于他的年少叛逆,还有一部分,来源于女主的身份。
毕竟只有女主,是唯一一个毫无背景,对他也全无威胁的人。
哦,倒也不是唯一。和今日要进宫的这二位相比,皇后的出身其实也不太拿得出手。
淑妃冷芷蓉,尚书省左仆射的长孙女,就是那位“冷相家的”。
德妃叶如曼,门下侍中老来得的幼女,就是那位“叶相家的”。
原书中并未明言皇后的家族究竟是什么来历,只用四个字草草概括:
世代清流。
而傅南霜理解的版本:
穷酸古板。
以至于她一开始觉得颇为奇怪,就凭皇后这种家世背景,究竟是怎么越过这两位相府小姐,率先坐上了中宫的位置。
或许是其他人的背景太过敏感,不如就让她先占着坑位,毕竟她的家世清贫的刚刚好,挑不出错处,也造不成威胁。
这也是傅南霜后来自己推断出来的。
待她梳洗完毕,天光已经大亮,宫人将她扶起,引着她向正殿走去。
“妙芹,她们已经到了么?”
这是她在梳妆期间,刚问到的名字。同事一场,总要互通花名,以示尊重。
“回殿下,那二位还在向陛下请安,稍后便到。”妙芹的神色算不上恭敬,毕竟昨日里陛下的态度很明显,她也用不着假意讨好这位临时皇后。
“嗯,无妨,咱们先去等着便是。”
傅南霜明白,这两位相府小姐的后台很硬,硬到根本不用在乎她们之间当下的品级差异。
工作这几年,她也不是没有带过VIP实习,甚至穿过来之前那晚上加的班,正是因为组里的两位小祖宗临时撂挑子,她只能自己把活儿接过来继续干。
打工么,不就是投胎失败者的集中营。
好在这种日子眼看着就要熬到头了。
就这种分量的下马威,她还能忍,并且很擅长。
于是傅南霜就在正殿里枯坐了半个时辰。
甚至连妙芹都开始觉得,那二位虽说出身高贵,也着实有些太过分了。
她们这些在宫中当差的,也不是木头做的假人,总是要休息的。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主子跟前,腿麻了不说,连说句闲话的机会都没有,都快把她憋坏了。
但傅南霜倒是坐得安稳,没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头脑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当然,如果身边没人就更好了。
她能坐一整天。
正当她设想着自己大宅的布局,院落的规划,要养的三只猫,设计的猫爬架......殿外终于传来了通报的声音,不久,便见回廊转角处,迆迆然走来两名女子。
淑妃身量瘦削,长眸婉转,眼角似有一弯欲语还休的柔情。
德妃体态丰润,姿容甜美,即使不笑时唇角也有两个梨涡。
当然这些都是书中的描述,傅南霜凭借记忆勉强对上了两人的身份。
而傅南霜今早梳妆时,也已经照过镜子。
皇后中人之姿,五官俱在,四肢健全,嗯,是个健康的人类。
二人齐齐跨门而入,向傅南霜拱手行了一礼。
“妾参见皇后。”
没有下跪行大礼,殿内的宫人内侍都有些紧张,听闻这位皇后家训极为古板,若是她追究起来,那二位相府小姐想必也不会妥协,只怕到时会闹得不好看。
但傅南霜反而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大礼,不然她还怕折寿。
她轻笑着点了点头,“入宫可还习惯?”
她也不知道该寒暄什么,总之电视剧里的皇后都是这么说的。
也许是太后?记不太清了,反正她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自己能靠说两句话赢得她们的好感。
一旁的妙芹却觉得这皇后有些可笑,明明她也是昨日刚进宫,迫不及待地摆出这等主人的架势,也不怕遭人耻笑。
但两位相府小姐倒是家教良好,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只齐齐应了声。
接着殿内便安静下来。六目两两相对,再也无人开口。
气氛有些尴尬。
傅南霜暗叹了口气。
看来升职还是要一步一步来,跨级晋升让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技能磨炼过程。
说套话的技能。
“如此便好,你们便先回去安顿一二,若是有什么需要,差人来寻我便是。”
既然很难聊,不如就别聊。
随即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非常讨厌早起,以及早会。
于是她马上补了半句,“不用每日请安。”
这下她放心了不少,正准备起身回去补个觉,却又被德妃出声拦住。
“殿下,”叶如曼似是有些着急,“还请留步!”
傅南霜这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叶如曼肤色润泽粉白,长着一双滚圆的杏眼,瞳色偏浅,腮边还带着两团稚气的软肉,像只娇俏可人的布偶猫。
嗯,挺可爱,就跟傅南霜组里那位MD的侄女一样可爱。
平时姐姐叫得亲,奶茶买得勤,要加班的时候就跑没影儿了。
“德妃妹妹,有何事啊?”对可爱的妹妹,傅南霜还是能稍微挤出一点耐心的。
“殿下,今早我二人先去面见了陛下,而后再来的殿下的宫中。”
“嗯,我知道。”
“但并非是我们刻意拖延,是陛下...陛下有要事,命我们转告殿下。”叶如曼脸色微红,似是有些话不便明言,但又被段淞逼得不得不说。
她一时情急,轻扯了把淑妃的袖子,“你也来说两句啊。”
冷芷蓉看似纤细柔弱,但明显更为镇定,她抿了抿唇,眸中凝实一道冷静的光。
“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她的声音单拎出来,比傅南霜想象中多了几分韧性,不像大家小姐,倒像个女侠。
傅南霜现在开始有些好奇,段淞究竟是要传什么话,还值得她们这么大动干戈。
但她也没有刻意为难,让宫人尽数退出,又让她们走进了些。
“究竟何事,说罢。”
“殿下,”冷芷蓉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决心,但又有些后劲不足,“陛下有旨,命您...您,,,”
叶如曼听得着急,直接把话头抢了过来,“哎,还是我来吧,陛下说您是后宫之主,无论是今日还是日后,凡后妃侍寝之事,全凭殿下您决定。”
傅南霜立刻明白过来。
段淞发现了。
他这是在报复。
第4章 侍寝
内侍司来捧了碗新煎的茶汤,垂首低眉,恭敬地放在案边,接着小心翼翼地瞧了眼他们家陛下。
只见他时而咬牙皱眉,时而得意发笑,不由得有些发憷。
司来发现,自从前夜里,陛下打皇后居住的明义殿离回来之后,就显得颇为反常。
明明大婚这半天东奔西跑,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结果他居然就这么饿着肚子睡下了。
睡下了,但又没睡着。
司来守在外间,只听得陛下在榻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轻啧一声,紧接着或是薄怒的轻吼,或是疑惑的叹息。
今日清晨,陛下都不用他去唤,早早便自行起身,还连连要他去催促进宫的马车,似是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两位新入宫的妃子。
司来本以为,陛下是昨夜里在皇后那儿受了气,所以这般焦急,是准备重重封赏这二位后妃,挫一挫皇后的锐气才好。
但他想错了。
陛下见到她们后,却只是拖着一言不发,拖到那二位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面色发白,抖如筛糠,几乎都快哭出声来。
过了快半个时辰,他又突然将众人清退,和那二位娘子密语起来。
也不知陛下究竟同她们说了些什么,总之那二位出门时,皆是两颊飞红,连眼都不敢抬。
司来暗忖,陛下毕竟年轻气盛,但白日宣yin终究不好,若是被吴相发现了,只怕又要和陛下起争端,以后还他是要多劝劝才是。
而那二位娘子走后,陛下就陷入了如今这种状态。
又冷静又疯癫的。
司来正想着,是不是该寻太医来请个脉,却听得他的陛下突然发话。
“你去看看,皇后那边儿有没有传话过来?”
司来更疑惑了,不是昨夜和皇后闹得不欢而散吗?怎么如今还在关心那边的动向。
但他也不敢反问,“...是,奴这就去差人去问。”
段淞下意识地用指尖敲击着桌案,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笃笃声。
他一夜没睡。
昨夜他躺在榻上,睁眼到听到了三更的锣声,随即猛地惊坐而起:
唉不是,她怎么敢的?
甚至连昨日里姓吴的老狐狸逼他答应的那件丑事,他都根本顾不上生气。
虽然自己对她本也无甚兴趣,勉强留宿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颜面。
但这皇后简直荒谬至极,大婚当日御前失仪,搪塞他,欺瞒他,用的还是这么拙劣又...又粗鄙的借口。
她究竟是生了个熊胆子还是长了个狗脑子?
是她料到自己羽翼未丰,暂时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处理她,所以她才这般嚣张,甚至连个像样的托词都懒得想。
难道她的心机竟如此深沉?
段淞又回忆起皇后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
大多时候双目半阖,神情呆滞,仿佛神游天外;偶尔心神归位,勉强说得两句人话,但又敷衍塞责,听得人肝火直冒,还不如不说。
他实在分辨不出,这人究竟是先天有缺,还是刻意为之。
但总之,这不知死活的家伙让他不快了,那她也别想好过。
傅南霜现在确实不太好过。
两个妙龄少女围坐在她身侧,一左一右地紧盯着她,连眼皮都没抖动半下,似是生怕错过她的一个表情,正等着她作出命运的裁决。
傅南霜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但现在躲无可躲。
在这三伏的暑热中,她却觉得自己的手脚渐渐发冷,后颈微凉,似乎连血流的速度都变慢了。
她拢在袖中的双手,不安地寻找着指甲边缘的毛刺。
她想要尽快摆脱这种不受控的局面,缩回寝宫的帷帐中,把自己包裹起来。
但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甚至开始赌气般设想,不然什么也不说直接跑吧,凭她们俩的的身体素质,应该也拦不住自己。
思绪纷乱,如受惊失控的幼兽,在冰冷的黑暗中四处乱撞,急切地寻找着出口。
找到了。那出口上画着男主那张扭曲发红的脸。
幼兽冲了上去。抓挠,撕咬。劈头盖脸。
这男主有病吧?
这么小家子气当什么皇帝啊!种地都没人要!
侍寝这种事儿是她能决定的吗?
不就是两边大臣都不想得罪,所以把自己推出来挡枪吗?
但在某个喘息的间隙,她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慌乱不仅来源于愤怒,更来源于一种隐秘的恐惧。
对自己的恐惧。
原本傅南霜只规划了自己的逃离路线,完全没有考虑过其他后妃的下场,个中缘由,是因为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毕竟命理大师有云,不要沾染上他人的因果,不然会影响自己的运数。
况且纸片人的命也算命吗?
作者宛如小世界里至高无上的创世神,让谁生让谁死,只要在键盘上信手敲几个字符就能做到。
这些角色的生死爱恶欲,无非是几个扁平的、苍白的小字,在盗版网站和劣质屏幕上闪着萤萤绿光,偶尔还夹杂着几个可笑的错别字。
无关痛痒。
但那都是在和她们见面之前。
现在她们坐在自己身边,能感到她们身上的热度,能听见她们呼出的气息,能看到她们胸腔的起伏。
她们是两个年轻而鲜活的生命。
而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个生命现在掌握在自己手里。
傅南霜觉得自己现在被一种莫名的、类似于同情的东西所驱使,被迫回想起了这两个人的故事线。
在原书中,除了皇后外,就属这德淑二妃的死相最为凄惨。
毕竟她们仗着自己家世显赫身份贵重,从没尊重过商户出身的女主。更是因女主入宫前已为人妇,没少以此为引,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恶语攻讦。
她们是高贵的,也是愚蠢的,卑劣的。
二人想加害女主,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主意,只能像两个跳梁小丑一般,在皇后的计谋边缘打转。
皇后挖的坑里有她们的一铲,皇后搭的墙上也有她们的一块砖。
而每当陷害女主的事情败时露,她们就会推出身边的人顶罪,最后失了人心,连最亲密的侍女都倒戈向了女主,无人效忠。
傅南霜记得两人的结局。
德妃叶如曼,表面天真烂漫,实则心思阴暗,好不容易设计怀孕后,却变得暴躁易怒,形容消瘦枯槁,最后难产而亡。
淑妃冷芷蓉,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向来眼高于顶,最后却是在一场宫变中,被战马践踏致死,衣衫残破,面目全非。
她们就像是女主的对照组。
平民出身的女主有着高贵的品德。
身份高贵的女配却有着卑劣的内心。
所以作者要把她们原本最珍视的东西夺去,踩碎,再将一副零落的残躯吊在城门口示众。
看看,这就是嫉妒的下场。
但是,人应该为自己还未犯下的错误而受到惩罚吗?
傅南霜自认浅薄,没有能力处理这种终极哲学问题。
但她有最朴素的是非观:
如果男主还没受到应有的惩罚,那这些后妃也有足够的理由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稍微定了定心神,手脚也渐渐回温。
算了,拉她们一把也罢,无非是顺手的事。她先拖上一阵,等女主进宫以后,男主自然也就无心搭理她们了。
到时再劝她们一起出宫,当然,她们能听进去最好,如果当真钻了牛角尖,那也是她们自己的因果。
傅南霜对自己的安排还算满意,眼帘微微抬起,却并未看向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盯着自己拇指上的月牙开了口。
“此事——”
冷叶二人终于听到她的答复,不由得精神一振,向她凑得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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