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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忙着去看那些东西，苏兰心这会儿却又不将那些放在心上了，回到屋里看苏天成忧心忡忡的模样，她便亲自为二叔倒了杯茶，轻声道：“二叔，地动的话，是不是会对皇室有影响？”
“这是一定的。”苏天成拿起茶杯，叹气道：“都说是上天降罪，可皇上从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国泰民安，放眼千百年来，未曾有过如今之盛世，若这样上天也要降罪，我真不知要怎样才能算是好皇帝了。”
苏兰心沉声道：“都是人云亦云，到底是否上天降罪，又有谁能知道？只不过这下那些朝臣们大概又有借口了，却不知这一次又是什么事会成为他们的借口。”
苏天成苦笑道：“这还用问吗？皇上下令开市舶司，正式将海贸纳入朝廷管辖，本就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虽然大多数人欣喜若狂，但这部分被触犯利益的人却是大肆反对的，他们在朝廷中也并非没有说话的人。”
话音未落，就听苏天茂紧张道：“二弟的意思是说？这一次地动，恐怕会有人拿这个来说嘴？这……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开放海贸，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啊，会触犯什么人的利益？哪个敢反对？那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
苏天成摇头道：“大哥在商场上打滚了这么些年，有些道道你却还是没看透。现如今海贸把持在谁手里？等到日后纳入朝廷管辖，还有这些大家族什么事儿？你说触犯了谁的利益？”
他这么一说，苏天茂就明白了，不由得脸色煞白，喃喃道：“这下糟糕了，谁不知道海贸就把持在沿海那些大家族手中，果然朝廷要做这件事，是掀了他们的老底啊，如今有了这次地动，他们不玩儿命反对才怪。二弟，这……这可有没有什么法子？从前那些大家族把持海贸，我最多就是在后面捡一点点渣子；若是入了朝廷管辖，哪怕就如同你说的，我不能做皇商，亲自参加海贸，做个二道贩子，那也是有汤可喝的，比捡渣渣好多了。”
苏天成叹息道：“这有什么办法？不过我觉着皇上杀伐决断，他既然已经决定了此事，是绝不会为一场地动而动摇的，如今就看他要如何应对了。这却不是咱们能够触及的，只能等待结果。”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欲下金陵
苏天茂直着眼睛怅然了一会儿，见苏天成起身，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是了二弟，原本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议，偏偏六皇子过来，就混忘了。这眼看中秋将近，天气最是晴爽，听说金陵那边的菊花盛会十分热闹，我有心带着全家去玩一趟散散心，另外咱们离家十多年，如今二弟已经做到了三品官，也该回乡祭祀祖祠，探一探族老乡亲，你意下如何？”
苏天成明白大哥这是有了丰厚身家，所以想要衣锦荣归。因想一想便道：“祭祀祖祠探视族老乡亲是应该的，只是我公务繁忙，只怕没有这个时间。一切就请大哥操持便是。”
苏天成笑道：“也罢，我也知道你必然这么说，只是弟妹和侄儿侄女也许久没有出过家门，不如这一次让她们和我们一起南下，我打算把你嫂子和侄女儿侄子们也都带上呢。”
苏天成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如今夫人尚且在孝中，却和你们一起出去游玩，这成什么话？”
苏天茂连忙道：“哪有这样讲究？出嫁从夫，弟妹已经是咱们家的人了，她祖母逝去，守孝三月已经仁至义尽，何况就算弟妹没有心情去，也该让侄儿侄女们认认家乡，拜祭一下咱们苏家的祖宗才是。”
苏天成一想也是，遂点头道：“既如此，待我回去和夫人商量商量。”
当下几人重新回到水榭，苏兰倾早已等得心痒难耐，彭氏和苏兰慧苏兰芳苏增禄都往前面去了，她却因为裘夫人管束，所以只能在这里枯等。此时见苏兰心回来，忙拉了她到一边，兴奋道：“六皇子当真来得及时，如何？他都和你说了什么话？我刚刚借故去了后院，看见人抬了一箱箱的东西往园子里新建的院子去，这该是六皇子给的吧？怎么却搬去了二姐姐三姐姐的院子？这是何道理？”
苏兰心笑道：“你也容我喘口气儿，一上来就问了这么些。”说完将事情经过给苏兰倾说了，只听得小姑娘眼睛瞪的溜圆，羡慕道：“我也看那院子好，只是厌恶二姐姐三姐姐为人，想着日后终是不能去几趟，没想到六皇子过来一趟，那其中一所院子就变成你和月姨娘的了，这可真好。本来嘛，大伯和大伯母也未免太过分，凭什么从前最好的房间就是给二哥哥和二姐姐三姐姐的，如今园子里新修了院子，明明一座院子能住四五个人，倒是给了两个女孩儿一人一座，亏她们晚上也不害怕，哼！”
苏兰心笑道：“行了，别抱怨，日后我能去那院子里住着，你天天都可以过来玩儿。我和你说，还有一件好事儿没告诉你呢。”因将苏天茂要回金陵的事情和苏兰倾一说，果然，四姑娘的眼泪都下来了：苍天啊，长在深闺十五年，可总算是能出去好好玩一回了，金陵啊，菊花盛会，这么大的幸福忽然降临，怎么就像做梦一样？
苏兰心到底也是个少女，对这样事哪里会不感兴趣？因同苏兰倾在那里说笑议论着，忽见月姨娘走过来，眼中泪光闪闪，苏兰心便一下子站了起来，沉声道：“姨娘怎么了？可是有人又无故欺负你？”
“没有没有，我只是高兴。”月姨娘见闺女如同一只炸了毛的斗鸡似得，吓得连忙扯住了她的手，抹着眼睛小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并没有，太太和两位姑娘虽然也是气得不行的模样，但没对我说什么。”
苏兰倾笑道：“她们再怎么嚣张，也要看个时候分寸，如今六皇子送了这么些东西过来，大伯父定然又要对大姐姐另眼相看，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欺负姨娘了。”
月姨娘连忙道：“四姑娘不要胡说，是景妃娘娘的赏赐，并非是六皇子送来的。”
苏兰倾掩口笑道：“月姨娘真老实，就算是景妃娘娘的赏赐，她又怎么知道大姐姐需要做几身男装？还不是六皇子帮着选的？不过这也是朋友的应有之义。我只羡慕大姐姐能和六皇子做上朋友，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儿心，可惜她们也只能羡慕罢了。”
苏兰心瞪了她一眼，于是四姑娘也就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这里月姨娘坐下来，微笑道：“刚刚老爷已经和我说了，让我和姑娘一起搬去院子里，我想着这不好，我年纪大了，也懒得搬动，姑娘也大了，日常也需会个朋友什么的，所以倒是你自己住那院子还好，咱们的院子如今只住了我一个，也就宽敞许多，不然也是荒废着可惜了，那里离老爷又近……”
“说来说去，最后一条才是真正的重点吧？”苏兰心打断母亲的话，不高兴道：“我就不明白了，老爷对姨娘是什么样的姨娘不清楚？为什么还要这样依赖他？”
月姨娘瞪了她一眼，然后叹道：“老爷对我始终还是不错的，再说都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当日若不是老爷，我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那些姐妹中，能和我一样平安活到现在的也没有几个。姑娘喜欢那园子里的院落，你就自己过去吧，有落花和微雨服侍着，我也放心。”
苏兰心摇头无奈道：“那就算了，我不想离开姨娘。”
“这可是胡说。”月姨娘登时就竖起了柳眉：“难道你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当日那两个院子给了二姑娘三姑娘，太太不也是不搬过去吗？你又喜欢写字画画，绣花养草的，那里正经是你能过得快活的地方，何苦为了我圈在这小院子里，再说有了六皇子今日的话，老爷也断不可能让你继续在我的院子里住着了。”
“那就不要搬嘛，大不了我和六皇子说一声。”苏兰心烦躁的揉揉头发，忽听苏兰倾小声道：“要是这样说的话，不如我搬过去和大姐姐一起住啊，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自己家，想我娘了，或者大姐姐想姨娘了，就回去住着，若是想自己静一会子，便在那院里窝着，岂不好？我又没有什么姐妹，素日里只和大姐姐亲近，娘亲整日礼佛，这样一来我就有个伴儿了，强似闹得娘亲不得清净。”
裘夫人的确是个爱清静的，苏兰心听到苏兰倾这样说，就觉着有些意动，姐妹两个到了苏天成苏天茂面前一说，兄弟两个都没有意见。裘夫人倒是有些担心，却听苏天茂笑道：“弟妹不必多虑，都是咱们自家的女孩儿，她是正经的官家千金，难道还怕谁敢给她气受不成？”
彭氏心里自然是更生气，却也半点办法都没有。苏兰倾肯来园子里和苏兰心一起住，这都算是纡尊降贵了，没看丈夫笑得嘴都合不拢吗？心里再怎么生气，还要回头嘱咐苏兰慧和苏兰芳道：“你们两个以后住在一个院子，那里面也宽敞，不须生气。日常要多和你们大姐姐四妹妹走动，不管六皇子还是官家小姐，结识了对你们都只有好处，须得忍一时之气，明白吗？”
苏兰慧和苏兰芳气得头都晕了，却也不敢违逆母亲命令，只好咬牙应是，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且说齐博，离了苏府后匆匆回宫，果然皇帝就是为了地动之后的应对之策召皇子们进宫商议。
见父皇愁眉紧锁，齐博知道他是万万不肯在海贸之事上退步的，因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头，却什么也不说，直到和皇子们一起退下，太子便邀请他道：“你几日没去我宫里了，不如今天过去坐坐？”
齐博欣然道：“好啊。”说完忽然一愣，连忙道：“是了，差点儿忘了，先前替景妃娘娘送了东西给苏姑娘，这还没回复她呢，我过去和她说一声，之后再去哥哥宫中，你让人替我多准备点儿吃的。”
太子笑道：“你啊，只想着我宫里的吃食，罢了，去吧，回头我让黄良娣替你准备你喜欢的点心。”
齐博点点头，没有多说。太子最喜欢的是活泼娇憨的良娣黄氏，且黄氏是皇后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小儿接进宫中在皇后身边长大，两人可说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但皇帝皇后中意的却是温婉贤淑的太子妃张氏，所以他如今不太喜欢去东宫，就是不想掺和进那两人的争斗中。
回到宫里向景妃禀报了去苏府的经过，接着齐博就来到御书房，皇上正为明日的早朝发愁，想着该怎么化解臣子们将地动指向海贸的招数，听外面太监禀报说睿王殿下到了，当即眼睛就是一亮，看见齐博走进来，他便哈哈笑道：“我儿最是聪慧，莫非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化解这一劫？”
齐博笑道：“知子莫若父，儿臣再聪慧，这心思也总逃不开父皇的眼睛。”
皇帝开心大笑，接着将贴身的大内总管打发出去守门，这才兴致勃勃道：“我儿究竟有什么主意？快说出来听听。”
第60章 第六十章：东宫偶遇
齐博嘿嘿一笑，凑到皇帝面前小声道：“父皇，地洞既然是苏州，这就很好办了。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陵寝都在金陵，钦天监一定会将这次地洞和太祖太宗皇帝联系到一起，到时候父皇就派一个人前往祭祀并且请罪，然后这般这般……看看还有谁敢用此事胡乱攀咬海贸？”
听了儿子一番耳语，皇帝不由得豁然开朗，哈哈大笑了几声，拍着齐博的肩膀道：“好小子，不愧是朕的儿子，这样主意你都能信手拈来，好，朕就派你去办这件事，务必要滴水不漏，不能使人看出任何破绽。”
“父皇放心，包在儿臣身上。”齐博拍着胸脯：虽然祭祀祖陵是个力气活儿，但终于又可以下江南游历一番，值了。
从御书房出来，齐博便直奔东宫，进去了就见两个女子正在院里放风筝，一红一黄两道曼妙身影，看着着实活泼可爱。
忽然那红衣女子转过身来，看见齐博便惊叫了一声，于是黄衣女子也转过身，笑吟吟道：“六弟过来了？先前太子说你会过来，我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你喜欢吃的点心，谁知等到现在，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齐博笑道：“怎么会？答应了太子哥哥的事，焉敢失约？太子哥哥呢？”
这穿黄衣裳的女子便是黄良娣，闻言便笑道：“正在书房等你，快去吧。”
一面说着，就将手中线交给身旁红衣女子道：“琳儿，把风筝收了吧，今儿风不小，别断了线飞走，看你找谁哭去。”
齐博看了眼天上风筝，便笑道：“难怪姐姐不舍得，这风筝的确鲜艳漂亮的紧。”
黄良娣点头道：“可不是？这是前些日子新平侯夫人过来时送我的，说是他们家有这么个手艺人，我看这风筝的确漂亮的很，就收下了，今儿赠给了我这表妹。”
说完拉过身边少女，对齐博介绍道：“这是我姨妈家的女儿，从前也进过几次宫的，小时候你们也见过，之后她随父亲去洛阳任职，一去就是五年，今年姨父回京述职，她才回来的，你还能认得吗？“
齐博仔细看了那女孩儿两眼，顿时看得对方含羞带怯垂下头去，他便笑道：“难怪看着面善，原来是琳妹妹，我记得是叫方琳的对吧？她父亲应该就是先前的洛阳知府，听说官声很不错，如今回京述职，十有八九是要升官的。”
黄良娣高兴道：“那就承六弟吉言。你快去书房吧，殿下还等着你呢。”说完就拉着方琳让开道路。齐博冲两人点头笑笑，便往书房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方琳方拍着胸脯小声道：“没想到竟然会遇见六皇子，吓死我了，姐姐真是的，我和你说不要跑远了，你到底还是来了前院，回头太子妃知道了，又要训斥你。”
黄良娣呵呵笑道：“她爱训斥就训斥好了，我巴不得她多训斥我几次，她越训斥我，殿下就越怜惜我。傻妹妹，你还来怨我，为了给你创造这天大的机会，姐姐容易吗？和你说，六皇子可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太子殿下都赞不绝口的，能在这皇宫中让皇帝皇后太子以及其他皇子们都交口称赞的，除了他就没有别人，更不用提他手里掌管着内务府和刑部，是唯一掌管两部的皇子，你若真能攀上他，终身的富贵也就到手了。”
一番话说得方琳脸都红了，垂下头小声道：“他这样的人物，不知见过多少美人儿，怎会将我放在眼中？”
黄良娣笑道：“傻瓜，美人儿再多，也不是什么身份都配往他身边凑得。你这容貌身段，在京城这些官宦贵女当中就是头一份儿，若非皇上不肯选秀，进宫做个宠妃也不是难事儿。如今既然不能进到宫里，能攀上一位皇子，那也不错啊。”
方琳微蹙秀眉，喃喃道：“可我怎么听说，这位六皇子和一个什么苏家的女孩儿走的很近呢？那个……我不是有意打听，就是昨儿在花园里，听丫头们说闲话时提了一句，当时我还奇怪说，怎么那女孩儿这样大胆，六皇子也太不谨慎了。”
黄良娣“哈”的一声笑，摇头道：“你啊，离京几年，怎么把苏府那个女孩儿给忘了？不过也是，五年前，苏大人还不是大理寺卿，他们家在京城连点头角都还没显出来呢……”
不等说完，就听方琳“啊”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来了，可是那个额头带着胎记的女孩儿？当日年岁虽小，可也听过的，只是过了这些年，早忘了，怎么？和六皇子结交的女孩儿竟然是她？这可万万没料到，六皇子什么样的女孩子交不到，怎么偏偏要和她在一起呢？”
黄良娣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也只有她这样的，六皇子才可以结交，不然寻常女子，他走的哪怕近一点儿，谁会没有个想头呢？只有这个苏家女儿，我料着任是那胆子再大，即便是得了失心疯的人，也万万不会有任何妄想。那苏兰心乃是京城丑女榜的榜首，你说，这两个人在一起能有什么不妥当？六皇子即便一时有什么想法，他也得考虑自己的名声皇家的颜面，万万做不出任何能给人家把柄攻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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