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昨夜既然没有坚持守护自己,选择了将自己留给谢誉,那么今日又来做什么?
苏意凝看向杨慎,眼底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客气,倒多了一分冷漠:“所以,二哥哥今日来,是要做什么?”
杨慎感觉自己越解释越乱,紧张地额头都出了好些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语气诚恳:“昨夜我未能守护好二妹妹,深感自责,回府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晨起来,便决定了,要来苏府提亲。”
“二妹妹,昨夜的事情,我会烂在心里,绝不会同人说起,也绝不会因此事而怠慢你,我说过的话,便绝对能做到。”
苏意凝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听下去了:“二哥哥,别再往下说了。”
再说下去,彼此都会难堪。
杨慎顿了顿,不死心地追问:“那二妹妹,愿意嫁我吗?”
此刻正值正午时分,五月的烈日炎炎,连风都是潮热的,裹挟着热浪的风扑面而来,吹动着苏意凝鬓间的碎发,让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
她站在杨慎对面,抬眸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开口回绝:“二哥哥昨日不是撞见了吗?我已非完璧,如何嫁你?”
听到苏意凝亲口承认这事,杨慎心里又是一痛,他不由自主地便将目光放到了苏意凝脖颈处那枚红色小舟上。
微怔片刻,杨慎抿唇看向苏意凝的眼睛,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已经没了往日的热情,只有冷淡。他的喉结不自主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不在意的。”在苏意凝转身准备离开时,杨慎在她身后疾呼一声。
苏意凝的脚步顿了一下,回眸看他,微微一笑。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笑,但却让杨慎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二哥哥,不必再说了。”
杨慎摇头:“不,今日我若不说,往后便再没机会了。我并不在意你是否完璧,我在意的只是你这个人。”
“原本,昨夜我也想过,自己居然犹豫了,放弃了你,便不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我左思右想,实在放心不下你,二妹妹如今这样的世道对女子有诸多苛刻要求,你既委身于他,他又不可能会娶你,那你今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只能出此下策,我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为妻,一生敬你爱你尊你。”
说到这,杨慎怕苏意凝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立刻又补充道:“能娶到你,是我年少时的梦想,希望二妹妹能明白我的心意,我绝非信口雌黄三心二意之人。”
说完,杨慎朝着苏意凝深深一揖,躬下去的腰,许久都没有抬起。
苏意凝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半点也没有犹豫:“不必了,二哥哥,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想好了,会请贵妃娘娘做主,自立女户,此生不嫁人了。”
说完,她没再给杨慎说话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
苏意凝的脚还未踏进自己的院子,苏意韵的声音便从里头传了出来:“他找你说什么?可是想娶你?”
苏意韵风风火火,一边从屋里往外走,一面问她。
苏意凝摇了摇头,隐瞒了杨慎的话:“没有,大姐姐你别瞎说了。”
她心里很清楚,她跟杨慎是没有可能的。而杨慎今日会来,想求娶的她心恐怕不会比他的懊悔之心多。
他或许只是,懊悔自己昨晚轻易就动摇了,放弃了她。
也或许他真的不在意自己是否失贞,可真心总是在变的,承诺转瞬即逝,苏意凝不想赌一个未知。
而且,若真如他所说真心求娶,怎么没带聘礼来?也没请个冰人来?
听到她这么说,苏意韵失望地瘪了瘪嘴,转身又回了屋里,坐在了苏意凝的罗汉榻上,盘着腿吃西瓜。
苏意凝心事重重地看着没心没肺的长姐,无奈地笑了笑。
“长姐今日怎么回来了?”
苏意韵吐了一口西瓜籽,朝她扬了扬眉:“我同威北侯府已经协议好了,等再过些日子,兄长的事情查清楚了,我和世子便寻个由头和离了。”
“他们原是要休妻,我不乐意,直截了当告诉他们,我苏意韵的世界里,就没有被人抛弃这个选项。他们要真敢休妻,我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便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将他们威北侯府那点阴私全抖出来,鱼死网破!”
大宅院里谁还没点阴私之事不想被外人知道呢,威北侯府定然也是有的,不过苏意韵确实也并不知道,她只是耍了个聪明,诈他们的。
“他们吓坏了,什么都答应我了,还答应了帮我查查当年跟在兄长身边那个书童,是否还有亲友在世。”
一面说着,苏意韵一面从木匣子里往外头掏田产铺面地契。
“这些是我的嫁妆,我怕放我这不安全,放你那吧。再有就是威北侯府答应了和离会给我一些庄子和铺面还有仆役,改日我一并叫人送来给你。”
他们姐妹俩因为要查苏家大郎的死因,从未像此刻这么团结过。
苏意凝将她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收起。
动作之间,她凑到了苏意韵身边,脖颈处那枚小舟,也被苏意韵看见了。
她直接一把摁住了苏意凝的肩膀,大声道:“妹妹,你怎么脖子上有一个吻痕?”
苏意凝下意识地就往后退,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苏意韵的手还在她的肩头,两人这么一拉扯,她单薄的夏裙领口被苏意韵扯开,半个肩头都露在了外面。
香腮云肩,肌肤胜雪。
雪地里,绽放着朵朵红梅。
第26章
“这是什么?”苏意凝刚想拉上衣服走远一点, 苏意韵拉着她的胳膊不放。
昨晚苏意凝是昏迷着被女使伺候着沐浴更衣的,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
此刻顺着苏意韵的视线往下看,她心里头微微一颤, 连忙就要将衣服拉起来。
“谁弄的?”苏意韵又问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苏意凝的领口被苏意韵拉扯着,肌肤露在外头,上面深深浅浅的交缠着不少红痕。
似扁舟, 似弯月, 似星星点点。
苏意韵毕竟已为人妇多年,对这些事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些红痕是怎么造成的。
她虽然对苏意凝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两姐妹自小并不在一处长大,情分上也有些单薄,但毕竟是她的嫡亲妹妹, 看见这些东西,苏意韵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松开了苏意凝的手臂,慌得连鞋子都没穿, 直接从罗汉榻上跳了下去, 小跑着跑到房门口, 砰得一下将房门关了起来。
“我的天啊, 这是什么啊,苏意凝,你胆子也太大了!”
苏意凝还未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是一回事, 再次亲眼瞧见那些痕迹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衣领,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苏意韵。
被家里嘴巴最大的人知道了这事, 可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边,苏意韵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拍着胸脯,给自己做安抚。
“你胆子真大!”苏意韵又走回了罗汉榻旁,朝着苏意凝的脸左看右看,突然,噗嗤一笑,“我说你怎么次次相看都不中,原来是早已经有苗头了。”
“是哪家的?你别是被人骗了身子吧。要我说,这人不怎么样,你千万别嫁了,还未来提亲就如此狂浪,这明显就是不尊重你。”
苏意凝怕她误会,但更怕她知晓内情,她这个炮仗脾气,真知晓了少不得又要闹上一闹了。
“不是的,大姐姐,你别说了。”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能先安抚住苏意韵。
但她这话,却让苏意韵误会,她忽然竖起了耳朵,一副既震惊又兴奋的模样:“不是世家子弟?寒门?书生?你该不会是养了个面首吧,连我都不敢的事情,你可真厉害。”
“不过转念想想也不错,嫁人实在也没什么好的,不如找个知冷知热的俊俏少年。”
苏意韵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开始猜测苏意凝看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她蹭的一下,又坐到了罗汉榻上,一面拿眼睛意有所指地扫着苏意凝的领口,一面盘算着,等自己同那威北侯府的狗世子和离,她得多养几个面首,才不算亏待了自己。
苏意凝快被苏意韵的脑回路给无语死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她摇头:“大姐姐你别猜了,我也不会同你说他是谁的。”
“你还怕我说出去不成,你姐姐我口风严着呢!”苏意韵翻了个白眼。
她口风严不严,整个忠勤伯府的人,恐怕都知道。一件事情,但凡落进了苏意韵的耳中,那便再也不是什么隐私秘密了,得叫公开秘密。
见苏意凝死活不肯说,苏意韵兴致也低了下来,又坐了一会吃了两块西瓜,蔫蔫地回了自己院子。
晚饭时,苏意韵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挺严重,连素日里最爱喝的藕粉莲子汤都不喝了。出门去找谢安宁了。
酒楼雅间内,两人凑到了一块,额头抵着额头,压低着声音,互相交换信息。
“我哥今日又同我母亲吵架了,我母亲回府后找茬儿,将我父亲新纳的妾室给发卖了,如今我父亲母亲也吵起来了。”
谢安宁一脸的愁苦。
苏意韵也愁苦:”你那个木头兄长,到底行不行,到底还想不想娶我妹妹,再不行动可就连我妹妹的衣角都碰不到了。”
“她近日,好像养了个情人,窝着藏着,不让我知道呢!”
她这么一说,谢安宁愁苦的脸更愁苦了,她恨铁不成钢:“鬼知道他天天在忙什么啊,今日下午莫名其妙回府同我母亲发了好一通脾气,然后就进宫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苏意韵摇了摇头,叹气:“看来他俩是真没缘分,咱俩也别费劲了。强扭的瓜果然不甜。”
“而且你那个母亲对我们苏家有偏见,我还不放心我妹妹嫁过去呢!”
对于这一点,谢安宁无话可说,只能叹气。
两人就着一盏茶,叹气了半个多时辰,又各自回了府。
夜幕低垂,繁星当空,谢誉的马车才从宫门口驶出。他趴在马车里的软垫上,脱了外衫,任由随从用干净的素帕替他擦拭着后背的伤痕。
“世子爷,您这腿伤还未好,为何不再等等,这又添新伤了。”
随从一边将染了血的帕子丢在一边,一边抱怨。
谢誉扭过脸,睨了他一眼。
“我怕来不及。”
这种事情,不趁热打铁,还等一等?等什么?等喜帖送到永安侯府来吗?
谢誉没再继续说话,趴在软垫上,吸了一口凉气,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他就是等得太久了,总是困在从前被退婚的事情里,反复纠结犹豫自我拉扯。
其实现在想想,他何必想那么多,既然心里放不下,那便该去争取。等待,只会让心愿落空。
想到这,谢誉忽然觉得,今天的伤没白受。
随从已经用剪刀剪开了谢誉身上的里衣,碎布料粘着模糊的血肉,拉扯之间,钻心的疼。
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低头看自家主子时,却见谢誉眉头都没皱一下,正握着苏姑娘昨晚落在马车上的那支白玉簪子,看得出神。
随从一脸不忍地看着谢誉血肉模糊的后背,叹了口气,将金创药洒在了上面。
“贵妃娘娘下手,真的一点情面也没留。”他忍不住地感叹。
谢誉回眸,看他,目光幽深:“这是我该受的,有什么好委屈的?”
因为他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又得隆顺帝的器重,平日里又与三皇子交好。贵妃下手还是留了情面的,若是旁人,大概已经没命了。
“那世子爷,贵妃答应了吗?”随从将金创药洒好,简单擦拭了一下他后背被污血染过的地方,又虚虚给他盖了一层薄衣。
谢誉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脸,忽然就变了颜色,换上了一副忧郁之色。
“没。”他的语气很弱,带着失落。
原本他是打算明日再进宫的,但中午时他母亲忽然召他回府用膳。他一进门,便看见了明家大姑娘明淑。
上次也是如此,诓骗他去了如意斋,还不凑巧叫苏意凝撞见了,惹她生气揶揄自己,那日同他说话都夹枪带棒的。
想到他母亲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谢誉发了好大一通火,紧接着就进了宫。再拖下去,他等不急的。
内忧外患,苏意凝那边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杨慎,他府中有个爱作妖的母亲,再等下去,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于是他便进宫同贵妃娘娘将昨夜之事说了个清楚,并直言要求娶苏意凝,请贵妃赐婚。
他进宫求见时,贵妃似乎早已猜到他要来,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昨晚的事情,你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誉跪在台下,抬头看了看贵妃,诚恳道:“是微臣的错。”
听到他直接认错,陈贵妃也没觉得惊讶,只是冷声问他:“昨日凝儿中了药,你可是清醒着的,你敢说你不是趁人之危吗?早晨还派人来告知本宫,意图替自己狡辩?”
昨夜苏意凝衣物上的那一味药,沾染上便会经肌肤和呼吸进入体内,谢誉其实也深受其害,但药效确实并没有苏意凝体内那么强。
但贵妃并不知情,站在她的角度,手帕交过世多年,留下的女儿遭此横祸,她生气动怒,是应该的。谢誉也并不想替自己争辩什么,毕竟他虽未破苏意凝的身子,但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
谢誉挺直了腰杆,在贵妃面前跪得笔直,坦诚道:“昨夜之事,微臣确实是错了,原本应当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微臣却没能控制住自己,微臣愿意领罚,只求贵妃娘娘消气。”
20/50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