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你闭嘴,”
太后开口斥道,“你要听就安静的听,该到你说话的时候再开口,不然你就出去待着!”
今儿这场合静妃本不该在场的,可是偏偏她一大早就来了慈宁宫请安,一直留到了现在,太后让她回去她也不肯,非说之前这事儿就牵扯到她,今日也须得听个明白才行。
太后怕强叫她走她会闹起来,也就只能答应让她听着,可没想到她竟是直接对上了贵太妃,仿佛今日贵太妃告发的不是昭宁,而是她一般。
“去把那个丫头带上来,”
太后将话题引回正轨,“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别一天到晚神啊妖啊的胡说八道。”
妖物这种无稽之谈太后压根就是不信的,特别是这话出自贵太妃之口,怎么听都是挟私报复,半个字都当不得真。
太后之所以叫昭宁前来对峙,也是如同顺治一般,想要将这件事情做个了解,不然贵太妃一直被关在慈宁宫后殿里,她天天看着尚方院那些人也闹心。
吉雅是被人抬进来的,她昏睡了太久,如今虽然人醒了,却还不能活动,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靠在藤椅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若是昭宁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还在,或许此时她的心情会是很复杂的。
毕竟吉雅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人,她们曾经那般亲密无间,在无数了漆黑冰冷的夜晚互相依靠,可如今却是站在了对立面,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若是原来的昭宁还在,应该会很伤心吧?
亦或者,她也已经释然了,不然怎么会随着鄂缉尔和琪琪格飘然远去呢?
顺治将昭宁的手拉到自己身前,握在两手之间。
纤细莹白的小手仿佛玉雕一般的柔美,叫他舍不得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昭宁侧头看向顺治,眼神中竟带着一丝笑意,调皮的用指尖在顺治的手心挠了挠,痒的顺治也会心一笑。
太后没眼看的撇过头去,只觉得自己是白操了心。
这两个看起来压根没将今儿的事儿放在心上,还有闲情当众调情,当真是白瞎了她担忧了许久的心意。
“吉雅,将你刚刚说过的话,当着你主子的面儿再说一遍。”
太后指望不上儿子媳妇,只能自己开口继续走流程。
吉雅抬起头,远远的望着高高在上的昭宁,只觉得眼前的人果然陌生得可怕。
她原本还因为自己胡说而惴惴不安,可现在却突然觉得,那人叫她说的话,也许并非无稽之谈。
她家格格是那般的怯弱,在外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又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大大方方的坐在上面,高贵的仿佛闪闪发光一般。
“你,不是我家格格,”
吉雅的声音嘶哑,眼睛紧紧的盯着昭宁,“你,到底是谁?”
昭宁回头看向吉雅,此时心中却没了之前的惧怕,只剩下为原来的昭宁不平。
“对啊,我不是你的格格,”
昭宁对着吉雅笑了,笑容里带着刀子,“你的格格,在通州的湖边,已经让你亲手推下湖淹死了,你不记得了吗?”
吉雅骇然,双手用力抓住自己的衣服,那日在湖边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一日,她将昭宁骗到湖边,趁着昭宁蹲着洗手的时候,将她推下了水,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配合着躲在水里的李全一个拖一个压,一直到昭宁不再挣扎,方才松开了手。
她本想游上岸,却被李全抓住了按在水里,只听到岸边有人怒喝之声,然后便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慈宁宫,有人告诉她,昭宁如今已经成了皇后,但性情大变,定然是被湖里的妖物附身了,让她当众揭穿昭宁,才能保得一命。
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听命行事,本来她并不相信妖物之说,但今日亲眼见了昭宁之后,却是不得不信了。
她家格格,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眼前这个顶着她家格格脸的人,定然是湖中的妖物!
“你是妖怪,是妖怪!”
吉雅瑟瑟发抖的叫喊,“她是妖怪啊,快杀了她!”
贵太妃趁机也喊道:“太后,您听到了吧,这回证据确凿了,您还不快叫人将这妖物拿下,得烧死她,不然她还会害人的!”
“朕倒是想将你们一起烧死,看看能不能烧出个妖怪来!”
顺治暴怒,“来人,把她们的舌头给朕割下来,朕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胡说八道!”
他已是一忍再忍,本想将今日之事作为一场戏看,可吉雅和贵太妃却是硬要作死,当着他的面就敢高喊要杀死烧死昭宁,真当他不敢杀人吗?
“怎么能只割了舌头?”
静妃冷笑道,“还得挖了眼睛,割掉鼻子眼睛再剁了手脚,将她们都做成人彘,丢到湖里去,看看能不能引出来她们说的妖怪!”
“静妃,你当真是被这妖物迷了心窍吗?”
贵太妃不敢跟顺治顶撞,只好怒斥静妃,“此事与你又有何干,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是真的傻了?”
静妃依旧冷笑,“乌仁图娅是我的亲侄女,她的事自然与我有关!我科尔沁的格格,岂能容你们这等腌H之人陷害污蔑?别以为乌仁图娅脾气好你们就能为所欲为,我科尔沁的人还没死绝呢!”
静妃这话,却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宫里刚因为巫蛊死了一个科尔沁的喜妃,这才多久就又有人想要弄死昭宁,真当科尔沁这么好欺负吗?
“既是满嘴胡言,那便不用再问了,”
太后心生杀意,“污言秽语的平白污了皇后的耳朵,就按皇上说的处置了吧。”
她当了太多年的菩萨,已经让人忘了她曾经的狠辣手段了。
自从昭宁进宫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用心看着,看着昭宁纯善温和,公平正直,上对她孝顺贴心,下对阿哥公主关爱照顾,便是宫里最不起眼的庶妃,她也不曾轻视,都给安排了一份差事,叫她们能衣食无忧。
这样的女子若是妖物,那这些心思龌龊,一心想要害人性命的又是什么?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吗?!
更何况昭宁出宫备嫁之时日日与父兄妹妹在一起,若她真有不对,又怎么会无人知晓?
这背主的丫头曾经和贵太妃联手想要害昭宁的性命,她们说的话,多听半个字都是她如今太过心软的缘故!
“太后,您也被她蛊惑了吗?”
贵太妃死到临头依旧不知悔改,“她明明浑身都是怪异,您怎么就视而不见,还想包庇她呢?”
太后却道:“我看不出昭宁哪里有怪异,倒是看得出你恨之欲死!如今我也问你一句,昭宁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恨她到如此地步?”
太后这话问得贵太妃也愣住了。
是啊,她为何非要置昭宁于死地呢?
最开始是为了与喜妃的合作,她处理掉昭宁,保喜妃上位,一来恶心太后,二来也给自己在后宫里增添一个能合作的伙伴。
后来事情失败,昭宁顺利进宫,她看着太后喜欢昭宁,就愈发的觉得昭宁不顺眼,再加上博果尔竟对昭宁动了心,更让她觉得昭宁就是个祸害。
再后来,因为御帐之事,她跟昭宁彻底结下了梁子,而因为昭宁在顺治面前的举荐让董鄂婉心一个庶女成了博果尔的嫡福晋,更是让她觉得,这是昭宁在故意报复她,故而又安排了谨云对昭宁下手。
可她没想到,谨云竟会为了昭宁曾经的小恩小惠而背叛她,而她的儿子,竟然也不帮着她。
看着昭宁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而自己则因此获罪被关在屋里,贵太妃就愈发的恨昭宁了。
贵太妃在宫中经营多年,手中的暗线众多,即便是被尚方院封了宫,也能得知一些外界的消息。
在知道喜妃因巫蛊而死后,贵太妃便萌生出一个主意,既然太后和顺治这般在意鬼神之说,那若是昭宁有异常,他们又该如何处置?
贵太妃联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中关于昭宁性情的描述,怎么都觉得昭宁很是奇怪,再加上她曾经为了对付昭宁收买过吉雅,知道吉雅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便想办法叫人将话带给了吉雅。
果然,吉雅听话的按计划行事,当场指认了昭宁是妖怪,然而贵太妃没想到的是,在场众人,竟是无一人相信她们的话。
静妃不信,顺治不信,就连一向信佛的太后,竟然也不信。
贵太妃原本还只是故意诬陷,可如今,却当真觉得昭宁有些鬼神之能了。
怎么太后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杀手,到了昭宁这儿就这般维护了?
怕不是当真中了什么邪术吧!
“我恨她,自然是因为她是妖物,”
贵太妃依旧死咬着不放,“但太后护着她,只是因为她是科尔沁的格格吗?这宫里科尔沁的格格又不少,你何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过?太后可以杀了我,但这天下的悠悠之口,你真的能全都堵住吗?”
贵太妃之所以敢咄咄相逼,就是咬定了太后便是将话说得再狠,也不可能真的杀了她。
她不是喜妃,她在宗亲中自有自己的势力,更何况还有博果尔在。
如今太后和顺治关着她的理由不过就是她想要害昭宁,可吉雅已经说了并未与她合谋,谨云害到的也是董鄂婉心而不是昭宁,那井里的太监宫女,更都是奴才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叫她赔命。
既是如此,她为何不反抗?
就算最差的结果,不过就与之前一样,被关着不让出去而已,吃穿用度上还能亏了她吗?
贵太妃有恃无恐,但博果尔却并不怎么觉得。
他比贵太妃更了解顺治,他知道,顺治绝对不会因为宗亲的不满就宽恕贵太妃,而会用其他的手段达到目的。
就像是喜珠那般,莫名的生病死了,就算宗亲再不满,人就能活过来了吗?
博果尔不敢赌,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顺治眼中的杀意,如今既然贵太妃不肯认罪,那只有他来替她低头。
“皇额娘恕罪,我额娘她不是有意的,”
博果尔跪倒在地,“她从未见过未进宫前的皇嫂,又怎么会知道皇嫂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被这奴才所欺瞒,才会说出此等胡话,她亦是心忧皇额娘和皇上的安危罢了,决计没有恶意的。”
博果尔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可如今他不这么说,又能怎么办呢?
“额娘,您清醒一点,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
博果尔对着贵太妃苦苦相劝,“当初在通州,是我将皇嫂救起来的,您如今这么说,叫我情何以堪,难道您要说,是我故意救了一个妖怪,叫她进宫来害皇额娘和皇上吗?”
博果尔故意将话引到自己身上,就是不想让贵太妃再闹下去了。
贵太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怒骂堵在胸口,却又说不出口。
她想上去给儿子两耳光,问问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为了昭宁说出这种话,可又怕自己若是打了儿子,反而坐实了儿子对昭宁有旁的心思,更叫顺治忌惮。
贵太妃一时间被博果尔的话将住,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心里也萌生出一股退意来。
她谋划许久,但如今看来却是一场空,压根没有一人肯信,可若是现在放弃,昭宁又会放过她吗?
贵太妃举棋不定,抬头看向昭宁,昭宁也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似乎在笑话她不自量力。
“我是没见过以前的皇后,但,吉雅是她的贴身婢女,是与她最为相熟之人,吉雅的话,怎么不能信了?”
贵太妃语气稍缓,但却还是咬牙硬挺着,“既然你们都觉得是我弄错了,那我也想问问皇后,那为何吉雅会咬定了你不是她的主子?”
“这个问题,贵太妃应该问吉雅,而不是问我吧?”
昭宁将目光转向吉雅,“吉雅,你说说看,为何你昏迷许久,一醒来还未曾见过我,就一口咬定我不是你的格格?”
这几天昭宁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其中最大的破绽便是此处。
贵太妃也太急了,既然手里有吉雅这张底牌,为何不等吉雅回到她身边伺候些时日再叫吉雅揭穿她?
她们这般急切,倒是叫人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啊。
第70章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吉雅,可此时的吉雅却看起来不太对劲。
刚刚被抬出来的时候,她虽然瘦弱不能动弹,但至少精神看起来是很好的,眼神明亮面色潮红,说话声音也洪亮。
可此时再去看她,却是一头虚汗,面色苍白,瘫软在藤椅上半闭着眼睛,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太医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
太后疑惑的开口说道,“苏茉儿,去把给她诊治的太医叫来再看看。”
昭宁心里觉得奇怪,拦了一下:“皇额娘,不如传李太医过来瞧瞧吧。”
李太医三个字一出,贵太妃神色瞬间不对劲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李太医是给皇上太后诊治的太医,怎么能给一个奴才看病?”
贵太妃斥道,“如今皇后娘娘靠收买人心宫权在握,当真是威风,竟是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听了贵太妃的话,静妃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贵太妃还真的是个能人啊,尚方院的人都挡不住消息往您屋里送,”
静妃边笑便说,“这宫里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儿吗?”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吉雅跟贵太妃一直在唱双簧呢?
她一直被封在后殿,尚能控制住在耳房中的吉雅,如今又脱口而出昭宁收买人心,可见所谓的封宫,封住了她的人,却没能封住她的耳朵。
静妃的话让贵太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但却无法反驳,只能恨恨的瞪着静妃,暗恼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别的事暂且不急着论,还是先传李太医来救人吧。”
昭宁眼看着吉雅不对劲,出言继续道。
顺治嗯了一声,挥手叫林升去喊人,不多时,李太医便匆匆而到。
贵太妃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李太医原是专门给顺治和太后请脉的太医,医术甚是高超,就是性子太直了,管不了事,只一心专研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李太医并不在意自己的病人是天子还是奴才,进了殿行了礼之后,就直接蹲在吉雅的身边,认真查看她的情况。
这一看,却是神情瞬间凝重,立刻掏出了银针在吉雅的头上连下三针,然后转身拱手道:
“回皇上,这位姑娘情况不太好,还是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让臣好生给她诊治吧。”
“能治得好吗?”顺治直接问道。
李太医却摇了摇头:“臣没有把握,只能想法子暂时稳住她的情况,但她还会陷入昏睡的状态,至于能撑多久,臣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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