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喜欢!”说着,他使坏似的,一下掐住了挽月的纤腰,惊得她一个没忍住,叫出了声。他却故意板着脸,“往后,宫里只能有一个小玄子。”
挽月挣脱不得,脸上火烧云到耳朵根。眼前的人却悠悠道:“这下,朕总算明白‘面红耳赤’是什么意思了!”
挽月深深后悔,自己为何要招惹这个人。还是在一个没有旁人的庭院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于是忙打岔道:“臣女知道怎么抵挡方才所担忧了。”
玄烨也一时好奇,想听听她怎么说。手下不由一松,挽月也松了一口气,“皇上忧国忧民,亲政后必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旁的了!臣女会时刻提醒皇上勤勉!”
英气的剑眉蹙了蹙,玄烨眯了眯眼,道:“嗯,这话朕倒是认同。”他忽而神色极其认真,望着她道,“不过,勤勉、忧国忧民,都是白天的事,晚上还是不忙啊!除非……你让朕,晚上也忙碌起来!”
挽月倒吸一口凉气,幸而听话听音,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躲避开了他的“进攻”,灵巧地躲到了一丛梅树后面。
“你出来!”
“不出来!”
“别闹!这是旁人家的院子,莫要撞断了梅林。”他一边哄着,一边折下一枝梅,当作长剑,三两步间便用梅枝挡住了挽月的去路。
挽月不由气恼,“会武功了不起?”
玄烨一笑,却未再与她追逐,反而就着手中梅枝在院中舞起剑来。
暖阳慵懒,风吹梅花落,挽月闲闲地倚靠着庑廊下的柱子,静看眼前少年行云流水的英姿,这一刻的安宁,如梦似幻,却又分明真切。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像这暖阳的暖,梅花的香,梅枝挥动的风声,真好!
“皇上!”
“皇上!”
梅枝挥动声戛然而止。
挽月看去,转而欣喜站起,“容若!曹寅!是你们!”
曹寅像是把心终于咽了下去,抚摸着心口,“谢天谢地,皇上跟你都安然无恙!”
玄烨也扔了梅枝,十分高兴地走了过来,站在挽月身旁,看着昔日三个亲密近侍:曹寅、容若、叶克苏,知道一切终于要回归正道。
“太皇太后可好?京中一切可安?”
叶克苏道:“接到达福和阿齐贝勒的消息,奴才便一路赶了过来。另也传令让京中接应。朝见的藩王、部落首领他们已经陆续快进京,有图海和太皇太后应对没有大碍。既然您已经露了踪迹,便不好再静悄悄的。銮驾已经过来,不若大张旗鼓地从东城进。銮仪卫精锐都已经调来,达福和阿齐贝勒那边……”
玄烨知道他担忧什么,“准他护送朕进京,是朕要他来的。”
“是。”叶克苏低头应道,这一低头却瞧见了玄烨手上缠绕的纱布,不免错愕,“您……受伤了?”
容若也顺着看去,他知道,叶克苏这个人一向板着死人脸,这么多年也不成亲,身边连只公的母的蚊子都没有,唯独对表弟皇上的一切安危上心到极致。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挽月十分警惕,生怕她向着鳌拜会对皇上不利。
被他看见受伤,这还了得?
玄烨也抬起了手,“这个啊?是……”
挽月却抢先义愤填膺道:“是郑魁那个混蛋干的!不仅手上,左肩也有刀伤;还有膝弯处!”想到他刚刚还耍宝似的舞剑,挽月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看他是皇帝,早就出言教训一番了。
叶克苏握得拳头嘎嘎响,咬牙切齿道:“早知道那狗东西两边背叛,就是个十足小人!落到我手里,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碎尸?太便宜他了!一定要活着的时候就千刀万剐!先剁了他另一只手!再剁脚!”她仔细回忆当时踩玄烨的是哪一只,一边与叶克苏做着同样的手势。其余三人皆惊愕地看着这两人。
末了,玄烨会心一笑,将她轻轻推了推,“好了,都过去的事情了,朕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那郑魁,兴许已经死在寺庙里了。不过还是要交由叶克苏去核实,倘若没死,一定要永绝后患。”
挽月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心疼地抬起他的左手,再次仔细地检查起来。又朝地上那梅枝望了望,幽怨中又带了一丝埋怨。玄烨登时明白过来,哑然笑笑,“没那么脆弱,真的能走能动了……”
“噢~”对面的三人除了叶克苏用眼神表达了之外,其余二人异口同声拖长尾音起哄。
容若拱手躬身,“恭喜皇上,逢凶化吉,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声起哄的“噢”曹寅跟上了,后面这句话,他当然不知道容若要说什么,不由白了他一眼,“就你一天到晚会说漂亮话!到这儿都没忘!”转而,他对皇上道:“皇上,跟娘娘天生一对!彼此早就芳心暗许,奴才可从中跑过不少腿呢!看得真真儿的!”
容若脚底画着圈,背着手眼往头顶,道:“哎呦,还说我会说漂亮话!马屁精!”
玄烨却同挽月相视一笑,揽过她,看着他们斗嘴,又悄悄同她耳语,说着属于容若和曹寅过往的糗事和秘密。
叶克苏依旧冷着脸,无奈又觉无趣地摇摇头,觉得这里实在没自己待的地儿,只得硬着头皮找了根柱子,低头盘算起怎么弄死那几个匪徒。
挽月一指,“你们看!叶克苏他笑了!”
叶克苏一愣,见几人齐刷刷看向自己,忙想辩解,但又不知该辩解什么。
“不可能!你指定看错了!”
冬阳映照庭院,少年少女潇洒恣意地畅快欢笑,韶华正好。
第78章 番外
月亮金灿灿的像盏灯,挂在紫禁城上头。顾问行抬头望望静谧月色,眼底一片欣喜。二月往后的天没那么冷了。角楼外护城河畔的杨柳也抽了绿芽,垂下万条碧丝。
今年喜事多!头一桩是皇上亲政,再者承乾宫添了新主子。
喜色在脸上停留了没多久,顾问行便低下头去,染上一片忧。这一幕正巧落在徒弟三福子的眼里,于是不解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顾问行瞧了瞧四周,小声同徒弟提醒道:“你没留意到这两日贵妃主子有意无意疏远着皇上,皇上正为这事发愁呢。”
三福子并非不知世故,听顾问行这么一提点,当即也反应了过来。要这么说,还真是!可没道理啊!明明上个月两个人还柔情蜜意的,有时候在乾清宫,当着他们这些奴才的面,皇上也毫不避讳地给贵主子裹上披风一同赏雪;亦或两个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习字作画。就更不用说晚上了,几乎是夜夜宿在承乾宫。
不过这几日确实没有,都是皇上批阅完奏折往承乾宫去,然后悻悻然而归,宿在了西暖阁。
“汪呜!”一声狗叫,打断了三福子思绪。
只见不知四喜从什么地方小碎步跑过来,鬼鬼祟祟的,怀中还抱着一只胖胖的雪白哈巴狗。他记得这狗原先叫富贵儿,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被皇上借过来,给那时还在乾清宫做代诏女官的贵主子玩儿。
他正好奇着,只见顾问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忙接过那狗,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好富贵儿!不是我老顾想为难你,实在是你太碍事儿了。贵主儿搂着你,皇上就靠近不得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叫富贵儿,可这也没法子,‘小玄子’的名儿,犯了皇上名讳,也不能叫了。再叫,就得砍你脑袋了。你就听话了吧!”
“嗷呜……”可怜的小东西无奈地耷拉下脑袋,眼神哀怨地看向乾清宫方向。突然支棱起了耳朵,盯着门口走出来的一个男人。对方也在盯着它,神情很是得意与嚣张。
“嗷呜汪汪!”
顾问行赶忙逮住它。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人从它眼前走过,向它想去的方向去了。
承乾宫一片灯火,几个宫女太监打着灯笼,在宫墙附近草丛花丛间小心翼翼寻找着。
南星站在廊下,听了小太监的回复,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挽月穿着一身淡青莲色寝衣,伏在小桌上,饶有兴致地逗弄一只不倒翁。这不倒翁有意思极了,里头是空心儿的,从腰当中一扭,打开后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再拆再有一个,一直能拆到七个。
这有趣物件也是皇上送过来的。此时,见挽月玩弄时神情怡然,丝毫不见什么愠怒。别说是旁的人看不明白,就连南星也看不明白了。
她站到挽月身边,如实回禀:“贵主儿,里外都找了,也没寻见富贵儿的影子。”
挽月直起身子,摸了摸散落在肩上的头发,慵懒道:“找不着就别找了,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被人给特地逮走了,能找着么!
南星欲言又止,忽然见太监小安子在门口冲这边使眼色:“贵主儿,奴才瞧见皇上朝承乾宫来了。”
挽月闻言,匆匆忙忙起身就往床上跑,一骨碌钻进被子,不忘嘱咐南星:“吹灭几盏灯,就说我睡下了。”
南星听罢更心急了,可还没问出口,就见挽月已经背朝外面相里睡了。
饶是无奈,也只得依照主子的意思先去应付。
自以为撵走了“情敌”,玄烨的步子都迈得轻快。刚走到承乾宫门口,瞬间里头的灯灭了大半,只留微弱的光亮。
顾问行一愣,心里十分忐忑地偷偷瞅着皇帝。见皇上也怔住了,在承乾宫宫门口停下脚步,渐渐地握紧了拳。
顾问行在心里道:完了!天要塌了!
玄烨径直迈步向承乾宫走去,门口站着的小安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皇上来势汹汹时,还是吓得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皇上吉祥!”
南星在里头闻声,也着急着,赶忙出来行礼,“皇上吉祥,娘娘已经歇息了。”
玄烨挑眉,心里道:这几日天天一见到他就抱着那只狗不撒手,这会儿竟然他一到门口,就瞧见吹灭灯火,不是刻意躲着他是什么?
他绕过帷幔,直接走向暖阁。见床上果然躺着她,褙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雪白的一截脖子,顿时勾得他一阵心痒。尽管她此时什么都没做,只是躺着而已。
这段时间,他也觉得稀奇,明明几乎每天都在一处,可回回一见了她,都跟没了魂似的。原本他对那些史上深陷美人温柔乡的帝王嗤之以鼻,现下竟然有些懂了,不是不能,是既不愿也不能!
他怎么就没有早认识她几年!
不,去岁春末就认得了,那时候怎么就都把心思花在同她老子斗气斗智上?荒废了那么多可在一起的时光。
见方才承乾宫的太监宫女都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玄烨想笑。他能同她置气么?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把她惹了,对他来个几日不理不睬,回头抓心挠肝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这段时间,他也将她性子摸透了,不能唬着,还得哄着,得诱着!如师者循循善诱!
玄烨坐到了床畔,望着那背影,“这才酉时,谁家的懒猫这会儿便睡着了?”
挽月背对着他,悄咪咪睁开了一只眼,又赶紧闭上装睡。
知道她是装的,玄烨也不恼,反倒悠悠感叹道:“过两日是花朝节,朕本想带你一起出宫去逛灯会,你既然睡得这么早,怕也是逛不得灯会了。罢了,朕寻旁人去吧!”
背对着的身影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见得逞了,玄烨露出了狡黠又得意的笑。
自己被识破,挽月也不免心虚,缩着脖子,偏又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玄烨反而欠过身子,问她道:“哎,到底想不想去?”
“想。”嘴上和内心还是很诚实的,同时腹诽:这是抓住她弱点了?那可不行!挽月转念又想:先出宫玩了再说!回头再慢慢对付!
她笑容清甜,带着哄的意味,“那皇上,臣妾可以歇息了吗?皇上日理万机,更应当保重龙体,歇息好了,才是万民之福。臣妾恭送皇上!”
玄烨皱眉,却是纹丝不动,“你要恭送朕去哪儿?”
“乾清宫啊!”
“那你今夜也宿乾清宫?”
她眨眨眼,“臣妾自然是待在臣妾的承乾宫中。”
“不行!朕一人睡不着。”
挽月又气又笑:合着前十七年,您都不睡觉呢?
经过这段时间更深入的了解,她对玄烨的性子也摸得更清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不能硬碰,得哄着!要循循善诱,让他跟着你的心思走!
于是便握住了他的手,温柔软语道:“您看啊,古人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上说过,要和臣妾共白头,这一生,日子多长啊!往后还有很多很多天呢!”
玄烨总算回过味儿来:她这是嫌弃他太勤了?
人家做妃嫔的都恨不得皇帝日日宿在自己宫内,她倒好,整个一与众不同。
想得美!
谁让她已经招惹他了!
“如不能朝朝暮暮,还谈什么久长时?朕自小便被太皇太后教导,要勤勉尽责,恪守帝王本分。于国事,朕从无半分懈怠;于家事……”他顿了顿,想了想后,换了个词儿表述,“于房事,也不应有半分懈怠,理应……”
挽月双手捂住脸,深深地折腰埋头进被子中,再起身时,决定服软了,双手合十道:“您饶了臣妾吧!”十七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她总算见识了。
他却捉住了她的手,半是心疼半是困惑,“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那倒也不至于,他还是挺温柔的。只不过……
“累啊!”
这回玄烨真蹙眉不解道:“你累什么?”
她不由自主一拍被褥,也支棱起来,带着三分愠怒瞪着他,刚一说出一个字,又生怕被外头的南星她们听到,于是声音又压低了道:“谁说臣妾就不用累了?那么长时辰呢!不困吗?”
他笑了,愈发觉得她生气时有意思,故意道:“朕不是跟宫人说了,谁都不要打扰你,任你睡到日上三竿,你若愿意,睡到午后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不用膳食,对脾胃不好。”
“能一样么?过了点了!白日里再补眠,也无济于事。”
玄烨寻思,微微颔首:“说的倒也是。”其实顾问行也提醒过他好多回了,前几日连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旁敲侧击了他一通。甚至还提及要给他再多选几个妃嫔,都被他挡回去了。
“也罢!往后,朕可以晌午过来!”
挽月愣住了,她不是这意思啊!不是让你换时间!
见她分明又想辩解,平日里伶牙俐齿,此时哑口无言,玄烨忍俊不禁,“行了!朕懂你意思了,这事儿是朕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但你应当同朕说,不该用冷落朕的法子。”
挽月登时红了脸,这怎么好意思说?
他看着她,忽而心生逗弄之意,凑过去小声道:“以为你是小老虎,没想到还是只羊!这下羊如狼窝了!”
她一怔,若不是顾忌他是皇帝,真恨不得拿手边的迎枕,将他轰出去。
奈何这也被他看了出来,没给她动手的机会,反而推了推她胳膊,“朝里去去,朕今儿什么都不干,只同你说话,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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