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给她诊治的太医不是说她已无大碍了吗?”
太后不解,“怎么这会儿又说不行了?”
贵太妃突然看向昭宁,咬牙道:“定然是你见她要揭穿你,所以对她下了杀手,想要她永远闭嘴的!”
昭宁只觉得荒谬可笑。
怪不得顺治说有人会狗急跳墙,就这说辞,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自始至终,她都没靠近过吉雅,难不成真当她是妖怪,能隔空杀人?
昭宁懒的搭理贵太妃,可顺治却怒斥道:“贵太妃,你要是一而再的挑战朕的底线,就别怪朕不念旧情了!”
贵太妃不甘心,还想再说,却被博果尔拉住的衣摆。
博果尔哀求道:“额娘,您别再闹了,事到如今您再闹下去,又有何益处?求您了,您别再说了。”
贵太妃终是忍不住给了博果尔一巴掌,博果尔硬生生的受了,却坚决不肯松开手,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贵太妃,满眼哀求。
贵太妃也就是心里一口气撑着,见儿子如此,她这口气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对她极为不利呢?
可就算她现在认输了,已经做下的事情就能不被计较了吗?
她认或不认,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也只有她这个傻儿子会觉得,只要肯认错,就能得到宽恕。
此时昭宁的注意力却不在贵太妃母子身上,而是对着李太医问道:“李太医,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昏迷数月的人醒过来?”
李太医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回皇后娘娘,若是服用特殊药物并辅以银针刺激,确实有可能成功,但这么做对病人的损伤极大,便是醒过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停了药和针,就会――”
他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转向吉雅,认真的再次把了脉,惊疑的说道:“就会像这位姑娘这样。”
“看来太医院里还真的是人才辈出啊,”
顺治冷哼一声,“去叫人将那两个给吉雅诊治的太医拘起来,问清楚是受何人指使的。”
其实不用问,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贵太妃再也撑不住了,往后坐倒在椅子上,博果尔伸手握住贵太妃满是冷汗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太医既然知道这方法,如今可还有别的法子能维持效果,叫她再清醒些时候吗?”
昭宁继续问道。
李太医踌躇了一下,颇有些犹豫的答道:“回皇后娘娘,确实有个法子,但,但需要用到些禁药,而且用过之后,这位姑娘会非常痛苦,您确定要用吗?”
昭宁并不是很确定。
她想让吉雅清醒过来,只是为了让吉雅能当面指认贵太妃,但听李太医这么说,她又有些迟疑了。
“又心软了?”
顺治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你啊你,莫不是用豆腐做的心,这等背主的奴才,便是千刀万剐也是应当,你还替她操什么心。”
昭宁摇头道:“我不是心软,只是在想有没有必要。李太医既然说了是禁药,自然还是不用为好,只是不知道如今已有的证据,可能还我清白?”
“我若是你,就叫李太医用药,”
静妃开口劝道,“你一时手下留情,少了这关键的证词,可能就会给自己留下后患,乌仁图娅,别做叫自己后悔的事儿。”
昭宁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时代的世界观。
这是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不是法治社会,一个背主奴才的死活不会有法律来审判,而是完全取决于她的主子。
“李太医,就按你说的办吧。”
顺治终究没舍得叫昭宁来说出这句话,“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朕要她清醒过来,亲口承认自己做过的恶事。”
李太医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太后道:“还请太后赐药。”
太后看向苏茉儿,苏茉儿点头离去。
“太后,皇上,皇后,等会用药的场面怕是不太好看,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而这位姑娘如今不太方便挪动,还是请您们先换个地方等候吧。”
李太医便是如此,什么话都直说。
太后对着昭宁伸出了手道:“皇后陪我去后面歇歇吧,贵太妃先押回去,博果尔,陪着你额娘。”
昭宁起身上前扶起太后,往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看了顺治一眼。
顺治对她点了点头,叫她安心。
博果尔站了起来,也看向顺治,顺治却没有看他。
博果尔心中一凉,知道这是连求情都不许了,此时尚方院的人也已经进来,博果尔只能扶起贵太妃,跟着离去。
静妃却是没动,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还对着顺治挥了挥手道:“皇上自便吧,我留下来看着。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手段,倒是想涨涨见识呢。”
顺治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若非静妃今日一直帮着昭宁,他早就斥责出口了。
“随你。”
顺治不想跟静妃待在一起,终是只留下两个字,也追着昭宁和太后而去。
徒留下静妃一个人含笑看着苏茉儿送来的药,微微露出一抹冷笑――
禁药啊,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
贵太妃回到后殿以后,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博果尔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头顶上生出的几丝白发,只觉得数月不见,额娘苍老了许多。
“额娘,我想上战场去。”
博果尔突然开口说道。
贵太妃一惊:“你上什么战场,是不是朝中有人为难你了?你可是襄亲王,怎么也轮不到你上战场啊!”
“没人为难我,是我自己想去的,”
博果尔向前几步,跪倒在贵太妃的膝前,“额娘,我若是能得了军功,就求皇上让您出宫去我府上,这样您就不会孤单了。”
这个念头其实在博果尔的脑海中盘旋了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敢说出口。
而今日见到贵太妃的所言所行,却是叫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若是一直让额娘留在宫里,这样的事情怕是会层出不穷的,总有一天,会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劝不住额娘,所以只能想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法子,只要让额娘远离紫禁城,她应该就不会再整日里算计这些了吧?
贵太妃抬手摸着博果尔的头顶,眼泪潸然而下。
孤单,是啊,她就是很孤单,很寂寞。
她这一生嫁过两个人,但这两个人都不爱她。
她看似尊荣,却始终低人一头,她想要的从来就得不到。
“博果尔,别为了额娘去做傻事,不值得,”
贵太妃始终还是舍不得儿子的,“战场凶险,你年纪还太小,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听额娘的话,好好上朝学本事,等你再大些,真的有能力领兵了,再去求皇上,他,他终究还是心疼你的。”
贵太妃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否则也不敢一直惹事,完全不怕连累到儿子。
都说皇家亲缘浅薄,但她这傻儿子天性纯善,却是实打实的得了太后和顺治的疼爱的。
只要他好好的,总有一天会长成翱翔天际的雄鹰,决不能为了她提前弄伤了翅膀。
“额娘,您别怕,等会儿我就去帮您求情,您说的对,皇上他很疼我的,肯定会原谅您的。”
博果尔伏在贵太妃的膝头,“只是您能不能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额娘,皇嫂与您又没什么瓜葛,您便是斗倒了她又能如何呢?左不过就是科尔沁再送来个新皇后,真的就比皇嫂强吗?”
博果尔的眼前又浮现出藏在心底深处的那温柔的笑颜,“皇嫂心性善良,对待后宫嫔妃尚且公平,更何况是对额娘您这个太妃呢?我相信她决计不会为难您的,您好好的在宫里等着我接您出宫享福,好不好?”
博果尔这话说的太过天真,天真的贵太妃都不忍驳斥。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昭宁当真如博果尔所说的善良,皇上和太后也不会饶了她的。
可是这话贵太妃不想跟儿子说,今日之后,不知他们母子何时才能再见,她如今只想好好的跟他说说话。
“来,起来,”
贵太妃难得的慈和,“去拿个凳子过来坐着,额娘有话要嘱咐你。”
博果尔自是顺着贵太妃,当真搬了凳子过来坐着,听着贵太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你那个福晋虽然额娘不喜欢,但若是你喜欢她就好好对人家,争取早些生下嫡子,府里才安定。”
“你既然不想早立侧福晋那也随你,但总还是要有几个侍妾的,不然传出去对你媳妇儿的名声不好。”
“不过女人多了,府里是非就多,那些个出身不好的,叫她们伺候可以,不要叫她们有子嗣,这女人一旦有了子嗣,心就大了,你孩子的额娘,至少也得是正经选秀出来的格格,才能教好孩子。”
“你媳妇年轻舍不下脸面,有些事你得替她撑着,但也不能太惯着她,该立规矩的时候你也得立好规矩,别叫她爬到你的头顶上去。”
贵太妃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博果尔后宅妻妾之事。
这些事本来她并不急着说,应是日后直接讲给董鄂婉心说,可如今贵太妃却是觉得恐怕几年内很难再见到儿子媳妇了,故而才忍不住说给博果尔听。
博果尔其实并没走心,表面上应着,心里还是在盘算着一会儿应该如何替贵太妃求情。
虽然顺治摆出了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可他还是不能放弃,他的九哥心软,他吃些苦头,说不定就能成了。
母子两个各怀心事,但是一说一应,很是温馨,话还没说尽,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静妃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些点心之类的,还有一壶奶茶。
“李太医说还得一两个时辰,太后让我给你们送些吃的过来。”
静妃面无表情的说道。
贵太妃冷哼一声:“叫你送吃的,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怎么着,想毒死我们母子两个好落下个清净吗?”
“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左右饿上几顿也死不了人。”
静妃嘲讽到,“若不是太后顾念旧情,乌仁图娅又心软,难道你以为现在还有人管你们饿不饿?贵太妃,有本事你就把这些都砸了,我倒要看看,皇上还能不能忍着你。”
贵太妃最受不得激将,抬手就要去砸,却被博果尔拦住了。
博果尔还想着求情,自然不敢现在再惹太后和顺治不快,赶忙道:“多谢静妃娘娘,也请您代我们母子多谢皇额娘和皇嫂。”
说罢,先拿起一块点心了,见没人阻拦,便咬了一口咽下,然后才将另一块点心递给贵太妃道:“额娘吃些垫垫吧。”
若是博果尔不在,贵太妃是说什么都不会吃的。
但如今见跟着静妃过来的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对于博果尔要吃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知道这些吃食定然是无害的。
博果尔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太后和皇上是不会伤害他的。
贵太妃也算是有了台阶下,接过来吃了起来,博果尔又去给她倒奶茶,贵太妃却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喝这个,腻歪,我还是喝茶吧。”
听到贵太妃这话,静妃微微握紧了拳头,她正想着再说些什么让贵太妃喝下奶茶,却见博果尔竟是将那杯奶茶仰头喝掉了。
静妃的瞳孔瞬间一缩,脚下踉跄了几步,倒在身后的宫女怀中。
贵太妃大惊,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往奶茶里放东西了?!太医,太医呢!”
博果尔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赶紧拉住贵太妃道:“额娘,您别急,我没事的。皇额娘若是要赐药,又怎么偷偷摸摸的叫人送来,您多心了。”
贵太妃却是慌了神,急道:“太后当然不会,但是静妃会!快吐出来,快点!”
静妃缓过神来,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博果尔,我没想害你,可谁叫你是她儿子呢?你是替她受的罪,你要恨就恨她吧!”
静妃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博果尔赶紧干呕了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跟着的宫女们见状不妙,立刻出去喊人,贵太妃则是慌忙的去端桌子上的茶壶,让博果尔灌下去好能吐出来。
昭宁扶着太后匆匆赶来的时候,李太医已经在给博果尔诊脉了。
知道博果尔可能误喝了什么东西,李太医先给用了催吐的药丸,博果尔吐了个翻江倒海,此时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得很。
贵太妃再没了往日的嚣张,整个人惊慌的浑身发抖,缩在床脚不停的流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生怕影响到李太医。
而静妃被几个宫女堵在一角,却是不停的冷笑。
“孟古青,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太后气得跺脚,“博果尔对你一向敬重,又何时得罪过你?你到底下了什么药,还不赶紧说出来,叫太医救他啊!”
静妃的眼睛里含着眼泪,脑海中亦是浮现着与博果尔相处的片段,她刚来宫里的时候,博果尔还是个孩子,整日里追着她叫皇嫂,还曾陪她策马打猎。
即便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未曾落井下石,还偷偷叫人给她送吃的用的,所以她对博果尔,从未有过恨意。
“我没想害他,我只准备了一个杯子,就是不想叫他也喝那奶茶,”
静妃哭道,“可他明明已经递给了贵太妃,却又拿回来自己喝了,我,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姑姑,您现在只说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药,”
昭宁蹲下来握住静妃的手,“有太医在,还来得及,您既然不想害他,就赶紧让太医救他啊!”
静妃咬了咬牙,从身上摸出来一个药瓶递给昭宁,昭宁立刻起身,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跑到床前,交给了李太医。
“李太医,快看看这是什么药!”
昭宁期盼的看着李太医,她觉得,以静妃的处境,应该拿不到什么剧毒之物,李太医医术高明,应该会有办法的。
可李太医的脸色却黑的厉害,皱紧的眉头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
“这是,前朝秘药,”
李太医一字一句的说道,“正是被禁的那一种,在宫里只有太后那里还有几瓶。”
太后倏然一惊,若不是宫女们紧紧扶着,差点直接坐倒在地上。
这不是别的药,正是她用来赐死悼妃的秘药!
贵太妃瞬间崩溃,瘫软在地上,顺治一脚踢翻了地上的小几,怒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到了静妃手上!”
只有昭宁不知秘药是什么,依旧问道:“不管是什么药,李太医,你可能解?”
李太医深深的一叹:“臣无能,只是刚入京的时候见过一次,未曾有机会研究过解法,但若还有此药,臣可以试一试,只是并没有任何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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