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也跟着跪下劝道:“额娘,皇上最是心疼襄亲王,他如今也是心痛如绞!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接下来要如何处置,还请额娘移步到外面商议。”
太后也是一时情难自已,见儿子媳妇如此,也道自己说得太过了,赶紧伸手将他们拉了起来,叫他们扶着走出了寝殿。
顺治和昭宁扶着太后在外面坐下,太后拉着顺治的手道:“福临,你别怪额娘,额娘也不是怪你,就是,太心疼博果尔了。”
顺治陪着太后坐下,摇头道:“我知道的,额娘,我跟您的心情是一样的,怎么会怪您呢?”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难免会口不择言,顺治能理解太后的心痛,自然不会怪她。
“我听说李太医是主张继续用药的,你是怎么想的?”
太后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冷静了下来。
顺治抬头看向昭宁,昭宁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建议。
“不要为难昭宁,”
太后看到顺治如此,便知道他是还没拿定主意,干脆说道,“既然你没有主意,那便听我的,叫李太医用药吧。”
“可是额娘,这药一旦用上,就戒不掉了,”
顺治依旧纠结,“博果尔还想领兵呢,我,我怕他以后会恨我。”
“他是我大清的襄亲王,即便是不领兵,也可以入朝领差事,总不会差的,”
太后冷静的说道,“如今叫他好好活下去才是重点,我信得过李太医,他既然说了得用药,那就是拖不得了。”
“今日这个决定是我做的,将来他要是恨,那便叫他恨我。他既然叫我一声皇额娘,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只要能活着,便是废了,我也能养他一辈子。”
昭宁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她并没有任何立场去反对太后做的决定,因为这是一个母亲的选择。
继续熬下去的风险太大,没有人能保证能不能成功,所以太后选择了更加安全的办法。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要她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博果尔终究还是吃下了那决定他命运的一剂药,症状迅速的得到了缓解,很快他便不再挣扎,软软的昏睡了过去。
太后坐在床边,亲手拿着帕子擦去博果尔额头上的冷汗,问道:“李太医,这药以后该怎么用,你详细说清楚,以免再用的不对。”
李太医有些犹豫的说道:“回太后,若要尽量维持少用药,最好是等王爷发作起来实在忍受不住再用。”
“若是不想让他发作呢?”太后追问。
“那就得加大剂量,定时服用,”李太医答道,“可若是如此,很难维持住药量,只怕以后会越用越多。”
太后思索了一下,又问:“若是用的多了,可供应的上?”
李太医回道:“目前剩下的秘药还够维持一阵子,若要一直用药,需要派人采买大量的乌香来提纯才行。”
“采买倒是好说,叫人去南洋就是了,只是乌香是禁药,若大张旗鼓的用,怕是瞒不住人的,”
顺治沉吟道,“额娘,您觉得此事叫孙延龄去办如何?”
太后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有理,我也觉得叫他去办不错。”
昭宁站在一旁,却是听不懂这母子两个的对话。
既是不想让人知道,又为何要选心思莫测的孙延龄呢?
若是他当真有异心,孔四贞又该怎么办。
“昭宁,这件事不要叫阿贞知道,”
顺治开口叮嘱了一声,“她知道了,怕是要闹的。”
昭宁一肚子疑问,但当着太后的面,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直到夜里两人相拥在床上的时候,昭宁才悄悄问道:“福临,为何要让孙延龄去办这件事?”
“他本就是广西人,跟南洋又自己的贸易渠道,能悄无声息的将东西买进来。”顺治解释道。
“只是因为这个?”昭宁却有些不信。
顺治揉了揉昭宁的头发:“还能是为了什么,别多想,我跟额娘也是想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若他当真没有异心,才好将阿贞放心的交给他。”
“那若是他有异心呢?”昭宁又问道。
“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就算他有异心,也伤不到博果尔,”
顺治答道,“而且除了他这条路,我也会另外叫人通过别的办法去买,也就算是多个途径罢了。”
顺治只说给博果尔买药的事,却绝口不提若是孙延龄有异心要如何处置。
“福临,别叫阿贞再伤心了,她已经做的够好了。”
昭宁忍不住替孔四贞多说了一句,她是真的很心疼这个懂事的小姑娘。
顺治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进入了梦乡,而昭宁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了。
原本几乎已经好了的博果尔,突然因为一对耳坠子再次陷入地狱,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破灭,而这一次,也许只是厄运的开端。
可偏偏这对耳坠子至今查不到出处,只知道是她叫人送的,是董鄂婉心亲手挂在耳朵上的,是她们两个无意间将博果尔推到了这样的境地。
昭宁感觉自己很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无能为力,充满了无助的感觉。
她至今无法接受博果尔以后会变成一个瘾君子的事实,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就连李太医都不敢让博果尔再熬下去,除了继续用药,他们别无选择。
昭宁就这么睁着眼睛从天黑到天亮,直到林升敲门进来叫顺治起身的时候,她依旧未能入眠。
顺治一睁开眼睛,就对上昭宁那红肿的双眼,不由得一声叹息,心疼的将昭宁搂紧,低哑的说道:“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快闭上再睡一会儿。”
昭宁却不想一个人躺着,挣扎着起来道:“我陪你用了早膳再睡。”
可她人还没完全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又跌回了床上。
“昭宁!”
顺治大惊,赶紧将昭宁抱回枕头上躺好,高声道,“林升,快去请太医。”
昭宁此时只觉得心跳如雷,耳边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到顺治的声音,更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嗡鸣声退去,昭宁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医还没到,顺治和一屋子的奴才焦急的守在床前。
“不是说今儿要上朝吗?”
昭宁还是有些晕,但已经能说话了,“还不快点更衣用膳,别又饿着肚子去。”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顺治焦急的握着昭宁的手,“你还管我上不上朝,看看你的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我没事,应该就是刚刚起来的太急了,谨雅,给我拿块糖吃。”
昭宁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顺治一把按住。
“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吃糖!”
顺治简直哭笑不得,“可别折腾了,太医等会儿就到了。”
“我真的没事,吃块糖就好了,”
昭宁接过谨雅递过来的糖自己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顿时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她伸手推了推顺治道:“快去收拾上朝吧,我等着太医来看过再起来就是了。”
顺治仔细看了看昭宁的脸色,见她已经没有刚刚那么苍白了,才直起身来,一边让林全给他穿衣裳一边道:“不急,等太医看过了我再去上朝。”
太医匆匆而来,丝毫不敢耽搁,把了脉之后问道:“皇后娘娘近日饮食如何?”
谨雅答道:“这两日吃的很少,不足往日半数。”
太医又问:“睡的可好?”
谨雅看向昭宁,昭宁摇了摇头道:“几乎没怎么合眼。”
“那就是了,娘娘这是劳累太过饮食不足所致,”
太医收起了手枕,“只需多用些饭菜,再好生睡上几个时辰,便无碍了。”
昭宁自己心里也有数,她就是熬了两夜没睡,再加上吃的少低血糖了,刚刚吃了块糖,如今已经好多了。
“皇上听到了,我没事的,你快去上朝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昭宁对着顺治微笑道。
顺治却是不信她,转头对福嬷嬷吩咐道:“嬷嬷帮朕好生看着她,她若是不肯好好吃好好睡,就叫进宝到前面来告诉朕。”
说罢,他用力揉了一下昭宁散乱的头发,方才转身离去。
昭宁懊恼的捂着自己的头顶,只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大概真的离脱发不远了。
还没等她抱怨,福嬷嬷就板着脸过来扶她起来,口中道:“主子先起来精神一下,一会儿才有胃口吃东西。”
昭宁有些心虚的对着福嬷嬷笑了笑,撒娇道:“那嬷嬷帮我梳头发吧。”
福嬷嬷瞪了瞪眼睛,一肚子的念叨又憋了回去。
自从跟着昭宁之后,她是千万个小心注意,说句逾矩的话,真真是将昭宁当成自己的闺女一般精心的养着,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哪有不心疼的?
“以后不管是为了什么,主子都得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哪能不好好吃饭睡觉呢?”
福嬷嬷当真拿了梳子来给昭宁梳头发,“瞧瞧这头发看着都没光泽了。”
“我觉着吧,应该是因为我昨儿没洗头发。”
昭宁开着玩笑。
福嬷嬷也笑了:“哪有人天天洗头发的?您本来就爱散着头发,若不好好保养,当心掉光了。”
昭宁缩了缩脖子,觉得脱发简直是个千古难题。
她伸手捞了一缕自己的长发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嗯,还挺好的,没有分叉。
福嬷嬷本就是故意吓唬昭宁,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而是动作利索的将昭宁的一头乌发编了个粗粗的大辫子,又叫她自己拿着发尾,去找了条红绳给她绑头发。
昭宁觉得新奇,举着辫子问道:“这红绳有什么说法吗?”
福嬷嬷笑道:“我小的时候啊,老人说小孩子若是不好好吃饭,就用红绳绑起来,准能叫他们听话。”
昭宁也不知道真假,但却有一种被疼惜的感觉,美滋滋的又瞧了瞧那红绳,方才放下,随着福嬷嬷去用膳。
有福嬷嬷看着,昭宁这一顿倒是吃的不少,她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却被福嬷嬷塞进了被子里。
“刚吃饱就睡觉会胖的!”昭宁举手抗议。
福嬷嬷将她的手塞回去,说道:“就是吃了饱了才容易犯困,主子只管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想,奴才陪着你呢。”
昭宁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手里抓着自己辫尾的红绳,耳边是福嬷嬷低低的吟唱,不知道唱的是哪里的古曲,婉转悠扬,带着柔情和宠溺。
福嬷嬷的手轻轻的拍在她的被子上,就像是妈妈一样,赶走了昭宁心中的恐惧和担忧,让她慢慢陷入了梦乡。
昭宁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顺治已经回来了,就坐在窗边看折子。
“今儿不用去陪着襄亲王吗?”
昭宁懒懒的坐起来,扒着床边探头看着顺治。
“刚刚去过了,博果尔已经没有大碍,李太医给他用了一次药,我叫他去西三所瞧瞧他福晋,”
顺治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床边将昭宁拉起来,“他不想叫他福晋知道实情,但我觉着不该瞒着,所以叫他自己去说。”
“是不该瞒着,”
昭宁点了点头,“总不能一辈子将襄亲王拘在宫里,日后还得是他福晋多操心。”
顺治轻笑:“如今你倒是有几分长嫂如母的样子了。”
昭宁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然后抬手勾住顺治的脖子,噘着嘴道:“我有那么老吗?”
顺治低头用目光在昭宁身上逡巡了一圈,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不老,你还小呢。”
昭宁:……小?
她哪里小了?
她一点都不小!
第74章
顺治不可能永远将博果尔留在宫里,几日后,博果尔带着董鄂婉心以及李太医备好的一箱药,一起出宫回府去了。
临别时,昭宁再见博果尔,却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即便是那日在慈宁宫一起用膳的时候,博果尔虽然瘦弱,却也是生机勃勃的模样,而如今,他却是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
目送博果尔夫妇远去后,昭宁开口问道:“福临,襄亲王他是不是生气了?”
顺治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他什么都没说,让吃药吃药,让吃饭吃饭,听话极了,可是我总觉得,他心里是恨我的。”
昭宁握紧了顺治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博果尔是该有恨,一个大好青年从此以后要依赖药物而生存,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可他又不能说恨,因为顺治和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博果尔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心里再难受,他也是默默的忍着,依旧努力去做一个听话的儿子和弟弟,可他毕竟年轻,又如何能藏得住心事?
就连昭宁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更何况是更了解他的顺治和太后呢?
“你不是派人去寻找前朝太医了吗?这药既然是他们所制,说不定当真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呢。”
昭宁这话只是安慰顺治罢了,她心里清楚,这药一旦上瘾,又哪里有什么解法,若要戒掉,只能凭自己的意志和强健的身体熬过去。
博果尔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身体虽然不错但却生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再加上太后和顺治舍不得他冒险,便是她劝过几次让顺治再试试,顺治依旧是摇头。
天家富贵,顺治和太后觉得无论博果尔需要多少药,他们都给得起,所以他们并不会像昭宁这般,对让博果尔戒药那么执着。
昭宁心里替博果尔担忧,但却也没有办法改变太后和顺治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她对乌香了解不深,但当真是只要一直供着,人就不会有事吗?
这个问题,只能留给时间去解答了。
帮不了博果尔,但昭宁还有一件事可以查,那就是那对儿害得博果尔复发的石榴籽耳坠子。
一件这么精巧的首饰总不可能平白出现在宫里,而能接触到昭宁送给董鄂婉心东西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
去库房里挑东西的是谨云,当时在场的还有负责看管库房的小太监小勇子和负责拿东西出去的宫女禾苗,这三人分开说出的选出来的东西完全一致,所以可以证明,至少东西从库房里送出去的时候,还没有那对耳坠子,而谨云和小勇子,也是没有嫌疑的。
禾苗捧了东西出去后,送到了负责登记造册的小太监小尹子处,小尹子记录了选好的东西,记录上也跟谨云三人说的对得上,之后禾苗便将东西给了负责跑腿的小宫女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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