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柳成霜刚被影子的出现吓了一跳,又被影子对芈渡毫不客气的称呼给惊得瞳孔地震。
还没从自己震撼的小世界里回过神来,立刻就被影子当成了重点观察对象,其苦真是不堪说。
这下子,就算是镇魔尊者的安全感,也没法让柳成霜放心了。
——“嘁,我道是谁,原来是气运之子......”
影子抱着手臂冷冷地哼了一声,半是挖苦半是嗤笑道:“还以为你给我带来了什么稀奇东西,无非又是此世界的争端,真是扰人兴致。”
“而且你知道的吧,我只不过一个守墓的魂灵罢了,懒得管你们外界这些破事,找我也没用。”
“什么叫扰人兴致,我说有正事就是有正事,又不要你出去打架。”
芈渡非常大声地啧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的愤怒,后者顶着那颗黑漆漆的脑瓜子打量她片刻,这才勉强起了些兴趣,开口问:“什么正事。”
芈渡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站在柳成霜身后,双手扶着对方的肩膀,特别诚恳地仰头看着半空中漂浮的影子,努力挤出小狗般可怜巴巴的星星眼表情——尽管这跟她砍天砍地的彪悍人设多少有点不符。
“过一阵子我要带她出去打架,但我太忙了没空教她,”芈渡眨了眨眼睛,似乎马上就要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好前辈,你不如就帮我教这孩子几招吧,怎么样?”
影子:“......”
柳成霜:“......?”
可怜的女主被芈渡个不要脸的推到影子的视野范围内,有一瞬间眼瞳巨颤嘴角抽搐,流露出几乎不可思议的神情。
就好像脸上只写满了一个大字。
啊?
这就是你几次强调要我付出的代价吗尊者?
代价就是来剑冢上托管班吗尊者......?!
不过好在崩溃的不止柳成霜一个,还有对面那托管班老师影子。
“你脑子进水了?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果不其然影子气得直跳脚,假如有脸想必也应该吹胡子瞪眼了,“替你看孩子还替你教她?做梦呢吧!”
芈渡:“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影子:“你!”
影子下一句骂声还没出口,忽然只听剑冢内嗡鸣如洪钟作响。众人齐齐抬头,只见那最正中的断剑陡然震颤起来,就好似不悦的长者般,震颤得连人耳膜都生疼。
柳成霜只感觉这嗡鸣声含着极古老的震慑,一时间连话都不敢说了。
好在,这嗡鸣声只持续了十几秒,那断剑便消停下来。
可她一回头,却见芈渡与影子周身气压好像都低了下来。
半晌,影子声音放低了许多,听起来倒还是气哼哼的:“你要......去何处打架?”
“穷奇。”
芈渡顿了顿,回答道:“半月后,我将亲自前去斩杀穷奇。”
影子恍然回头看了一眼断剑,沉默片刻后,才嗤笑一声:“怪不得呢,这么急着去找死。”
只是那声嗤笑里,好似还带了些别的复杂情感。
“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替你教导一下小朋友好了,”守墓的影子伸手摸了摸下巴,或者说摸了摸下巴的位置,“就是不知你带来的气运之子,能撑过几天。”
说着,影子似乎看了一眼柳成霜。
柳成霜感觉到一股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抿了抿唇,心头似腾起不祥的预感。
“那样就最好了。”
芈渡拍了拍柳成霜的肩膀,半开玩笑似地冲她笑了笑:“我之前也来过这儿。这老家伙下手最阴损,你倒是不用给他面子,能揍多狠揍多狠,别给你这一辈丢脸就是了。”
“半个月后,我来接你。”
“半个月......”
柳成霜不明白,为什么影子听说芈渡要去斩杀穷奇,便顿时换了个态度。
更不明白为何说起此事时,那柄不知名的断剑会忽然嗡鸣起来。
芈渡交代完了注意事项,转身便似要离开剑冢。可就在她走到剑冢大门那一刻,柳成霜忽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影子的一声:“芈渡。”
那守墓的存在竟不知何时落到了地面,在她即将离去前叫住了她。
芈渡回头,却听影子站在不远处,冷声说:“你百年前来我这儿一通撒泼,才从我这里取走了上古雷火铸的凶刃。”
“老夫自诞生之时,就从未送过他人什么东西,你是独一例。”
“所以,你给我好好照顾那把刀,别给又给我送回来,知道吗?”
柳成霜微张着唇,脑子里闪电般意识到了什么。
剑冢里存放的是历代高层的兵器,唯有大能死后,那些刀剑才会送到这里来。
可芈渡就好像没听懂一般,冲影子也回了一个笑。
“老怪物,”她说,“怎么还是这么聒噪。”
“等我斩杀穷奇身披荣光而来,再冲你讨要庆功礼。”
随着那最后一句自信到几近猖狂的话落到地上,剑冢大门砰然合拢,淹没了最后一丝外界投过来的光。
影子这回倒是没说什么,脑袋的方向正正地对着那隔绝于外界的黑衣身影。
半晌,它才开口:“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莫要跟她学,珍惜点自己命,知道吗?”
柳成霜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又听影子发出了一声冷哼,像是从鼻孔里出的音。
“也别跟自己师兄谈恋爱,尤其是那种看似温柔贤惠其实切开全是黑心的师兄。”
柳成霜:“?”
一瞬间她瞳孔地震,只感觉脑子里天崩地裂,好似知道了什么马上就会让她掉脑袋的秘辛。
什么玩意儿???
谁跟自己师兄谈恋爱??尊者吗???
啊?
*
长明城之战结束的第三天。
妖原血战开启的半个月前。
据传闻,蓬莱宗内门弟子,曾亲历长明城之战的内门弟子柳成霜攀爬七千长阶,至一念峰前求镇魔尊者前赴蛊城救人。镇魔尊者震怒,惩罚其锁入后山禁闭半月,以此反省。
长明城正在重建,蛊城重启间巫蛊族再度蠢蠢欲动。
穷奇妖王出世,万千妖族追随穷奇而来,与修仙界发生激烈争斗,战火熊熊。四大宗门派出无数修士前赴各地讨伐妖魔,剑尊甚至亲临战场除魔卫道。
似乎一切,都在为这方世界的巨变而做准备。
似乎一切,都在为最后的、最后的结局埋下伏笔,只等待刽子手的刀斧落下的那一刻。
第72章 消息
蛊城。
温槐第无数次替南宫梼揭下面上绷带时, 心中已经再无太多波澜。
甚至手指接触到那粗糙如同树皮的干瘪皮肤时,他眼中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无。
在他面前,南宫牧仰头喝下一整碗浓到发苦的绿色药液,神态依旧平静。
半个月的治疗, 他脸上的狰狞疤痕虽已然消下去了不少, 五官也总算有了些人样, 可远远看去依旧与丧尸与怪物无异,是夜半出门可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见温槐腕间镣铐依旧叮当作响,南宫梼便笑了笑:“原本以为, 你会在药里下毒害我, 想不到你竟真治了我半个月。”
温槐没说话,只是低头先将药箱中药物整理好, 随后才抬头冷冷地看着南宫梼。
只不过半个月的功夫, 槐公子便比以往瘦了许多, 也冰冷了许多。
看南宫梼的那一眼, 竟霎那间有了他师尊楚凄然的神韵,讽刺又阴冷, 像是在路边的一条狗。
“我是个医师, 既然说要救你,便就会救你, ”他说,“在药汤中下毒, 我们药宗还干不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随后, 温槐嗤了一声:“不过你体内生机全无, 纵然吊着一口气, 也与干尸死人无异,不出三个月便会曝尸荒野, 我也救不了你。”
“想必,这该是你的报应。”
可即便温槐把话说得这么狠,南宫梼依旧像是不痛不痒那般点了点头,甚至还认同道:“是啊,这是我的报应。”
“凡是罪孽,就该有报应,我有,穷奇有,谁都有。”
“区别无非只是,谁的报应先来,谁的报应晚点来,”南宫梼笑着,嗓音依旧是沙哑的,“你说,我和穷奇谁的报应先来呢?”
温槐定定地望着南宫梼,没说话。
穷奇与南宫梼的交易,自从破封那日起就已经完成了。半月前,穷奇只身回到了蛊城外妖族领域的荒原之中,号令群妖与修仙界为敌,战火在此方世界内熊熊而起。不少小宗门举宗搬迁,去寻找蓬莱宗此类大型宗门的庇护。
即便是被困蛊城的温槐,也能从只言片语中得知,现在外界的混乱。
“我知道穷奇并不信任我,有些事情,它对我没说实话,可是没关系,”南宫梼抚摸着脸上那坑坑洼洼的皮肤,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温槐说,“它会死在我前面,它的报应马上就要到了。”
“高兴点,小朋友,我的报应也不远了。”
南宫梼摇了摇头:“可在我的报应降临之前,我总要完成我的愿望。”
“就算把全世界都扯入深渊,我也在所不惜。”
蛊城沉寂冷漠,偌大的城池内除了麻木行走的各色傀儡,就只剩下南宫牧与温槐两个活人。
甚至,南宫牧都不算是整个活人。
这里的天色太暗太压抑,就好像全世界的阴郁可怖都要顺着天幕倾泻入这座城池。
这座曾埋葬了无数人,曾带给无数人鲜血与眼泪,曾让无数人噩梦连连百年不能释怀的城池。
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一切波折与苦难,都从这里开始。
*
“宗主!第五波入侵的妖族也被击退了!正在组织弟子们回宗。”
“叶宗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在这样下去,人族和妖族迟早要爆发一场大战啊!”
蘸饱了墨水的毛笔在泛黄的信件上划过一道痕迹,叶醇将半黑半白的长发挽到脑后,轻声道:“知道了。剑尊如今还守在前线吗?”
“是,剑尊阁下已经守于前线半个月了。”
“另外,药宗长明城也已经重建完备,药圣阁下回宗后已组织了一批精英药修送至前线,辅助前线受伤的弟子们。”
“有他们在,前线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叶醇呼出一口气,脸上神情却依然沉重得有些无奈,“可你们说的不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解决掉穷奇。”
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呢?
穷奇若是那么好杀,当年也就不会为祸修仙界百年了。
穷奇若是那么好杀,当年封印穷奇的惜伤君也不会被无数人冠之为修仙界第一了。
下面有弟子弱弱地说:“不如我们......去请尊者......”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年长些的师兄踹了一脚:“闭嘴吧你,尊者是人又不是神,刚打完长明城,你又要她以身涉险去打穷奇吗?”
弟子挨了一脚,可面上似乎有些不服输的意味,唯唯诺诺道:“可是......”
可是如果尊者都杀不了它,当今修仙界,又有谁人能解决这一番举界震动的乱象呢?
眼看着两位弟子就要在面前吵起来,叶醇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挥挥手叫他们安静些。
“柳成霜何日出关?”他又问。
两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那位年长些的弟子才迈出一步,小声说:“宗主,就是今日。”
“就是今日啊。”
叶醇低了头,手里攥着的笔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
而事实证明,叶宗主的预感向来是准的。
他前一句话刚问完,后脚就又有弟子狂奔着从外面冲进宗主殿,边跑边气喘吁吁地汇报前线的消息。
“宗主——宗主!!”
“宗主!前线传来新消息了!”
“穷奇亲临战场,还说要惜伤君的弟子亲自去妖族荒原跟它打一架!若是人族赢了,它便带着妖族退兵,至此再不来犯。”
“惜伤君的弟子......”
叶醇只感觉心脏都吊到了嗓子眼,眼神顿时焦急起来。
他把笔一撂,低声吩咐道:“把这个消息给我守住了,万不可传到一念峰,听见没有!”
谁知他此言一出,却见那赶来报信的弟子脸色微变。
“宗,宗主,”下面的弟子吞吞吐吐地说,“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与此同时。
一念峰。
得到前线传来的消息之时,芈渡已然晨练完,披上了件干干净净的黑衣准备出门。
谢授衣坐在院里,轻飘飘地自己跟自己下棋。
即便是得到了如此炸裂、针对性如此之强的消息,他似乎依然没有半点反应,手中慢悠悠落下一颗白子。
芈渡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表示系不好自己后腰的带子,凑过去要师兄帮她系上。
也不知道是真系不好,还是假系不好。
不过是真是假,对谢授衣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条带子又轻又薄,置在手中如若空无一物。谢授衣叫她站直身子,手法细腻又温柔,替她在纤纤腰间打了个漂亮的结。
芈渡左看右看觉得很完美,便笑着道:“还是师兄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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