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石兄,慎言!”旁的同僚赶忙安抚他,然后小声道:“那姑娘身份不一般,且你妹妹也未曾吃亏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石大兄绝不相信!
“怎么未曾吃亏!”石大兄也知此事不能大肆宣扬,但就是生气,他捶胸锤手,道:“我那妹妹天真纯善,不知道委屈成什么样呢!”
旁的同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小声道:“那个,我们听说的是,石大兄的妹妹前些日子与那锦衣卫的指挥使定了情,说是都要向你们石家下聘了。”
石大兄的暴怒骤然一滞。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石大兄都有点认知错乱了,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江逾白,沈蕴玉,石清莲的脸,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趟京,一回来天都翻了。
“一定有误会,我不信。”石大兄的状态和江逾月已经有两分相似了,同样的摇头晃脑连连摆手自言自语,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不可能”,过一会儿再加一句:“绝对不可能。”
恰好,此时,前面有同行的官员走回来,一脸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和其他人讲话,石大兄隐约间听到了“江逾白”的名字。
石大兄赶忙拍马上前,但他走近的时候,四周的人便不谈论了,只目光闪烁的看着他。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石大兄有些恼了。
旁的人低咳了一声,道:“就在前方,石大人可上前去看。”
石大兄当即拍马上前。
他远远看见一群锦衣卫,缉拿着江府的人往京中走,因着和江家结亲的缘故,石大兄是认识江家人的,不止是江家的奴仆,甚至他还看见了江逾月,江照木,江逾白。
这三个人都被丢在北典府司的马上拴着,以“被逮的逃犯”的姿态被带着——北典府司逮捕江逾白的事京中的人大概还不知道,他
们这些回京的人恰好撞上了,提前知道了。
石大兄一眼看见,两眼发黑。
坏消息:江逾白不知为何被逮了。
好消息:他妹妹已经休夫了。
石大兄又顺势往前方一看,正好看见石清莲跟沈蕴玉同行,两人还在一起说话。
旁的人见了那颗小脑袋,可能认不出来,但是石大兄怎么会认不出来呢,那是他们家的小娇娇啊!
石大兄倒吸一口冷气。
好消息:他妹妹休夫之后也没有很伤心。
坏消息:他妹妹休夫之后不仅没有很伤心还很快找了个新的还跟新的一起把旧的给送进去了!
这是什么事态发展啊!
她妹妹走的这是什么路子啊!
他们石家的天都翻了啊!
他那妹妹亲手翻的啊!
石大兄恍恍惚惚的骑着马,回到了人群最末尾,走到了自己老爹旁边。
老石大人骑在马上,八方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石家大兄呢喃道。
老石大人听了两句,以过来人的姿态哼笑教训道:“这世上,便没有不可能的事,讲讲,你我不在京中的时候,老二那蠢货干了什么事。”
这些小年轻人,没见过大风大浪,才会如此失态。
石大兄浑浑噩噩,道:“爹,三妹休夫了。”
老石大人沉吟片刻,捻起了胡须,道:“问题不大。”
石大兄双目无神的又说:“然后新找了个。”
老石大人嘴角一抽,皱起了眉头:“问题...不太大。”
石大兄一脸麻木的又说了一句:“找的沈蕴玉。”
老石大人拔掉了一根胡子,龇牙咧嘴道:“问题...”
石大兄最后说了一句:“三妹跟沈蕴玉私定终身后还一起把江逾白给抓了。”
老石大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那三女儿最乖巧,且又没有官身,上哪儿抓人去!
他就是离了个京,又不是下了个凡,这才多长时间啊?怎么搞的像是沧海桑田似的,这些字都听得懂为什么落到了耳朵里就这么难以置信呢!
石家父兄两张脸都跟着拧起来了,老石大人脸上写着“不可能”,石家大兄脸上写着“绝对不可能”,他们俩纵马前行,想跟上去看,但沈蕴玉已经带着石清莲入京城了。
锦衣卫出入京城抓人、办案,到了城门口都是拿着令牌直接放行的,此乃皇权特许,其余人,就算是官员,也得在官道入口处接受盘查。
老石大人和石家大兄就没跟上。
两位石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愁眉苦脸的等着安排,他们要先回公衙述职,然后才能回石家。
而此时的石清莲,已经被沈蕴玉偷偷送回到了听雨阁了。
沈蕴玉没进去,而是站在阁外窗沿上,将石清莲放于阁内。
听雨阁上的灯还挂着,在天方微亮的白日中,亮着的灯便没那么明显了,里面的灯油也快燃尽了,石清莲扫了一眼,让沈蕴玉拿给她。
沈蕴玉便在外面拿给她,看她将灯笼拿回来,添上新的灯油,再让沈蕴玉挂回去。
“白日也要挂灯么?”沈蕴玉把灯挂在阁檐下,问道。
他臂长,单手一伸过去,便将灯笼挂在檐下了。
“白日我也在想你呀。”石清莲看他挂灯,隔着窗户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胸口,道。
沈蕴玉低头,用下颌狠蹭了一下她的脸,继而转身,纵檐离开。
他一刻都等不了,现在就回去连夜提审,整个北典府司都得点灯熬油,今晚就把所有案件捋清楚,他要连夜进宫请旨!
石清莲在沈蕴玉离开之后,起身上榻睡觉——她折腾了一个晚上,累得很,一倒头便睡过去了,一直睡到午后才起身。
秋日午后,日头不那么晒了,石清莲慢悠悠的起身,唤了一声:“墨言。”
外间守着的墨言端着一碗暖梨汤走进来,拉了椅子坐下,先喂她们姑娘用了一碗后,又扶着姑娘起身穿衣,石清莲抻着懒腰起来,选了一件湖水蓝古香绫圆领裙,外搭了一件雪绸霞帔,墨言给她盘了一个简单的花苞鬓,清新淡雅。
墨言为她盘绕鬓发的时候,双喜从外间走进来,与她说一些府内的事。
她道:“今日老石大人与大老爷回来了,才入府,老石大人便出去访友了,大老爷还在府上
呢,大夫人说,若是三姑娘醒了,过去看一看大老爷。”
石清莲在想金襄。
没了那些重生优势,要给别人挖坑,自己还得全身而退就比较难,她在金襄的薄弱处开始琢磨,正琢磨着呢,便听到了这句。
“好。”石清莲望着镜子里的脸,心头一酸。
她已许久许久没瞧见大哥哥和爹了。
待到她发鬓束好后,便一路去了大哥哥与大嫂嫂的朝花院里。
已是秋日,朝花院中没有花了,她踩踏着整齐的石板路,经过朝花院的前厅,走到了朝花院的后宅里。
朝花院的后宅中,石大夫人与石大兄都坐在花阁里说话。
花阁中煮着茶,淡淡的茶香在花阁中蔓延,桌上放着一些糕点,石清莲一回来,便看向她大哥。
她大哥生的好,他们石家人都长得好,就算是上了年纪,也是仪表堂堂,根骨端正的,宛若一颗根系粗壮、枝丫茂密的青松般沉稳。
石清莲一瞧见自家大哥,顿时便红了眼,攥着帕子磨蹭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一进门便红着鼻头、含着泪唤了一声“大哥”。
石家大兄本来是憋着一肚子担忧的,他回来之后找上石大夫人问了一遍后才知道,他这妹妹这段时间是真在京城玩儿出花来了,休夫归家、搞回来十万两银子、才刚刚休夫,甚至都不到一个月,便与沈蕴玉被京中众人逮到,而且还掺和进了案子里,寻常闺阁女子不敢干的,她都干了一个遍,这些事,稍有差池,石清莲就都会没命!
关心则乱,且越想越来火,石家大兄这一肚子的担忧便变成了一肚子的训斥,只等着石清莲过来便喷她一脑袋,谁料石清莲一进门就要掉眼泪,黏在他身边一声声的喊“大哥”,把石家大兄一颗心都喊软了,原本的怒火都发不出来了。
“清莲啊。”石家大兄把杯盏一放下,学着他爹的样子,捻着胡须,深吸一口气,刚想以过来人的身份与石清莲说上两句教训的话,就听见了石清莲哼哼唧唧的说:“清莲好想大兄。”
石大兄当场倒戈了。
他们家小娇娇能有什么错呢?
都是别人的错!
定是那沈蕴玉蓄意勾引他妹妹!
定是那十万两银
子先动的手!
定是那满京城的人都不安好心偷看他妹妹私会!
定是那江逾白瞎了狗眼欺负他妹妹!
他妹妹能有什么错啊!
石家大兄一念至此,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那倒霉催的二弟傻呵呵的从花阁门外跑进来,见了他迎面就是一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二弟好想你啊。”
石家大兄一看他这张脸,顿时勃然大怒。
“看你这个蠢样子!我离家才多久,生了这么多事,你都干了什么?还被人拿下过狱,废物一个!你想我?你想想你的官途吧!”
石清叶被骂的狗血淋头,转而去求助石大夫人,就见石大夫人顺手去捞旁边的鸡毛掸子,一副随时要递给石家大兄的样子,石清叶胆颤心惊的退到一边立好,不敢再言语,低头挨骂,然后找了个理由直接跑了。
骂了一通石清叶,石家大兄心里痛快多了,转而与石清莲道:“你归家了也好,平日里多在家待一待,外面那群人,少接触。”
石清莲一双水汪汪的眼瞧了一眼大兄,又瞧了一眼大嫂嫂,便知道是嫂嫂将她那些事儿都抖落出来了。
左右她都已经定了沈蕴玉,便不想跟他大兄推诿,她大哥哥一向疼爱她,她要嫁,她大哥哥咬着牙也会应下来的,她便红着脸道:“大哥,我是真的喜欢他。”
石家大兄眼前一黑。
沈蕴玉!你竟将我小妹哄骗至此!你个畜生啊!
石家大兄一咬牙,道:“他阴险狡诈!”
石清莲点头:“着实聪明。”
石家大兄拍桌子:“他心狠手辣!”
石清莲点头:“确实厉害。”
石家大兄恼火:“他杀人不眨眼!”
石清莲震惊:“什么?”
石家大兄才刚宽慰两分,便听石清莲道:“鲜血迸眼睛上多脏啊!阿兄,你不必担心他,我下次叫他闭眼。”
石家大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晕过去——我是在担心他吗?我是在担心你啊!
石大夫人赶忙扶住他,竟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当日她也是这么晕的。
石家大兄一脸沉思的望着自
家小妹,看着他家小妹这幅样子,便知道此事怕是推拒不了,干脆一咬牙,道:“阿兄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石清莲抬头,正看见她大兄神情坚毅的望着她。
石清莲突然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她就听见石家大兄痛心疾首的道:“他是给不了你幸福的,大兄听说,他被人阉过的!”
石清莲:...
听谁说的呀你们都是!报上名来!我要连夜去给他挖坑!
何苦败坏大人那为数不多的名声啊!
石清莲与她家大兄装傻卖蠢的时候,沈蕴玉已在北典府司忙完了关于假铜币案的所有事情。
江逾白一直咬死了不肯开口,但是沈蕴玉已经找到了各种证据,可以直接给他定罪了——江逾白至死都不可能猜到,沈蕴玉早在此案没发生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各种信息。
若是平时,沈蕴玉还会等江逾白开口再去上达天听,但今日,他这胸口一直烧着一团火,他等不住,便直接带着案件进展与何采一起进了宫。
他要马上和顺德帝述职,然后以此功请顺德帝赐婚。
去皇宫的路上,沈蕴玉骑马,何采依旧坐在轿子里。
被关了许久的何采终于拿到了案子的进展,迫不及待的低头翻阅卷宗。!
第70章 江逾白入狱(二)
何采昨日晚上见到北典府司的人出了门,她睡了一觉后,醒来已是午时,锦衣卫的力士给她送了饭,她用了饭后,被人带出门,直接塞到轿子上,然后瞧见沈蕴玉骑马而来——这时候,她才知道,案子已经破了,他们要进宫述职了。
何采先是因为小命保住了而松了一口气,后又为沈蕴玉的办事效率而感到震惊。
这案子云里雾里,她连一层脉络都没看明白,沈蕴玉竟然已经把案子给破了!
她一时间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感到后怕——她之前竟然想着报帝姬死掉的十四个人的仇。
就沈蕴玉这样的本事,若她真想做点什么,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何采一边想,一边匆匆打开卷宗,看卷宗上记录的所有事情。
她虽然入官场的时间短,但是朝中大臣她几乎都见过,或者听说过,这卷宗上的每一个人名,在几日之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员,她见了都要行礼,但一转头,就全都成了阶下囚。
她开始胆寒。
这就是北典府司。
她越看越心惊,直到看到了江逾白这三个字时,一股寒意直接从后脊顶上头皮,她的呼吸都急促了两分,飞快扫了一眼轿子外面骑马的沈蕴玉,她低下头,开始仔细看这一部分卷宗。
她看到最后,近乎两眼昏花了。
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裳,四周的空气如冷水般扑入她的口鼻,让她感到窒息。
江逾白,江逾白!
怎么能是江逾白呢?
她知道帝姬与江逾白的关系,帝姬与她说过,江逾白是霁月风光的名臣,是浮白载笔的雅士,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下此等大案?
一个假铜币案,几乎牵扯到了整个京城,上头的大人便算了,下面那些人不知道被骗了多少银钱,就例如一个富商被骗,导致亏损、抽不出资金来回本的话,都可能家破人亡,这样下作恶劣的手段,江逾白是想做什么?
何采将所有证据和人证的口供都翻看过后,便确定了,江逾白已经被摁死了,这些罪证确实都是他亲手做下的,甚至有一些人还是江逾白的亲人——沈蕴玉已经在逮捕京城中的江氏族人了。
江氏族人多
数都聚集在西北大垣城,但也有一部分随着江逾白来了京城扎根,江逾白此次操纵假铜币案,就是这一部分族人在为江逾白卖命。
大奉的亲属意识极强,基本上一个族内的人,一生都不会分开,江逾白的荣辱,就是他们的荣辱,他们也心甘情愿为家族赴死,这样的江氏族人被抓了几个后,一经刑审,江逾白的老底就都被抖落出来了。
何采看的手心都是冷汗,在卷宗上一摁,都能摁出一个湿湿的印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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