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知道霍修竹担忧什么,她笑笑,推开了房门让木氏将女儿抱出来给霍修竹看,“怕什么,我生的是公主,又不是皇子。”
“公主还未起名,我比你更期望魏湛从南嘉城回来。”
霍修竹犹豫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外面有暗卫匆匆进来,跪在他面前道:“将军,恒王叛变,率领五万士兵与南嘉城内联合,对大军形成了夹击之势,信使送不出来信,我们已经打探不到战场的军情了。”
院中寂静,魏l宜站在谢韵身边,惊讶失声,“不可能,这消息不是真的,二哥不会叛变的。”
魏泽对皇位向来没有觊觎之心,他淡泊名利,之前一直阻拦阿韵和佳贵妃对皇兄动手,储君之位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皇室这代的和睦与魏泽的心性脱不了干系,魏l宜坚决不相信二哥魏泽会叛变。
谢韵双眸瞬间冷了下来,她将孩子从木氏手里抱走,送到魏l宜手中,然后幽幽看着霍修竹,“还等什么,雍王必定已经倒戈南嘉王阵营,你再犹豫,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就成真的了。”
第71章 、逼宫
领兵攻入皇宫无论是何种理由, 只要不是君王授意,都可以定义为叛军。
若是换个人对霍修竹说要打进皇宫,霍修竹未必会赌上身家性命干这种事, 偏偏说这个话的人是谢韵。
她手上有天子密旨, 有陛下的贴身金牌, 还是皇嗣生母,背靠沈家、宁王、嘉郡王还有嘉阳公主, 从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那天起, 霍修竹对谢韵的成见就在慢慢消减。
他本以为谢韵是蓝颜惑君的佞臣, 后来发现她并不是奸佞,也不是男子, 蓝颜惑君这个事情也不好是谁主动的...
总之, 他信谢韵一次。
择日不如撞日, 谢韵当即就让霍修竹调兵进城, 并且让霍修竹将元娘送来沈家,以免会有人再把主意打到元娘身上。
时至四月,春雨如约而至,天色昏昏沉沉不肯放晴,雷声和倾盆大雨掩盖了城门外的铁甲刀剑声。
雍王调动了许多提门司的士兵守在皇宫外面,并且还掌握了一半的禁军,按理说,他控制着年幼皇子的性命,是没有臣子敢在这个时候逆反他的, 可偏偏霍修竹和谢韵知道那个男婴不是真的皇子, 所谓的皇子在谢韵眼中不值一提。
生在旋涡之中, 活下来是幸运,活不下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谢韵没有多余的同情心,那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没必要在乎陌生人的生死。
皇宫之中已经是兵荒马乱了,雍王坐在勤政殿的主位上,下面的椅子上坐着一群年纪偏大的朝臣。
三司六部的高官全部都在这里了,雍王两日前就以议政的名义将这些大臣请到了皇宫里,然后用皇子性命和手中兵权强迫这些人留在勤政殿中。
他以皇子的性命和陛下在战场不明生死做胁迫,要求几位监国重臣一同颁布政令,暂立幼主登基,皇家宗亲雍王摄政。
几位监国重臣自然是不愿意,任其雍王威胁了两日都没有松口,恒王反叛陛下,虽说陛下在战场上凶多吉少,但也没有传出天子战死的消息,岂能随意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为帝!
雍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大臣们也无可奈何,他们走不出去这个皇宫,也不能以死明志,雍王以皇子性命威胁,几位监国的大臣若是敢死,他就送那个孩子去死。
这样一来,勤政殿里的局面就僵持住了,监国重臣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们不愿意颁布改立君王的诏书,也不能看着刚刚出生的皇子去死,就只能在勤政殿里等,等破局之人。
朱雀门外的拼杀声和火光已经传到了勤政殿里,报送城门情况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进来。
殿内气氛凝滞,人心惶惶,雍王魏冶已经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命人去城门口给霍修竹和谢韵传话,说皇子在他手里,若是还不停下,他就杀了皇子玉石俱焚。
此言一出,下手的几位重臣神情激愤,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指责魏冶。
谁不知道陛下独爱谢韵,对女自己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这个宫女出现在陛下与谢韵吵架的时候,也未必会有这个皇嗣的降生了,按陛下对谢韵的袒护程度来看,说不准这就是天子膝下的唯一一个皇嗣了。
所以这个皇嗣决不能出事。
出身世家大族的崔大人已近不惑之年,他是天子之师,当朝的一品太傅,他双手颤抖,脸色被逼地通红,“雍王!这是陛下唯一的皇嗣,你怎么用皇子性命做威胁!万一、万一霍修竹和谢韵真的打定主意造反...”
其实谁都明白,霍修竹和谢韵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就定然是不在乎皇嗣性命的,雍王以皇子性命做威胁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攻入皇宫的脚步。
“闭嘴!”魏冶双眸阴鸷地看着下面的朝臣,杀意逼现,“诸位不用急,若是他们进来,本王带着诸位一起上路就好!”
霍修竹和谢韵带来的士兵已经包围了皇宫,他的人无法突围出去,若是霍修竹和谢韵不停手,他定然是死路一条。
他扫视着下面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吏部上书霍霁云面前,命人押住了霍霁云。
霍霁云是霍修竹同脉的小叔,三十出头就坐上了吏部尚书之位,背靠霍家平步青云。
魏冶冷笑,带着霍霁云和几位重臣往外面走,听说霍修竹虽然在婚嫁之事上面与家里闹翻,但对家里人还是不错的,不知道这位能不能威胁到霍修竹呢。
不过两个时辰,朱雀门已然是横尸无数,血流成河,好在雨水及时冲刷,众人只能在空气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霍家军缓缓朝勤政殿的方向逼近,谢韵和霍修竹骑马走在后面。
隔着不近了距离,勤政殿门外的众人能清晰的瞧见不远处的场景,谢韵坐在马上,行于首位,后面跟着霍修竹和几位副将。
他们都以为是霍修竹手握兵权有了不臣之心,竟没想到为首做主的是没有任何权柄的谢韵?
自从谢韵被陛下发落云州避难之后,谢韵手中就没有任何权力了,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少师,是怎么号令得动霍修竹的?
石阶之上,雍王将手中刀刃对准了霍霁云的脖颈,扬声道:“霍修竹,你现在伏罪,本王或许可以放过他,也可以放过霍家全族,但若是你执意造反,那可就说不准了...”
霍修竹看着石阶之上的情景,抿唇不说话,倒是被挟持的霍霁云一脸坦荡,在这种时候还笑了出来,“不必在意我,霍家衷心为君,死又何妨!”
魏冶嗤笑,“这也叫衷心为君?你霍家的衷心就是枉顾皇子性命,领兵攻入皇宫造反?”
周围的朝臣们沉默不语,但目光都放在了雍王和谢韵身上流转,不知道这俩个是不是都抱着造反的念头。
雍王的野心是真的,但谢韵也未必无辜,她枉顾皇子性命攻入皇宫是真的,就算攻入皇宫的行为可以解释,那蔑视皇嗣性命的罪名可不能解释。
谢韵回头看了霍修竹一眼,然后对着台上轻笑,“你说是皇子就是皇子了?还说他不是呢,野种而已,何必太过在意。不过霍大人的衷心确实值得谢韵敬佩,雍王殿下,你现在是什么境遇你心里清楚,就算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死的。”
这话就不只是不拿皇嗣性命当回事了,还是不拿朝臣的性命当回事,这下众人看向谢韵的眼光就从救世主变成仇人了,纷纷以控诉的眼神讨伐她。
“但我这个人心善,看在霍大人的这份衷心,也看在雍王殿下和诸位宗亲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陛下在战场上不明生死,咱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大周啊,谁能说得清对错呢,这样吧,你放了诸位朝臣,我今日便不杀你,如何?”
“呵,你当我是傻子,你说啥什么我就信什么。”魏冶不信谢韵说的任何一个字。
“口说无凭,确实不能让人信服。”谢韵做思考状,又说:“这样吧,一会我放人开城门,护送雍王殿下出城去封地,保证绝不追讨,你若是不放心,就带一个够分量的人质一起走就好了,例如...刚刚出生的小皇子。”
“小皇子是陛下的独子,有皇子在手,我若是敢追你,你带着皇子玉石俱焚不就好了,我虽然不是很喜欢陛下有其他的女人,但皇子已经降生,这么多人看着,我哪敢对皇子做什么,对吧。”
魏冶手中刀剑松动,让身边的士兵去将小皇子抱走。
能活着,就没有人想死,谢韵说得对,若是带走小皇子,将来天子回朝也得顾及皇嗣的性命,赐一块封地安抚,然后再将皇嗣迎回,这样他造反逼宫的事情也许就轻轻揭过去了。
霍修竹虽然觉得放走魏冶麻烦些,但谢韵已经发话,他只能听从命令,毕竟谢韵救得是他霍家的人。
不多时,皇宫已经为雍王打开一条通道,谢韵真的遵守诺言,让魏冶带着小皇子走了。
但雍王的离开并不是风雨的结束,谢韵将所有大臣关紧了勤政殿中,没有将人都放出宫去。
“去沈府,请宁王、嘉郡王、永宁候和嘉阳公主过来,另外,把小公主带上。”谢韵吩咐完就看见了霍修竹沉下来的脸,她笑笑,问道:“霍将军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你要做什么?谢韵!雍王之乱已经结束,你应当即刻放了大臣们回去,安抚朝臣们,但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小公主才几个月,陛下尚未归来,你现在让他们将小公主带进来,你、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霍修竹咬牙切齿地问,他心中有直觉,谢韵这次怕是又要搞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才罢休。
“我要做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
说罢,谢韵让昭意带着暗卫们推开了勤政殿的大门,缓步走了进去。
谢韵一露面,群臣激愤,他们不是气谢韵困着他们不让他们走,而是气谢韵用皇子去换一个臣子的命!
霍霁云是衷心,官职也够高,但他的命怎么能和皇子的性命相比!谢韵让雍王带走小皇子,这是什么恶毒居心!
面对几位重臣的质问,谢韵毫无心理压力,这是淡淡一笑,真诚地说:“急什么,我都说了那不是皇子,陛下应该没有在信中承认皇子身份吧,既然不是皇子,生死又何妨呢。”
崔太傅指着谢韵的骂,他做了一辈子正人君子,不好意思将谢韵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说的太露骨,只能明嘲暗讽谢韵是奸佞小人,以蓝颜引诱君王,见不得别的女子怀有龙嗣才故意这样做。
“那宫女是陛下的贴身宫女,是不是皇嗣由不得谢韵你定论,皇子的血脉你没资格评说!谢韵你至皇嗣于险境,就算陛下回来也保不了你!”
谢韵摇头叹气,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崔太傅都说了我和陛下亲近,那陛下临幸过谁,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其他女人离陛下近一些,陛下都要跟我解释好久的,生怕我不信他,那个孩子是不是皇嗣,我当知道。”
“你...”崔太傅被谢韵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等不知廉耻的话,在场这么多人,也就只有谢韵能说得出口了,她与天子只之间的事情怎能拿出来张扬,真的脸厚如城皮。
其余大臣也是吹胡子瞪眼,各个都不服气谢韵说的话,尤其是几位天子叔叔辈的宗亲们,谢韵杀害溪山郡王却没有受罚的事情本就是宗亲心中的一根刺,现在谢韵犯了更加严重的罪名,他们当然不能再放过谢韵。
谢韵走到上首的龙椅前,大咧咧地坐了上去,托着下巴看向下面的朝臣。昭意跟在她身边,腰上带着长剑,杀意凛凛。
“不就是皇嗣么,本官已经让人去请了,诸位稍安勿躁,再等等,一会就能见到了。”
此言一出,下面的众人更是不服,宗亲里的嵇郡王魏寻更是坐不住,直接站起来往外走,但他还没走到门口,泛着寒光的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昭意轻功极快,一瞬间就站在了嵇郡王魏寻面前,用剑风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魏寻摸了下脖子上的伤口,被指尖的血迹吓得失去了语言功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说了等等,嵇郡王怎么这么心急呢,诸位已经在这大殿里待了许久了,也不差着一时半会的了,安心等会吧,不然,本官就不能保证你们是走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了。”谢韵好以闲暇的说。
屋中寂静,只有魏寻战战兢兢走回座位的脚步声。
众人屏住呼吸,大家都盯着魏寻脖子上的伤口看,没人再敢吱声。
雍王将他们困在这里许久,尚且只敢嘴上威胁,不敢真的伤了他们,但谢韵...她是个疯子,连皇子性命都不在乎的疯子。
他们这是送走了豺狼,却迎来了虎豹...
第72章 、处死
勤政殿的诸位岂是谁都能坐的, 雍王尚且只能打着拥立幼主的名头在勤政殿作威作福,没有明目张胆的坐在龙椅上。
但谢韵就这样坐了,而且坐的无所畏惧, 理所应当。
她不像是来救大臣们于水火的, 更像是造反逼宫的奸佞, 殿中不乏有忠心耿耿不怕死的朝臣们,没有在这个关头张嘴批判就是因为谢韵刚刚说她手里有真正的皇嗣, 所以才暂时隐忍, 看看谢韵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谢韵口中的皇嗣始终没有出现在这里,这让朝臣很是质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众人渐渐开始交头接耳, 人声躁动起来。
谢韵冷眼瞧着下面的众人, 对几位重臣的质疑默不作声。
不多时, 大殿门外响起了士兵的通报声,“嘉阳公主到。”
众人纷纷抬头往殿门那边看去,殿门缓缓被士兵从外面推开。
魏l宜身着公主仪制的宫装缓缓走入,她怀中抱着个婴儿布裹,将那孩子面容掩得,让殿中的人看不清孩子的模样。
大殿中先是寂静了一瞬,然后众人纷纷低头行礼,对魏l宜行礼,看着这位趾高气扬的公主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到了谢韵身边, 径直坐在了谢韵下首的椅子上。
朝臣们:“......”
这画面好像有点诡异, 看他们俩的样子, 不想是臣子和公主,像是皇帝和皇后。
魏l宜将小公主头上的布裹掀开一点, 温柔地哄着小侄女。
小公主现在已经快要四个月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她早就不是刚出生时被亲生母亲嫌弃的样子了,她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吐泡泡,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在看见亲娘坐在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朝着谢韵“啊”了一声,兴奋地抬起小手臂,想要娘亲抱抱。
“啊啊啊啊!”小公主开开心心地对谢韵说着婴语,有些不安分。
“乖乖,你老实点哦。”魏l宜连忙颠了两下小公主,用自己的手指逗小孩玩,成功吸引住了小公主的注意力。
下面的大臣们已经都看傻了眼,他们表情都差不多,以震惊又怀疑地目光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小皇子才一个月大,这孩子一看就好几个月了,她根本不是小皇子!”宗亲里有一位年轻的郡王质疑道。
“是啊,我见过小皇子一面,这孩子分明不是小皇子啊,陛下的信件里也没说有其他皇嗣降生的事情,谢韵不是为了逃避迫害皇嗣的罪名,所以随便找了个小孩过来作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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