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凝看着他,略微有些局促,没话找话聊:“曲家的这个茶饼确实做的巧妙,金陵城中不少女子都用这个。不过可惜了,后来他们举家搬迁了。”
“不过很凑巧,文秀在曲家搬走的第二个月,在街市上偶遇了一个小摊贩,他那卖的东西,同曲家的不论外形口味色泽疗效,都很接近。她一口气买了一年多的份量,只可惜这东西不易储存,还没到半年,就全毁了。”
“不过蛮凑巧的,后来她又遇上了那个摊贩。大概是神奇的缘分,每次我们府上姜茶用完了,文秀总能碰上那个走街串巷的摊贩。”
谢誉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水,嗯了一声:“嗯,不是凑巧,是我派人去曲家买的。但那时我们退了婚,直接送来,怕你不收。”
“你那个女使也够笨的,我的人追了她两天,一直在她跟前晃悠吆喝,她才发现我的人在卖这个。”
“还觉得是自己机灵,发现了旁人不知道的好东西。”
苏意凝原本想替谢誉再倒一杯水,听着他这一番话,她伸向水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眼泪不自觉的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原来那些年,她以为他们再无瓜葛此生再没有可能时,谢誉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可那时,我们已经退婚了啊。”苏意凝喃喃自语,声音低得不像话,还带着几分哭腔。
那时的谢誉,不该是痛恨她始乱终弃,再也不想看见她吗?所以他去了北疆,一去便是三年。
谢誉将苏意凝悬在半空中的手拉了过来,握在手心,用指腹摩挲着苏意凝的手背,他也用低沉的声音带着股自嘲的口吻,说道:“谁知道呢,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却拐着弯的,总想着你。”
“看见明月想你,看见风吹旗动想你,看见星光璀璨想你,看见旁人成婚,更恨不得立马回金陵来抢走你。”
“明明刚回金陵时,还能装装样子,学人家装绝情,还想离你远一点。可自从回来后第一次见你,我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靠近你了。”
“从回来看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要你。”
谢誉一本正经,说话时脸色不变,坦坦荡荡。苏意凝看着他,眼泪汪汪,她忽然靠近他,扑进了他怀里。
谢誉揽着她的腰,垂眸看她,语气不善:“但你呢,三年里,捡了无数垃圾,真当我死在外头了,半点也没想起我。”
说罢,他似惩罚一般,凶神恶煞地在苏意凝的腰上又掐了一把。
苏意凝自知理亏,这三年里她确实是同不少人相看过,这事她无法狡辩,只能扯开话题。
“那你今日,明明知道我身子不方便,还那样?”她坐到了谢誉腿上勾着谢誉的脖颈,反正她身子不方便,谢誉也不能拿她怎样,苏意凝忽然就放开了好多。
听到苏意凝说这话,谢誉的脸忽然黑了几分。
他语气沉沉:“闻清说,不要脸才能吃得饱,我试试。”
“果然,他骗我的。”
“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说不行。”谢誉叹了口气,在心里数落起了林闻清。
不过他这话说的也不对,即便今天苏意凝开口答应了,他也不会真的做什么,所以也怪不着人家林闻清乱支招。
他自己根本就施展不开啊。
一边叹着气,谢誉一边抱起了苏意凝,将她送到了榻上,然后跟着上了榻,从她身后环住了她,大掌抚在了苏意凝的小腹处。
“我这几日太忙了,本想着过些日子再来找你。但突然想到你这的姜茶可能快没了,就给你送来了。”他在苏意凝身后同她解释。
苏意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谢誉的手掌慢慢在苏意凝的肚子上揉着。
苏意凝抿了抿唇,问他:“这个,也是秦王教你的?”她伸手,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谢誉的手背。
谢誉嗯了一声,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学点好的吧你。”苏意凝转过身,往谢誉怀里滚了滚,伸手环住了谢誉的腰肢。
“光揉揉有什么用?”她将脸埋进了谢誉怀里,脸蛋紧紧贴在了谢誉的胸口处。
两人靠得太近,彼此之间呼吸交缠,在这个闷热潮湿的夏夜里,一切都显得极其暧昧。
“那?”谢誉没动,只是疑惑地问她。
苏意凝又往前靠了几分,环着他腰肢的手收紧了几分。
“得抱抱才行。”
行。你杀了我吧。
谢誉呼吸一紧,脑子一片混乱,心跳如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而后一路向下。
第44章
谢誉的呼吸顿了一下, 怀里冷不丁钻进了一个小人,还不自觉地用脑袋在他胸膛处蹭了蹭。
他微闭双眸,搁在一旁的双手倏地收紧。
喉咙也发紧, 说话时声音沉得不像话:“你还不睡?”
苏意凝使坏,仗着谢誉不会真的把她怎样,又用细长的手指在谢誉的小腹处打圈圈。
“你不也不睡?凭什么管我?”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指甲边缘被刻意打磨过, 圆钝光滑, 轻轻划过他的肌肤时,轻易便能撩起火星。
忽然,谢誉用空闲着的那只手抓住了苏意凝还在乱动的手, 声线清冷, 带着警告之意:“你再惹我,信不信我真的不忍了?”
苏意凝自然是不信的,他俩太了解彼此了, 也不太好。比方说这样的时刻,按照话本子写的那些娇滴滴的女娘,郎君同她们说这样赤果果的话, 她们该羞红了脸, 再攥起拳头轻轻捶对方几下, 欲拒还迎, 柔情似水。
可惜,苏意凝太了解谢誉了,他们俩熟悉彼此的每一个习惯,知道彼此的性子, 谢誉不是那样急色之人。相反的,他比金陵城大多数郎君都要克己复礼些。
“不信。”苏意凝将脑袋动了动, 小脸抬起,贴在了谢誉的脸颊旁,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有本事你就,浴血奋战,碧血洗银枪啊……”她故意呛他。
谢誉蹙眉,有些生气地在苏意凝的唇上咬了一下。他故意用了些力,苏意凝顿感下唇微痛,似乎破了点皮。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谢誉还不解气,又低头,咬在了苏意凝的耳垂上,也不急着松开,倒是慢慢含住了她的耳垂,用舌尖轻挑着。
“碧血洗银枪……”谢誉慢条斯理,几乎是一字一顿,看着苏意凝,将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了几分,“你倒是敢想,不要命了?”
苏意凝身子软了几分,她只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没想他会咬自己。居然还是咬耳朵。
真要命。
她只顾着自己嘴上一时爽,忘了在她足够了解谢誉的基础上,谢誉也是足够了解她的。
他确实不会真的拿她怎样,但他会磨她呀。
“我错了,刚刚的话是世界上另一个我说的,不是现在的我。”她求饶求的十分快,揽在谢誉腰上的手甚至微微发抖。
谢誉没理她,含着苏意凝的耳垂又用舌尖轻轻勾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苏意凝听见谢誉在她耳边微微叹气,轻声说道:“放心,一餐饱和顿顿饱,我还能掂量清楚。”
自耳垂传来的温热的气息,让苏意凝心乱如麻,她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四肢百骸,都在发软。
……
轻易就被人拿捏了,这种感觉很不好。苏意凝推了推谢誉,想往后撤一点。
谢誉松开了她的耳垂,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在她耳边轻轻吐气:“怕?晚了。”
说完,他又一次低头,在苏意凝的脖颈处落下了一吻,不轻不重,却又让她觉得微微发痒,忍不住地抬手捂住了脖子。
谢誉垂眸看她,闷声道:“不让碰?”
呃,也不是不让……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谢誉张了张嘴,恶作剧似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小口。
完了。苏意凝闭上了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明日她是不能出门了,几尺厚的粉恐怕都遮不住她脖子上的红痕了。
“刚刚拿话气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你故意的?”
“撩我……”
苏意凝猛得摇头:“不是的,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看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了。”
谢誉只是垂眸看她,眼睛轻轻扫过苏意凝的脸,也不说话。
两人靠的太近,苏意凝甚至能感受到他渐渐重了几分的呼吸。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握住了苏意凝的手,将她微微发抖的手包进了手心,勾着唇,眼角含笑,似妖孽一般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我试过克制了,不行。看样子,得请你帮个小忙了……”
苏意凝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帮?你倒是给我拒绝的机会呢?你手往哪带呢?
话本子照进现实,还怪吓人的。
…………
一个时辰后,苏意凝趴在软枕上喘气,手酸得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了。
谢誉半撑着身子,斜靠在软枕上看她,长发披散,有几缕落在了他微敞的领口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刚好在打他身上,为他小半张脸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挑眉看她,眼底都是柔情蜜意,带着月华,犹如神祇。
。
苏意凝气呼呼地别过脸不去看他,手腕酸得连动都不想动,趴在那,任由谢誉替她将落在地上的心衣拾起,又绕到她身前替她穿上。
屋子里弥漫着石楠花味,屋外月明星稀,微风拂过长夜,吹散了一室旖旎。
苏意凝累得要死,很快便睡着了,昏昏沉沉间,她在脑海里暗暗发誓,下次她要是再嘴强,她就毒哑自己。
次日一早,苏意凝醒来时,谢誉早已经走了。大概是在苏意凝睡着后他便走了,屋子里没了他的气味,甚至没有他来过的痕迹。
若不是桌子上还搁着那包红糖姜茶饼,她都该怀疑,昨夜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手腕还酸着,苏意凝从榻上起身,一面甩着手腕,一面喊人。
“姑娘今日怎么起得如此晚?”文鸳先走了进来,端着洗漱用品,看向还一脸倦容的苏意凝,忍不住发问。
文秀紧跟其后,跟苏意凝汇报早上苏老太太那边派了人来:“老太太那边来人给您送了点东西,我见您没醒,便没进来打扰您。”
“是一个金丝木匣子,里头装着些田产铺面。老太太那边的人说需得您醒了亲自瞧瞧再收到库房去。”
苏意凝点了点头,洗漱完,便叫文秀将匣子抱了上来。这些年忠勤伯府亏空严重,公中的账面早已是入不敷出,各院都过的拮据,老太太明里暗里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了不知多少次。
如今,她身上应该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如今苏意凝的婚事定下,她送来的这些,估计是老太太最后的身家了。
看着眼前做工精细有些年头的金丝木匣,苏意凝的鼻头微微发酸。即便是再不喜永安侯府,再不愿意这桩亲事,老太太还是疼她的,怕她嫁过去吃苦,明明前几日还气得吃不下饭,今日竟将自己最后的傍身钱都送来给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到底要过上怎样幸福美满的日子,才能对得起老太太的这一腔慈爱。
苏意凝抿了抿唇,坐到了梳妆台前,用脂粉拼命遮盖着自己眼底的乌青。
“等会去趟祖母那里吧。”她一面压着粉,一面吩咐道。
“姑娘昨晚是没睡好吗?怎么看上去如此疲惫。”文鸳又问了一遍,她实则是在担心苏意凝因为前些日子永安侯夫人来家里闹腾而不开心。
苏意凝的手顿了一下,她看见自己单薄的夏衫领口下,有三五个鲜艳的红痕。怕被人瞧见,苏意凝飞快的将领口捂住:“没事,昨晚有只大蚊子飞了进来,吵得我没睡好。”
“你去替我寻个项帕来,我觉得今日脖子有点凉。”
文鸳不解地皱眉,但没多问,立马便去柜子里翻找了一块铺粉色薄纱项帕,递给了苏意凝。
她接过,飞快地系在了脖子上。一面忍不住地在心里骂了谢誉一声。
用过早膳,日头已经大起。
苏意凝带着女使往老太太的春晖院去,行至水榭,被钱姨娘拦住了。
“二姑娘,好巧。”钱姨娘看着并不比苏意凝大多少,梳了一个已婚妇人的发髻,身着浅粉色襦裙,耳垂上则戴了一对白玉坠子。
苏意凝停下脚步,看向她,目光不自觉地便从她的脸上移到了那对白玉坠子上。
按理说,她如今正得宠,风头无两,苏澈又是个爱打肿脸充胖子的人,绝不可能不给她买首饰的。可这对白玉坠子,苏意凝似乎在钱姨娘身上,见过许多次了。
“钱姨娘,安。”她规矩朝她行礼,只是看向她,却并未多言。
钱姨娘原本站在台下,此刻已经走到了苏意凝身侧,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亲热到:“二姑娘这是要去老太太院子里?我刚刚才从那回来,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方才吃过药睡下了。”
她声音很好听,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听着似百灵鸟一般悦耳,能叫人心情愉悦。这样的样貌手段,若不是出身低了些,便是进宫做皇妃,也是使得的。
“好,”苏意凝点了点头,“那我便午膳后再去。”
钱姨娘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朝她温柔一笑,如沐春风:“听闻二姑娘喜事将近,得嫁贵婿,可真是一桩美事。”
苏意凝不爱同人绕弯弯,大宅院里有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她自幼时起便见多了,此刻钱姨娘若说是对她没有任何企图,苏意凝一百个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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