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静静,多么美好的四个字啊,只可惜,注定了与我无缘,”
静妃脸上的笑意加深,“我这一生,注定了要轰轰烈烈的,三丹,你说是不是?”
三丹皱眉问道:“主子,您又想做什么?”
静妃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定然会拦着我的。三丹,你是我的陪嫁,注定了要跟我绑在一起的,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不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三丹默然,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从小就跟在静妃身边,对静妃太过了解了,上一次见到静妃像如今这幅模样之后,大阿哥就没了,如今,静妃又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从那日起,三丹便一直紧盯着静妃,生怕她一时冲动又做出害人之事,可静妃却像是没说过那番话一般,不但什么都没做,反而变了许多。
她仿佛不再怨恨,开始经常往慈宁宫去看望太后,不但言语神态都平和了,甚至还很关心太后的病情,亲手服侍她用膳吃药。
便是在慈宁宫碰到顺治,她也不像以往那般一身尖刺,若是遇到昭宁,还能好声好气的聊上几句。
静妃这般的变化叫太后欣慰,却叫顺治心生警惕。
他私下里暗告昭宁要小心些,莫要上了静妃的当,昭宁却笑他太谨慎了,她跟静妃从不曾私下见面,又何谈上当?
然而没过多久,静妃当真上门求见了。
听到进宝来回话说静妃来了的时候,昭宁是很惊讶的,她也没故意端着架子,而是主动出去相迎。
静妃是带着三丹一起来的,主仆两个就站在门口,打量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坤宁宫。
“姑姑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
昭宁拦了静妃的礼,主动开口说道,“快些进来吧。”
静妃走进坤宁宫,环视了一圈道:“我有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看起来倒是不如我当初住的时候贵气。”
静妃自小娇生惯养,出嫁时陪嫁无数。
她又一向喜欢金饰,故而她住在坤宁宫的时候,多用金银摆件,看起来金碧辉煌的。
而昭宁更加博爱,她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器物无一重复,却并不是件件贵重。
“怎么在收拾东西?”
静妃随着昭宁走到侧殿,却见地上放着许多箱笼。
昭宁答道:“坤宁宫太空旷,我住着不太习惯,所以叫人收拾了永寿宫,打算过些日子就搬过去。”
她不想与静妃不愉快,故而特意没有提起顺治。
静妃颇有些不认同的说道:“你是皇后,就该住在这坤宁宫里,怎么能搬到妃子们的住处去?这坤宁宫你搬出去容易,想要再搬回来,可就难了。”
“我倒也没想再搬回来了,”昭宁解释道,“坤宁宫里祭祀不断,着实是不像个正经的住处,永寿宫虽然不及坤宁宫尊贵,但胜在清净,院门一关,便是自己的小天地了。”
最重要的是,顺治打算搬到养心殿去了,她住到永寿宫去,来往更加方便些。
静妃听到昭宁这么说,却是有些怔忪。
“是我多事了,你有宠,又何尝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呢?”
静妃自嘲的一笑,“时至今日我依旧想不明白为何你会入了他的心,但既然他喜欢你这样,你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昭宁陪着静妃又多聊了几句,依旧不知道静妃突然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待到午膳时分,昭宁开口留静妃一起用膳,静妃却起身告辞。
昭宁将她送到了门口,临别时,静妃突然问了一句:“乌仁图娅,我在科尔沁时住过的帐子还在吗?”
昭宁愣了一下,回忆了许久才不确定的答道:“可是毡布上缀了红色小花的那个帐子?我未曾进去过,也不知里面如今是什么模样。”
静妃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昭宁看着静妃的背影,不解的问身边的福嬷嬷:“嬷嬷,您觉得静妃今儿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福嬷嬷神色凝重:“奴才不知道,但奴才觉得,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昭宁亦是心有此感,对着进宝吩咐道:“叫人盯紧了静妃,如有异常,赶紧告诉我。”
……
静妃仿佛真的只是过来坐坐而已,回去之后一如往常,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昭宁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但因为正忙着搬家,也就没再做过多的纠结。
然而就在昭宁刚刚搬到永寿宫的第三日,慈宁宫突然传出消息,说一直昏迷不醒的吉雅,竟是有了动静,好似要醒过来了。
自从知道吉雅是推她下水之人后,昭宁再没有关心过吉雅的死活,如今听说吉雅要醒来,唯一的想法只是,贵太妃的罪行要多了一个证人了。
若是之前,或许她还要担心贵太妃杀人灭口,而如今慈宁宫后殿闭宫多时,想来贵太妃也是有心无力。
昭宁想着等吉雅彻底醒来之后,再去见见她,虽然心里的灵魂已去,但她依旧想替她问问吉雅,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然而昭宁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去质问吉雅,却被人围了永寿宫。
“主子,外面的侍卫是御林军的人,奴才也递不出去消息,”
进宝有些慌乱,“要不夜里奴才想办法混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不许胡来,”福嬷嬷开口制止,“就算没什么事儿让你一闹,说不准还真的成大事了。主子别急,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封宫,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倒是让福嬷嬷说准了,消息来的的确很快,下午封了宫,傍晚林升就到了。
“皇后娘娘,吉雅醒了,说了些对您不利的事情,皇上叫人封宫也是无奈之举,您千万要冷静,”
林升宣布了封宫之事后,上前低声对着昭宁说道,“如今吉雅又昏睡了过去,太医说总要几日才能缓过来对峙,所以您且再等等。”
谨雅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总要让主子有个准备啊!”
林升脸色有些怪异的答道:“奴才当时不在屋里,并没有亲耳听到她说了什么,只听到太医转述说什么皇后娘娘不是格格之类的。”
谨雅没听明白,昭宁却是头脑中轰的一声,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叫自己没显出什么异常来。
她最大的秘密便是她不是原来的昭宁,以前从没想过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可如今却是有些心生惧怕。
若论这个世上谁是最了解昭宁的人,不是绰尔济也不是琪琪格,而是从小就伺候她的吉雅。
若是她刚来的时候吉雅没昏迷,说不定早就发现她的异常了。
可是如今吉雅虽然醒来,却并未见过她,又是如何发现她不对的呢?
昭宁的心里非常的矛盾。
一方面她并不觉得吉雅当真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不是她。
毕竟这身体本来就是昭宁的,她的脑海里也有昭宁原来的记忆,灵魂穿越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出来根本站不住脚,她是不怕跟吉雅对峙的。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害怕。
这个时代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几乎是不能容忍的,刚因为巫蛊之事赐死了悼妃,若是顺治和太后当真对她的来历有所怀疑,真的能容她辩驳吗?
昭宁早早的谴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夜色渐浓,仅有的一盏烛火并不能照亮整个屋子,昭宁把自己缩在床幔的阴影里,任由思绪化成一声声叹息。
房门被人推开,昭宁以为是福嬷嬷她们不放心她进来查看,并没有理会,可来人却是走到了床前,径直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样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为着一个背主的丫头,也值得你唉声叹气的伤心?”
昭宁倏然抬头,却见顺治含笑看着她,眼睛里依旧如往日一般,满满的宠溺。
昭宁瘪了瘪嘴,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顺治吓了一跳,赶紧往前将昭宁抱在怀里,拍着哄道:“怎么还哭了,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昭宁用力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我是被你气哭的,你竟然叫人封了我的门,我,我要呕死了!”
她刚刚一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吉雅能不能指认她上,就是因为不敢去想顺治的态度。
如今顺治自己送上门来,对她与往日并没有丝毫的不同,言语中对吉雅更是完全不在意,她心里的这股子委屈,就再也憋不住了。
“我这不是亲自来解释了吗?”
顺治心疼的帮昭宁擦眼泪,“吉雅当着好多人的面胡说,我也不能毫无反应,说是封宫,实际上也是为了护着你的安全,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昭宁抽噎着疑惑的看过去。
“一个昏迷了许久的人,醒来就能开口说话,第一句话就是皇后不是格格,真将我和额娘都当成傻子呢,”
顺治冷笑一声,“昭宁,你信不信,这是有人狗急跳墙了,要不了多久,她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69章
在永寿宫里闭门不出的几日,昭宁的心里一直都是很不安的。
尽管顺治依旧每天晚上都会准时而来,温柔缱绻的哄着她,一如往昔,可她还是无法释怀,只觉得前路上有个很深的坑,她站在坑边看着顺治给她搭了一座桥,但那桥却是颤颤巍巍的,随时会崩塌。
几日下来,昭宁吃不香睡不安,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恍惚,福嬷嬷和谨雅等人急在心里,可不管怎么哄怎么安慰,只要顺治不在,昭宁依旧郁郁寡欢。
终于在一日午后,昭宁等来了慈宁宫的传唤。
她换了一身顺治最爱的红装,带上了一朵牡丹宫花和整套的首饰,甚至叫人抬出了许久未曾用过的凤辇,真正端起了皇后娘娘的架势。
一路从永寿宫到慈宁宫,不知有多少人跪于路旁,又在她走后窃窃私语,昭宁全然不在意,因为她这么大张旗鼓,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凤辇行至慈宁宫门,就见顺治竟是亲自出来相迎,他走上前亲手扶下自己的皇后,满眼的心疼。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顺治柔声说道,“吉雅醒了,并不承认推你下水之事,贵太妃和博果尔都在里面,今日咱们好好的将这件事了结一下。”
贵太妃的事情拖了太久了,久到顺治都快要失去耐心了。
其实在闹出这事儿之前,他曾经犹豫过到底要不要追究到底。
毕竟贵太妃是博果尔的生母,跟太后和一众宗亲都有着旧时的情谊,他若是处置的太过严厉,恐会叫博果尔伤心,宗亲埋怨。
所以他曾想过若是贵太妃肯认错,以后潜心向佛,他便劝昭宁不要再深究,将贵太妃送到宫中佛堂静修便是了,
可谁知她却死性不改,时至今日依旧死咬着昭宁不放,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想继续至昭宁于死地。
这叫顺治如何再能忍?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害?
既然有人想死,他也不必再多顾忌!
昭宁握着顺治的手缓缓前行,突然问了一句:“福临,若是我当真百口莫辩,你还会信我吗?”
顺治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昭宁:“应该是我问你,你相信我吗?”
昭宁有些犹豫,有些迷茫,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信你。”
“那就够了,”顺治伸手捏了捏昭宁的脸颊,“我的小皇后,你只管坐好了看戏,那些腌H东西,还不配你来辩。”
顺治的这句话,像是一剂定心丸,让昭宁一直惶恐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重新迈步,昂首挺胸的往殿内走去。
慈宁宫正殿内十分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无人敢轻易开口说话。
顺治和昭宁并肩而入,等昭宁给太后请了安之后,顺治将昭宁拉到上首,一起坐了下来。
昭宁往下看去,只见贵太妃端坐着喝茶,根本不看她,博果尔倒是站起来迎她,可也不敢抬头让她看清脸色。
倒是静妃对着她点头微笑,眼神中颇有几分兴奋的模样,让昭宁完全看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已经来了,贵太妃,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吧?”
太后的脸上没了往日里慈和的笑容,板着脸说道。
贵太妃嗤笑了一声:“您这话可不对,难道不是应该问问现在坐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到底是谁吗?”
昭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天珠,全然一副没听到有人说话的模样。
刚刚顺治不是说了让她安心看戏吗?
她就不亲自动口给贵太妃搭戏了。
顺治爱极了昭宁这故作姿态的小模样,乐得搭戏给昭宁看,开口说道:“贵太妃这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人了还是眼神不好使了?要不要传个太医给你瞧瞧?”
静妃噗嗤一声乐了,接口道:“我看着应该是失忆了,皇上就别为难太医了,襄亲王,你说是不是呢?”
博果尔依旧低头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他能说什么?
一边是他的亲额娘,一边是他亲眼所见的真相,是叫他当众指责自己的额娘说谎,还是帮着额娘做伪证,陷害昭宁?
无论哪个他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沉默以对。
“我记得皇后大婚之前,就在这慈宁宫里,在座的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了你叫贵太妃都承认了吧,怎么如今贵太妃反了口,你也要跟着反口吗?”
静妃依旧盯着博果尔不放。
“你少拿着当初博果尔的一句浑话说事儿,”
贵太妃自然不肯让静妃继续为难儿子,“他知道什么,不过是被几个奴才浑说的话蒙骗了,才会说出那等无稽的话,如今真相已然大白,你还揪着博果尔不放,难道是想维护那个妖女不成?”
说罢,贵太妃终于直视昭宁,横眉道:“你这妖女当真是好大的本事,迷惑了皇上太后不说,竟然连静妃都被你所驱使,说,你到底是什么妖物!”
昭宁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之前还以为贵太妃弄出这么一出戏是为了脱罪,如今看来,竟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莫不是喜妃因巫蛊之事而死给了她启发,让她认为太后和顺治忌讳玄虚之事,故而想出这么恶毒的说辞,竟想将她归于妖物,不给她留活路。
“贵太妃,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想清楚,”
顺治语气冰冷如刀,“如果再多说半个冒犯皇后的字,朕就叫你永远也不能再开口。”
他言语中的杀意直冲而出,叫贵太妃浑身一颤,张着嘴半晌没敢再说。
静妃故意添油加醋道:“皇上的脾气是愈发的好了,若是从前,有人敢在你面前这般胡说,早就人头落地了,如今竟然只是出言警告?乌仁图娅啊,瞧见没,这就是男人,呵。”
76/113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