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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不重，再过半炷香就该醒了。”
知容对盘问一事极为好奇：“你们等会儿审问时能带上我吗？”
她眨了眨眼：“我院子很大，而且没人过来，你们随便怎么审。”
从与知容的谈话中，凌清清这才得知，知容此世虽为当朝重臣之女，但在府中却没什么存在感。
连所谓的“爹”也才见过两面而已。
府上有十几个孩子，知容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好在府上吃穿用度不曾克扣，她一人住在偏僻的西苑，当初更是为了方便与她的江郎相见，她遣散了苑中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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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房内，邵萤生缓缓睁开了双眼，昨日主上留在她脖颈的青紫痕迹还未消退，如今后颈又莫名其妙挨了一下。
邵萤生神情有些恍惚。
不对，是两下。
在一声刺耳尖叫声后，她又被拍了一掌，然后彻底晕死过去。
眼前的视线渐渐聚拢，她睁眼便瞧见凌清清苏霖与知容三人。
哪怕凌清清还未开口，邵萤生便猜出了几人的目的。
“你们别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
凌清清：“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就随便聊两句你的事。”
小凤凰立马自荐，他举手道：“我最会聊天了！”
“……”
凌清清伸手将他拉了回去。
“你跟在蔺不烬身边已经很久了吧？”
邵萤生扭头不言。
“我们去天山派查过你。”
“你说你是圣女，确实没有骗人，不过却是天山派百余年前的圣女。”
“听闻你当年叛门而逃，整个天山派视你为不耻，甚至不愿提起你的名字。”
当听到“天山派”一名，邵萤生眼中划过一丝不屑。
她冷哼道：“那又如何？”
凌清清神情一松：“听闻圣女在天山派地位极高，当年邵姑娘为何要叛门而逃。”
邵萤生冷笑：“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鸡零狗碎之徒。”
“不必在我身上费尽心思，主上不会来救我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凌清清却自顾自道：“根据天山派记载，你这位圣女离开门派大概是两三百年前的事情，再加上这天地时光旋回轮转——”
“你在蔺不烬身边待了将近五百年了吧？”
第118章 只此
“蔺不烬作恶多端, 供他差遣的几乎都是被控制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但……”
凌清清忽然凝着她的眼睛，“你不是傀儡。”
小凤凰听闻此言, 立马扒着凌清清探出脑袋，瞪大双眼表情浮夸：“不会是被蔺不烬抓住什么把柄了吧？！”
邵萤生翻了个白眼：“我对主上忠心耿耿, 岂容你污蔑！”
小凤凰耸耸鼻子，从凌清清身后走出来：“奇怪，你既笃定蔺不烬不会来救你，为何还要一心维护他？”
知容也从苏霖那得知了恶种如今藏于人间一事, 而这邵萤生便是恶种的下属。
恶种臭名昭著, 三界皆知, 她虽算不上忠肝义胆之人, 但也清楚恶种所图谋之事无人能幸免, 再加上自己还未曾主动招惹, 邵萤生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定是在她身上打什么坏主意。
知容在几人之间环顾一圈, 立马意会，她唉声叹气地应和苏霖道：“是啊,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往上赶着给人做牛做马的。”
邵萤生气急败坏：“你们懂什么？主上予我有恩，我自当以命相报！”
在场众人诧异, 互相对视一眼。
蔺不烬对她有恩？
小凤凰一脸惊恐，他没听错吧？
在鬼界时，苏霖虽未亲眼见到蔺不烬的分身, 但也从凌清清与无名地方听过他令人所不齿的恶行。
小凤凰想破脑袋也无法将蔺不烬与那种大发善心之人混为一谈。
“真的假的？”
邵萤生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态, 立马冷静下来。
“此事无关主上计谋，告诉你们也无妨。”
“我年幼时不服门中长辈管教, 偷偷逃出天山派，途中遇乱民险些丧命, 是主上救了我。”
那时的主上还只是一介凡人，从未接触过任何仙法。那时的他为寻避身之所，怀揣着勾陈宫那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特招杂役弟子的告示踏上了风雨之路。
正是这次途中，主上恰逢遇上了被抢走了所有钱财干粮的她。
邵萤生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蔺不烬的冷血无情。
他生来就是恶种，无心无情。
可在人间待久了，恶种竟也学起七情六欲的凡人来。
他学来了凡人执念，却不懂它真正的来源为“情”之一字。
主上之所以想要寻亲，只是笨拙模仿他人罢了。
时间久了，生出了执念，连他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主上素来无情，更无怜悯之心，可他那次却鬼使神差地救下了自己。
那时，邵萤生尚年幼，再加上性格怯弱，根本无法独身在这乱世生存，她死缠烂打追着主上，与之一同跨越了两座州城。
蔺不烬也不知自己无心救下的一个小丫头，竟会跟自己那么久。
一路下来他大多也是无视身后的小尾巴，但有时二人也能坐下来说上两句话。
尽管邵萤生极力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蔺不烬自幼闯荡江湖，三言两语就将她的话给套了出来。
邵萤生出身尊贵，从记事开始就被当做下一任圣女培养，整日被灌输圣贤之道。他们告诉她，圣女的一生就应当舍下私欲，为他人而活。
除去一些宁心静气的琴谱心法外，他们从不让她接触其余术法。
为保持圣女纯净之躯，她不被允许玩闹，以免身上意外出现伤痕。
哪怕只是孩童天性使然，看见什么新奇之物小跑上两步，就会被罚入祠堂抄书。
所谓圣女不过是被人操纵一个漂亮的傀儡人罢了。
主上一路上对她爱答不理，可知道这些事后却忽然来了兴趣。
他偶尔有闲心时候，便会教她市井那些偷鸡摸狗的本事，甚至教她如何杀人。
主人以为，人就应当随心而活，不受世俗牵绊。
那时邵萤生已打算追随主上一同进勾陈宫，她宁为杂役也不愿回去，但天山派的人还是找到了她，将她强行带走。
二人相伴多日，她以为无论如何蔺不烬也对她会生出半分怜悯与情谊，可他只是冷眼看着她被带走，然后转身离开。
往后多年里，她一直没能再从天山派中逃出来。
但蔺不烬对她的影响却难以磨灭，她事事假意恭顺长辈却是阳奉阴违，暗自谋划终有一日要逃出这不见天日的囚笼。
后来，蔺不烬以偃术重伤修真各派，恶贯满盈的消息瞬间在众人中传开，天山派本无意入这趟浑水，但碍于各家相逼，无奈下只能派出圣女邵萤生。
邵萤生所习术法根本不足伤人，至多只能为人抚琴清心，所有人心知肚明她不过是被派来的一个无用的吉祥物罢了。
可蔺不烬被众门派逼迫到垂死之境的那日，邵萤生倒戈相向，救走了蔺不烬，破了仙门百家的局。
……
“那就是说，他救了你一回，你又救了他一回。”小凤凰依旧不能理解，“一来一往，这恩情不就还清了。”
何须在他身上浪费五百年？
“那你呢？”邵萤生冷哼道。
“你不也一样吗？”
小凤凰眨了眨眼：“我？”
凌清清闻言心头凛然，她急忙想要开口打断二人。
谁知不等她将话说出口，邵萤生恶狠狠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这一世，你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凌清清脸色霎时变了。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的苏霖，神情有些慌乱。
可少年却一脸迷茫，似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结果？”
尽管凌清清有意遮掩情绪，可这一幕还是叫邵萤生收进了眼底。
她别有用心地笑了笑：“没什么。”
她从主上那里得知凌清清曾去过鬼界无间，从主上留在鬼界的神识那得知了关于她与苏霖几世的纠葛。
邵萤生饶有兴致地看向二人，如今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人是不知情啊。
凌清清脸色发青，攥紧衔云剑柄。
“好了，今日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说吧。”
她忽然站起身，扭头就朝屋外走。
“这就不审了，不是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嘛？”小凤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知容张了张嘴，也对凌清清态度的突然转变表示诧异。
可是现在天不是才黑下来吗？
她瞧着挺早的呀。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凌清清的面说，她看起来似乎心情有些不好。
“我累了，明日再审也不迟。”凌清清头也不回。
知容捂了捂嘴，缩着脑袋乖巧跟在凌清清身后，一蹦一跳地离开。
小凤凰若有所思地盯着二人离开的背景，忽然收回视线，转身与邵萤生对视。
少年忽然开口道：“我知道。”
邵萤生：“什么？”
少年眼神坦然：“方才你所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原本其实我不明白，但现在好像懂了。你意所指，你与我一样。”
她之所以一直留在蔺不烬身旁为他做事，并非只是报恩而已。
邵萤生一时有些惊异，原本她只以为抓住二人把柄，想要日后借此惹是生非。
可苏霖他竟然知道那些？！
为何方才在凌清清面前他……
小凤凰看着她，微微颔首，肯定了她心中所想。
主上这几世一直留她在身边，便用秘法融了她三世的记忆，是以她跟随主上亲眼见证了苏霖的三世。
一个初入人间，懵懂清澈少年的三世。
明明他什么也不懂，就连灵力和自保的办法都没有，开始时也不知主上计谋，却能次次轻易毁掉主上的心血。
她与第一世的凌清清交过手，那是个怪物。
——是主人照着自身，亲手打造出的怪物。
却因苏霖生出了苦谛树，拥有了正常人的情绪，甚至不惜以命相换，得他而活。
苏霖同样为救凌清清割肉放血，神志不清，几近崩溃。
主上为逼他堕魔，告诉他凌清清身死真相，想要利用他卷土重来，可他却选择坠崖。
第二世，他与句容联手捣毁万神殿，切断主上力量来源。主上将其囚禁命他重造万神殿，他几次出逃又被捉回，眼睁睁看着主上利用情丝顶替了他的身份，看着凌清清再次陷入万丈深渊。
所以，这次他抢在主上之前溯洄时空，选择再次回到凌清清的身边。
邵萤生不明白：“为什么？”
在她眼中，凌清清的命运逃不出主上的掌控，但是苏霖不同。
这一切本与他无关的，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脱身事外，从此高枕无忧做他的天界小皇子。
可他偏偏以身入局，陷入浊世。
说实话，邵萤生一直很好奇，除却那日苏霖回溯，她亲眼看见他解开真身封印外，其他时间的苏霖都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可欺模样。
无论哪一世的他，整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嬉笑打闹的模样。
常人蹉跎半生，哪怕短短几年心境或许都有了极大的变化，或从少年轻狂到沉稳内敛，或从怯弱胆小成长到独当一面。
人都会有改变的。
可苏霖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变。
如今的他看起来与从前并无什么不同。
眉眼间少年赤诚依旧如初。
从未改变分毫。
她有些羡慕起凌清清无论是何种模样，都会有人坚定地朝她走近。
邵萤生心口有些酸涩，问：“凌清清她究竟有什么好？”
“哪怕她如今负盛名，被修真寄予厚望，但你应当明白，她哪一世有过好结局？这次也一样，你们阻止不了主上的！”
少年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但我见过凌清清的许多模样……”
有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十一姑娘，有那个被人喊打喊杀落魄出逃的“妖女”，也有那个一剑平山海、意气风发的凌清清……
“凌清清就是凌清清。”
“世间只此一人。”
他愿意追随她，永生永世。
第119章 笨蛋
“欸, 凌清清，你在看什么？”
小凤凰近日吃了不少瓜子上火，半夜渴醒爬起来喝水, 忽然瞥见凌清清屋内还点灯大亮。
他好奇地去叩房门，得了凌清清的允许后, 小心翼翼挪着脚步进来。
此时的凌清清正坐在一张小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半透明的灵卷。
她目不转睛：“是我托虞棠师妹在藏书阁寻到的卷轴，再以术法将灵像传于我。”
小凤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灵术，颇感新奇, 三两步小跑着凑上前。
“讲什么的呀？”
“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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