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和雪棠行到花厅,二人刚踏到厅内,便见璎珞匆匆迎了上来,璎珞是四平八稳的性子,这次却显见的有些慌乱。
她急匆匆跪到地上,扬声行礼:“圣上万安、九公主万安。”
声音大的震耳欲聋,简直要把房顶震塌。
雪棠平时最畏惧碧霄宫的宫人,每次看到了都会不自觉回避,现下有沈离在身边撑腰,便格外有底气。
她居高临下睨着璎珞,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斥:“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声音吼得震天响,是唯恐圣上听不到吗?”
璎珞原本是不把雪棠放在眼中的,若是以往定不会任雪棠责骂,可现下雪棠身边不仅站着一尊大佛,寝屋的情形也见不得人,只得忍气吞声将不甘咽下。
她嗫嚅着认了错,只想快些将二人打发回去:“陛下和公主惦念着娘娘,孝心可感天地。可今日实在不巧,娘娘得了热症,精神疲乏的很,实在不宜见客,陛下和九公主还是改日再来问安为好。”
她自觉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沈离却丝毫要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开口说道:“母后身子不适,身为小辈就更应该到塌边侍疾。”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内院走去,璎珞急的冷汗直流,亦步亦趋跟在沈离身后劝诫,只道太后刚刚歇下,不宜接见陛下,沈离自不会因为宫人的劝诫而改变主意,不过片刻就到了正院。
眼看着便要到达寝屋,璎珞忙跪到地上挡住沈离的去路:“陛下,热症是会传染的,您的康健事关江山社稷、断要保重龙体呀!”
沈离眯起眼睛,抬脚便将璎珞踹倒在地。那一脚仿若有千钧之势,简直要把璎珞的心肝脾肺都踹出来,璎珞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嘴角溢出淋漓的鲜血。
沈离瞥向一旁的侍卫,指着璎珞道:“这贱婢三番五次阻止朕探望母后,其心可诛,快些将她打入天牢,择日处置。”
侍卫道是,扯住璎珞的头发,像拖抹布一样拖着她向外院走去。璎珞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不仅是她,便是太后也逃不过了。
雪棠从未见过沈离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有些怔忪,愣愣地顿在沈离身后。
沈离回头看向雪棠,顷刻间便又恢复了风清月朗的模样,他伸手拉住雪棠的素手,温声说道:“妹妹,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随皇兄给母后请安。”
他一面说话,一面拉着雪棠往前走,想到璎珞的百般阻拦以及前几日在月洞窗瞧见的情形,雪棠隐约察觉到沈离到碧霄宫的目的。
雪棠眯起眼睛,心里涌起一股畅快之意,王太后曾想让她和皇兄身败名裂,今日皇兄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直大快人心。
她加快脚步踱到沈离身边,二人齐齐走到寝屋门口,刚站定便听到门内传来旖1旎的嘤1咛声。
雪棠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犹觉得十分羞赧,她不自觉后退一步,悄悄躲到沈离身后。
察觉到雪棠的小动作,沈离勾起唇角浅笑了一下,低声道:“看来母后病得十分严重。”
话毕不再多言,一脚便将房门踹了开来。
第33章
床上的两人正纠缠的难舍难分, 情到深处时便连反应都比平时慢半拍,王皇后只当内侍粗手笨脚误闯寝屋,停下动作便斥责起来:“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还不快些滚出去。”
体内热1浪翻滚,她擎等着人出去了,再行快1活之事, 没成想来人不仅没有出去,反而离床榻越来越近,她这才察觉到异常。
支起身子看向帘外,入目是沈离颀长清矍的身影,王太后倏得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褥,因着太过于用力, 指节泛起微微的白。
王太后虽害怕,心里好歹还存着一丝侥幸,她看了云峥一眼,示意云峥藏到锦被后面, 而后开始手忙脚乱穿衣裳,原想穿戴齐全了再应付沈离, 这时雪棠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王太后系衣带的动作一顿,忽得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到了一起。
因着她曾想将沈离和雪棠的不轨之事公之于众,他们便暗暗记恨于她,今日以牙还牙,欲要让她身败名裂。
沈离若下了决心要她被万夫所指, 这薄薄的帘幔又如何挡得住他?
王太后因着情1事而容光焕发的脸颊忽的就失去了血色, 她停下穿衣的动作,重重跌坐到榻上。
沈离离床榻越来越近, 王太后的心也越来越沉,她濒于绝望之际,忽见云峥从身后弹出来,倏得便掀开了帘幔。
他跌跌撞撞滚到地上,不停地向沈离磕头认错:“先帝驾崩,太后一人独居在深宫,她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免不得寂寞难耐,这才把卑职调到碧霄宫取乐。”
“卑职忠于陛下、忠于大英,断然不肯做悖逆之事,奈何太后势大,道卑职若不从了她,便将卑职的家小尽数打入大牢。卑职的幼子不过一岁,若被打入大牢便只有死路一条,卑职不得已才上了太后的榻。”
云峥满脸委屈,控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求圣上明鉴,还卑职一个公道。”
相对于被沈离捉奸在床,云峥的倒打一耙更让王太后钳口挢舌。
他们从重逢到做逾矩之事,一直都是云峥主动,她又何曾威胁过他半句。是云峥告诉她,他对她余情未了以至于多年未娶,她才感动非常,和他行了云雨之事。哪里勉强过他半分?
王太后虽极力忍耐,却还是不自觉流出了眼泪。枉她对云峥一片真情,竟全然错付了,云峥不仅隐瞒了有家小的事实,还在生死关头为了自保混淆黑白,将她推出来做挡箭牌。
她真是瞎了眼才会钟意这样一个人。
王太后心如刀绞,脸上却漾起了一抹笑。她慢慢将帘幔挂到金钩上,用极温柔的声音对云峥道:“你睡了当朝太后,污了先帝,污了皇家的尊严,难道还想活着走出皇宫不成。”
看着云峥脸上错愕的神色,她的笑容愈发灿烂,她伸手在云峥的额角点了一下,声音愈发软糯:“哀家完了,你也别想活着。便是下地狱,哀家也得带着你。”
云峥是沈离安排到王太后身边的,他原本有恃无恐,但听到王太后的话,立马就把目光投向了沈离。
哪怕他是得到沈离的示意才上了王太后的榻,可沈离会放任一个侮辱皇家尊严、且抓着他把柄的人存活于世吗?
云峥直直看着沈离,尚未得到沈离的回应,便见一群人疾步而来,昭帝好
楠諷
色,这群人皆是他的遗孀。
身为王太后的庶子,沈离可以给王太后定罪,却不好多做指责。
但这群曾和王太后一起侍奉过先帝的太妃便不同了,她们无所顾忌,团团将王太后围在中间,劈头盖脸便是一通指责。
最冒头的当属张太妃,张太妃生得和谢贵妃有三分相似,到了谢贵妃的小日子,昭帝偶尔也会到她的宫殿坐一坐,她命好,不过侍了三次寝便孕有龙胎。
王太后斗不过谢贵妃,便把怨气都撒到张太妃身上,一碗红花不仅把张太妃的孩子打了下来,还害得张太妃终身不孕。
张太妃恨极了王太后,奈何势单力薄,只能把苦水咽到自己的肚子里,现下好容易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
她一边撕扯王太后的寝衣一边破口大骂:“贱人,你既然恬不知耻,还要脸面做什么,倒不如脱光了给大家瞧一瞧你的心肝到底有多黑。”
杀人不过头点地,王太后万没想到沈离会将太妃宣到碧霄宫来侮辱于她。
她是王氏嫡女,心气儿极高,让太妃撕扯她的衣衫,践踏她的尊严,比要了她的命还让她痛苦。
她心急如焚,抬手和张太妃拉扯起来,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不知是谁从身后缚住了她的双臂,她再也反抗不得,只得任张太妃把她的衣衫撕得破破烂烂,再无法蔽体。
人群中间传来似野兽一般的低吼,凄厉又悲怆,雪棠听得汗毛直立,大仇得报的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突然便不想在屋内待下去了,抬头看向沈离,低声道:“皇兄,我想到外面透透气。”
沈离颔首,随着她一起走到院内。
二人离花厅越来越远,远到连屋内的声响都听不到了,雪棠却依然苍白着脸,眼底透出几分惶恐不安。
沈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眸子目不转睛凝着她,低声道:“你觉得为兄做得太过?”
雪棠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她的心乱成了一锅粥,半点条理都没有了。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起初看到王太后惊慌不安倒是生出了几分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可看到太妃们□□王太后的情形,心里又觉得十分不快。
不是心软,也不是可怜王太后,只是觉得很难受。她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雪棠尚没想出该怎么回答沈离的话,便听他接着道:“倘若上次我们被太后堵到榻上,下场会比她惨百倍。”
“阿棠,我知道你心软,但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倘若你发现有人对你存了歹意,一定要将他狠狠踩到脚下、让他再翻不了身,否则他定会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雪棠怔怔地看着沈离,只觉得今天的皇兄格外陌生。可皇兄既能登上皇位又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她不管皇兄待别人如何,左右皇兄待她是最好的,便是适才那稍显冷漠的话语,也是肺腑之言。
她乖顺的点了点头,伸手扯过沈离的衣袖,低声问道:“皇兄,母后会被处死吧?”
沈离道是,话毕抬手指了指走廊,雪棠看过去,只见两个侍卫抬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向院门口走去。
木架上的妇人头发凌乱、表情木讷,哪里还有半分太后的尊荣。
雪棠目送侍卫把太后送出院门,而后直视沈离,郑重道:“皇兄,”
夜深人静,十一推开御书房的房门,拱手对沈离行了个礼,沉声道:“陛下,太后令狱卒传了话,说要面见圣颜,您若是不与她相见,她便、便让您身败名裂,再没脸执掌乾坤。”
沈离勾起唇角笑了笑,一个被关在天牢里的妇人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听一听太后到底攥着他什么把柄。
天牢潮湿幽暗,饶是狱卒清扫了好几遍,依旧去不掉那股浓重的霉味以及血腥气。
沈离似乎对血腥气司空见惯,连眉头都没皱,面不改色行至天牢的最里侧。
被太妃羞辱的时候王太后痛不欲生、恨不得当即便死去,可被关到天牢,看到狱卒将犯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时,她又格外盼着自己能活下去。
王太后并不因为自己和男子行了云雨之事而懊悔,她只是怪自己有眼无珠选错了人。
凭什么先帝可以三宫六院,她就得为了先帝守活寡。
倘若这次能逃出生天,到了外面她依旧要逍遥快活,先帝可以强夺□□,沈离可以和自己的妹妹行不轨之事,她王蔷为什么不能肆意妄为。
王太后轻笑一声,抬头看向沈离,单刀直入:“梁王谋反那日,你和安宁在坤宁宫做了什么哀家知道得清清楚楚。哀家早已留下口谕,倘若有一日我遭了难,便将你和安宁苟且的消息散播出去,我活不成,你们也休想安然度日。”
她环视四周,目光在对面牢房奄奄一息的犯人身上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不若我们做个交易,你饶我一命,从今以后我远离京都,将你和安宁的秘密永远隐瞒下去。”
沈离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极温柔的浅笑,他凝着王皇后,慢条斯理道:“朕已经把碧霄宫的宫人尽数屠尽,母后想让谁散播消息?”
王太后神情一凛,眸中蕴起无尽的惊惧,她抬手指向沈离,不可思议道:“碧霄宫上下七百一十二人,你竟将他们全都杀了?”
沈离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声音也愈发温雅:“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碧霄宫的宫人如是,母后也是如此。”
他竟癫狂到了这个地步,王太后眼中的惊恐愈盛,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自保。
她保不住自己,那她身后的王家呢?当年是父兄逼着她入主后宫的,若不是他们逼得紧,她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王太后苍白着脸后退两步,直愣愣盯着沈离,哑声道:“我要见王氏主君,我虽做了错事,却也是王氏女,临终之前和自己的族亲见一面总归是可以的。”
沈离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含笑说道:“因着母后知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碧霄宫已然覆灭,母后是想让朕把王家也连根拔起吗?”
琅琊王氏现下虽及不上在前朝时显赫,却也是百年门阀,家族子弟遍布大英,若想将这样的家族连根拔起,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你简直丧心病狂。”王太后倏得瞪大眼睛,指着沈离高声斥责“我王家忠心耿耿,为大英立下过不世之功。你的祖父便是王家先祖扶持上位的。还有你,漠然之战,你身受重伤,是我王家子弟冒死把你从敌方的军营背了出来。,又哪里还有这万里江山可坐。”
“现如今你得了势,竟为了维护名声,欲要将你们沈家的恩族屠杀殆尽。”
“母后在说什么胡话。”沈离打断王太后:“朕若不是念着王家的恩情,又岂会任你在后宫活这样久? ”
早在她第一次派人暗杀雪棠的时候,他就想杀了她呢!
沈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是决然不会放过她了,王太后索性不再按捺自己,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你枉顾人1伦,染指自己的妹妹,便是下了地狱,也要被先祖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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