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他缓了一阵答。
谢程里转身离去,也没接老太太手中的苹果。
于是老人家连忙冲他背影喊道:“小伙子,谢谢你了啊,真是心善。”
晚风吹在身上,少了热气,多了凉意,但他脑子却是滚烫无比。
暮色之中,云层今夜稀薄,星光与月绞缠在一起,皎洁的银色似是洗涤后的白纱。
朦胧雾霭。
梁晚出来时,就看见谢程里孤身一人独坐在台阶上,清冷瘦削的背脊在冷风吹摆着的衣衫下更显弱薄。
落寞得宛如一缕孤烟,一吹就散。
她驻足了片刻,没多久口袋里手机又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震动声,打了一下午电话了,对方明显不依不饶,吵得她耳窝子疼,梁晚索性直接拿出来关了机。
世界仿佛才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走到他身侧,将他书包递到他怀里:
“天黑了。”
“嗯。”他接住。
女孩垂着眼眸瞥向刚递给他的那个黑色书包。
“哎,下次别背这个了。”
路灯下,少女的身影背着光,那张温和在月色里的脸蛋每一处都格外精致,却揉杂着强烈的不耐烦,眸眼里明显的嫌弃不加丝毫掩饰,就连带着语气都比往常霸道命令。
没等谢程里答应,她就抬脚下阶梯。
“走啦。”
她下阶梯时,裙摆随着风晃荡,少女刹那温柔的背影像极了那星璨风清的九天高月。
夜色沉降,月光淌了一地。
呼呼的烟火气从转动油烟机里冒出,街边的炸串滋滋的冒响,啤酒里的气泡咕噜咕噜,笼笼香气馥郁四溢,沿着宽阔的街道左拐右拐。
他不太熟悉这边的路,只好跟着她走。
越往大道夜市中走,烟火气息越盛,行色匆匆的路人,笑意盈盈的朋友,喧嚷的人群中莫名让人心安。
“为什么?”
———“谢程里,很丢脸,所以别背了。”
直白的话,没有顾虑,也不会闪躲,但它会戳中人心。
第32章 02:46
傍晚的云霞绯动, 云层见的霓虹铺满天空。
空荡无人的教室里,梁晚弯身从谢程里的抽屉里,拿出他做完了的作业, 各个科目都有。
她摆放在桌面上,随手翻了两页。
门外,去而复返的少年,悄无声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得逞的笑意不余映入他的眼眸之中。
梁晚抱着那几本题册, 离开时顺便将那盒创可贴扔进了他抽屉中,随后步伐轻快地出了教室。
或许是她太过大意,也或许是他躲藏得够隐蔽, 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
晚九点, 夜色便已浓郁。
明天周一,孩子们要上学,小区里门口跳舞的阿姨们都自动将音乐声降低了不少。
梁晚掐着点到的家, 想着肥皂剧的广告应该播完了,正紧凑着播放第二集。
直到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时,四下安静的客厅让她免不了心中“咯噔”一下。
肖何蓉独自坐在沙发上, 没玩手机也没看电视, 从接到补习机构的电话开始, 就一直在家里等她。
她自己生的女儿, 她比谁都清楚这丫头的性子有多尖,她要不亲自守着,说不定等她睡着了梁晚才偷着回来。
中途给梁晚打了至少有五个电话,梁晚一直没接, 更甚至后来打过去直接关机了。
气得她差点血压一下飙升,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淤血似的喘不过来气儿。
听见门锁的“咔哒”声, 肖何蓉就朝门的方向望过去,和略显心虚的梁晚对视一眼。
女人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情势之下,是即将喷射而发的火山。
见她没说话,梁晚就也没开口。换了鞋后,她径直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心里却在倒默着秒数。
三、二······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冷冰冰带着质问语气的话语声从身后传来,脚下的步子一瞬停住。
“玩儿去了。”
话落,沙发上的抱枕猛然朝她脊背袭来。
痛倒也是不痛,就是挺烦的。
梁晚弯身捡起,肖何蓉的骂声在耳畔边:“你一天到晚你要做什么你到底?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你知不知道这个补习机构有多难进?要不是你钱阿姨托关系让你去,你以为就你那狗屎成绩还能去上?”
梁晚起身,冷眼直视着正在发泄的中年女人,“我又没让你帮我报。”
明明是她自作主张惯了。
看着梁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肖何蓉一口气没喘过来,扶着沙发边缘,指尖都在颤抖。
“你你你······你可真厉害,你妈我忙前忙后给你报补习班还成我的错了是不是?你逃课你还有很有理?”
“我没说我有理。”
梁晚将抱枕扔回沙发上,继续往卧室的方向走。
女人几个快步走到梁晚面前,气愤得推搡了下梁晚的肩膀。
“那你现在跟我说,就你那点分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啊!你还要不要考大学了?你要是不想读了就趁早给我说!免得我一年到头给你贴那么多钱那么多资源!”
她当初麻烦老钱的时候,可没把自己的脸给丢死,原本想着梁晚虽然比不上别人家的儿子,但好歹能给她和老梁争口气也算好的。
没想到梁晚简直就是浪费她一番心血。
被她连着推了几下,梁晚方才那点愧疚此刻一并烟消云散,气急上头后也懒得和她解释,抬眸直接打断女人的话:“你今天才知道我不想读了吗?”
很多次,母女俩都是如此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话赶话,也就赶到这违心的份儿上了。
梁实秋回来时,在门外就听见了母女俩的争吵声。
一进门就看见肖何蓉聚在空中的巴掌颤颤巍巍地没挥下去,于是连忙放下公文包,着急跑过去阻拦。
“这是怎么了?跟孩子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啊!”
肖何蓉眼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放下手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才没让老泪纵横。
缓了一阵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梁晚大口喘气道:“你问她。”
见状,梁实秋叹了口气,挥挥手让站在原地的梁晚先回房间。
“嘭”的一声关门声,肖何蓉要不是被梁实秋拦着,听见这一声响差点没打开门进去和梁晚理论。
梁实秋扶着她去沙发上坐着,扯了几张纸帮她擦掉残泪,等她冷静了一会儿,才坐下来问她:“怎么了这是?生这么大气。”
肖何蓉不提还好,一提起就气不打一转来。
“你说梁晚这孩子我是拿她没法了,好好的补习班不去上,估计又跟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去了,我现在也想开了,随便她吧,毕竟孩子非要去死,做父母的怎么拦也是拦不住的。”想起梁晚方才的模样,她一脸的心如死灰。
听她这么说,梁实秋都听笑了。
“瞧你说的这话,真是气头上什么都能说出来。”他起身,去电视机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她平时吃的降压药,之后又拿杯子给她倒了杯温水。
“补习这事儿确实是咱俩欠考虑了,梁晚这孩子主见大,性格又要强,咱们也没跟她商量,她自然不愿意。”
“而且你性子又急,你别跟孩子这么急,还动上手了。”说着,梁实秋将降压药和水递给她,等她接过后,继续道:“她都多大一姑娘了,你还跟她动手,母女俩心气别那么大。”
“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儿是我自己去做的,没跟她商量是我不妥,但她一天结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看着我也糟心。”
“十六七岁正是叛逆的年纪,做家长也要调整教育方法才行,我一会儿去和她聊聊,你别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梁实秋今天中午在家里吃了饭后就去了学校开会,下个周九中要月考,年级主任叫了几个尖子班的任课老师临时开会,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
“难为你了,开完会这么晚回来,还要忙孩子的事儿。”肖何蓉缓下了语气,却是一脸愁容。
“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干什么。”
房间里
刚被梁晚捡起的抱枕被遗扔在窗角下,入夜的晚风吹得急躁,窗外的月影折射在窗户上,帷布随着风的幅度摇摆,仿佛是沉寂中多了几分暗潮涌动。
梁晚正心烦着没地儿撒火时,房间里就传来的敲门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梁晚去给人开门的时候,看见梁实秋一脸疲惫又强撑笑意的模样,心下不禁松软了些。
他递了杯温水给梁晚,笑着和她道:“你妈妈回房间了,方便梁老师进去坐一下吗?”
这么多年了,大概是知道她这个人冷心冷面会不自在,所以从来不会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跟她自称父亲。
“嗯。”她侧身。
屋内只亮着一盏微弱的台灯,还是梁实秋几年前给她买的。
“这灯是坏了吗?感觉不太亮了。”梁实秋走过去时弯下腰看了看灯芯。
梁晚靠着书桌边沿,她伸手将额前的碎发一把别到耳后,语气缓和不少:“有些接触不良。”
“看看能不能修。”说着,梁实秋就要起身出去拿工具箱。
“别了吧。”她回绝。
听着,男人顿了顿动作,倒也没再出去,“行,明天给你买个新的回来。”
“嗯。”她目光闪躲地应声。
男人坐在她的书桌边上的座椅上,准备开口和她聊正事儿的时候一时氛围尴尬入微。
母女俩的和事佬做久了之后,说辞感觉都成一套模式了。
良久才道:“晚晚啊,你马上就是一个成年人了,梁老师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孩子。妈妈呢性格又比较急躁,一手操持事情惯了,所以很多时候都没问过你的意见,你有不舒服的心理很正常。但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比她还要更关心你的,你多体谅体谅她为人母的心情。”他娓娓劝。
“当然,我也知道她这个人嘴硬心软,有时候说话不好听,梁老师这点也严词厉色地批评她。可是你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太对的地方呢?比如补习班逃课这个事情确实是比较严重的。”
梁晚抿着唇没说话,心下听着这些话有些燥郁心烦。
这些长篇大论的据理分析,她早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但可能是因为眼前的人是继父,她总是能将那份该有的尊敬演绎得极好。
说到这里时,梁实秋眼神微芒地看了看梁晚垂着的头,试探地开口继续道:“是找谢程里了吗?”
梁晚的脖颈一僵,缓缓抬眸,莫名迟疑:“嗯?”
“我上次听他说,周末要帮你补习。”男人和蔼笑。
女孩滞缓,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嗯,我拜托他的。”
“没太必要,他成绩很好,目前对他来说一分一秒都是至关重要的,咱们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同学。”话落,梁实秋才察觉到自己的话太过于生硬直白,又或者说,不像他会对自己说的话,一时间两人都不禁愣了几秒。
片刻后,梁实秋才找补说:“其实晚晚,虽然他成绩好,但不能和经验十足的老师相比,所以咱们以后还是尽量有问题找老师。”
梁晚没说话,只是眸光暗转地盯着他看。
大概是错觉,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没让她继续想入非非,梁实秋就岔开话题,和她打起了新商量:“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这次月考进了年级前五百,梁老师就跟妈妈说取消补习班那个事情,但是如果没有,咱们就乖乖去上,以后都不能为了这个事情跟妈妈赌气。”
“你也知道她有高血压,不能这么气的。”他最后一句提醒道。
都提到肖何蓉的高血压了,她还能不同意不成。
总不能哪天人真被她气死了吧。
自从这一吵后,家里的氛围已经降至最低几乎快要凝结成冰。
不过经此一劝,梁晚倒也还算有所忌讳,第二天周日哪儿都没去,手机里邀约信息响个不停,删都删不完。
等到几近中午的时候,肖何蓉才来敲她房门:“吃饭了。”
梁晚这才慢吞吞地洗漱起床,打开门的一瞬,厨房里汤锅的香气已然扑得满屋飘香。
中午梁老师有事儿,就她俩在家里边吃饭。
母女俩坐在饭桌边上,好一阵无话,直到肖何蓉主动夹了块排骨放她碗里。
“昨天你爸跟我商量了,一切看你月考的表现。”
梁晚软气无力地应了声。
*
周一
自从运动会过去后,秋天的气息便越发浓重,校园的秋季金桂开得灿烂辉煌,梧桐落叶树下,穿着校服的莘莘学子们朝气蓬勃。
主席台上,副校长拿着话筒正声情并茂地给大家打着最激情的鸡血。
“虽然我们的秋季运动会取得了圆满成功!但是!战役还未结束,将士们还不能松懈或者侥幸。这周三,我们迎来我们的开学第一次月考!相信我们九中的学生一定能考一个不负父母、不负老师、不负自己的优异成绩!”
······
教学楼四层走廊的过道口。
两个女孩子正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听着喇叭里副校的公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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