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最起码,你得让我们公平竞争。”林翱无比艰难才说出这句话。他看不起项南,但这会又不得不跟他站在同个赛场,进行残酷而痛苦的长跑,甚至人家都比他多跑了一圈了,他才刚起步,慢吞吞的,找不着北。
叶欣岚眼神古怪:“我是你们争夺的筹码吗?林翱,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我当年喜欢你,跟你结婚,你妈对我没一天好脸,我也坚持下来了,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现在也是一样,我会走到这步,就是因为我想跟他试试,全是我一个人决定的,谁都影响不了我,能明白吗?”
她一番话像一柄刀子,嗖嗖往林翱的心窝里插,他若有所思,似懂非懂,抬起眼睛半是迷茫又是求饶,可怜兮兮的,一下没了主意。
在等她的时间里,他明明准备好了一系列台词,要陈述自己的诸多优点,让叶欣岚明白,到底谁才是最匹配她的那个,但这些话放到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叶欣岚看上去太坚定了,她立在那,冷酷得像个女杀手,表情平静,无法撼动,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变得更有魅力了,林翱甚至觉得她拒绝自己的姿态也很迷人,又残忍又美丽。
“那,我追你总可以吧,你可以不接受,但你没道理阻止我。”
林翱恨恨,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死乞白赖的,十分难看,但让他就此抽身,当一切没发生过,又实在是办不到。
人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林翱曾经得到过,现在又失去了,兜兜转转一圈,发现还得是她。
结识新的对象是有代价的,要付出时间精力,培养感情,还需天时地利人和,等一切都熟悉了,建立起的关系也不一定是良性的,激情褪去后,高楼大厦成了一栋危房,风一吹就坍塌了,毫无意义。
林翱觉得,到了这个岁数,追求稳固和追求爱情一样重要,而这两者目前看来,都系在一个人身上。
叶欣岚看出来,他现在是有点上头了。
男人就是情绪动物,不比女人长情,他们的爱时有时无,来时轰轰烈烈,走得也悄无声息,不打声招呼,越拦着越来劲,便无奈扔下一句:“随便你吧。”
之后便自顾自上了楼,也不管他走没走。
她回到家,把包扔在沙发上,刚想去换身衣服,项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叶欣岚开了免提,自顾自解外套。
“嗯?”
“在干什么呢?”
他开口总是这句话,明明晚上一个人在家,除了那些事也并没什么好做,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问,嗓音黏黏糊糊的,冒着点鼻音,通过话筒暧昧地扩散开来。
项南如今是撒娇的一把好手,叶欣岚有时觉得他未免太粘人,但是乔连生劝她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谈年下小男友的意义就是享受这种“粘人”,不分时段,不分场合,没有分寸感,这才是火热的年轻人。
叶欣岚偶尔会为他的缠人头疼,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享受的,毕竟所有恋爱的开端都是最美好的部分。
“在换睡衣,准备睡觉了。”
她又OO@@脱下来几件,把衣物扔在床上,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动静,项南在那头听得脸红,脑子里万马奔腾,全身血流又冲着一个地方去了。
他极其痛苦地翻了个身,长叹道:“你故意的吧,又在撩我。”
叶欣岚吃吃地笑:“哪有。”
项南经不起撩拨,她一早就知道。以前两人不明不白,他明面上只是下属,想什么做什么还得收着点,生怕越界惹她不高兴,如今关系不同,虽然对外还得瞒得滴水不漏,但私下在一起时,项南变得大胆许多,且有越来越不安分的趋势。
叶欣岚一面默许,一面又悄悄在心里划下警戒线,只是标准对他放得很低,给了该给的特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叶欣岚很快就倦了,说要休息,刚想挂电话,项南在那头喊了她一声:“等下……”
“嗯?”叶欣岚只得又拿起来,项南犹犹豫豫一番,最后问她:“你知道,那个谁今天来公司了吗?”
叶欣岚装傻:“哪个谁。”
“那个老大叔。”项南不愿意喊他名字,横竖想不出称谓,便恶狠狠起了个外号,叶欣岚内心毫无波动:“不知道,怎么了?”
“他没找你吧?”项南吞吞吐吐,问出口后感觉电话那头特别沉默,便不安起来,“喂喂”了好几下。
“我在。”叶欣岚安静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但你不要拿这种话试探我,我不喜欢。”
第48章
叶欣岚口气略冷,方才的旖旎气氛烟消云散,项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叶欣岚揉了揉太阳穴,心下有点烦躁。但凡换个对象,她都不可能在这如此耐心地说教,毕竟她对同龄的男人没有多少耐心,但项南是不同的,他还年轻,给予一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项南,你信任我吗?”她问,口吻严肃,而一严肃,那股老板的气势就出来了,项南不自觉地怯了下,又怕沉默太久会让叶欣岚不高兴,赶紧接上话:“那是当然的。”
“那你既然信任我,就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也不要试图占有,这些都是有弊无利的东西,我们两个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你说呢?”
叶欣岚把他当一个新手来教育,这让项南有些受不了。
“我知道,不问就是了。”他咬咬牙,劝自己听话,别在小事上惹叶欣岚不高兴。这段模棱两可,又突如其来的恋情才刚开始,任何小风小浪都可能摧折这颗幼苗,唯有他不断努力,才能尽可能维系。
想到这,项南突然觉得心头梗得慌,但也不敢让叶欣岚发现,只能故作轻松问:“明天早上我来接你,需要给你带咖啡吗?”
“行啊。”叶欣岚顺着话头:“想喝你泡的手冲。”
“好,一定给你带到。”
他挂了电话,僵硬的嘴角才终于放松,轻轻地垮下来。房间里静悄悄,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拖拖沓沓地走,项南呆滞地站了好一会,才舒展了胸腔,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情绪,第二天醒来时,心情虽还有些滞重,但也比先前好多了。
忙碌的工作日,两人的相处状态其实和先前没差,项南仍旧扮演司机和助理,忙前忙后,任劳任怨,区别是能在无人的间隙,偷偷得到一个亲吻的赏赐。
他心满意足,甚至偶尔还有些得意,每次见缝插针和叶欣岚缠绵完,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都刻意抬高了头,脚步下得很重,雄赳赳气昂昂,希望有眼尖的同事发现异样,悄悄传他们的八卦。
可惜这个算盘落了空,最近大家都太忙了,从采购到策划到运营到主播,每个人手上都有忙不完的活,谁也不敢下班,加到十点多都是常有的。
叶欣岚给大家叫了夜宵,也加了加班费,导致员工加班热情更加高涨,纷纷开始卷工时。员工不走老板当然也不好意思走,最后导致公司集体加班,备货进度是赶上来了,但项南颇有意见。
“你得注意身体,这么熬哪行,吃不消的。”
他宛如一个管家,几次三番劝叶欣岚悠着点,但她实在太享受这种集体奋斗的热血气氛了,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能开十个小时的会。
运营拿着表格告诉她,只要这周末首场直播的货备齐,且不出问题,她们有信心可以把数据做得很漂亮,叶欣岚一听,觉得自己也得加把劲出点力,临时决定第一场带货要亲自上阵。
这个女装账号是叶欣岚一手拉起来的,原先许多老粉她都认识,有时在直播间看到眼熟的ID,还会像朋友一样,隔着镜头聊几句,赠送一些小礼物和代金券,粉丝粘性极高。这次她重回直播间,无疑也是个营销的好机会,运营马上就剪好了预告,在线上投放起来。
互联网时代,信息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推往所有可能的渠道,让所有熟悉的人看到。
林翱刷到这条广告的时候,他还在车间盯着货。
这批大货对叶欣岚十分重要,同样也是他的承诺,林翱见不着她的面,也只能把精力放在对她有益的事情上,借此来展现诚意。
预热场前两天,叶欣岚公司的采购联系他,说要去工厂验验货,顺便在那监工。
林翱听了这话不大高兴。
以前他做日本订单时,也碰到过类似请求,当时他没经验,以为对方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便答应了,谁诚想最后,两个日本人哪也不去,就拿把凳子在车间坐着,手里还拿个纸笔,把每个工人偷懒时长都记下来,交货时拿来砍价扯皮。
林翱作为一个小厂长,算不上什么良心企业家,但他也知道工人也是人,是人就有要犯懒偷闲的时候,只要最后不误事,中间歇会就歇会,犯不着盯这么紧,况且为了赶叶欣岚这批订单,大家已经够累了,这会要是再施压,实在有点说不去,就一口把这个请求给拒了。
他其实也拿不准,这到底是叶欣岚的意思,还是底下人自作主张,但涉及到他的利益,也没法一味妥协,只能告诉对方:来看看,可以,来24h监工,免谈。
采购没办法,只能回去找叶欣岚,说工厂不太配合。
叶欣岚颇感意外,毕竟先前林翱几次三番示好,确实让她产生了不少优越感,还以为他真成了软柿子,任她予取予求,没想到做事还是有些原则的。
有原则是好事,毫无底线只会让渡的人,在生意场上也走不远,叶欣岚思量一番,觉得确实是她这边太心急,前头不闻不问,一到收尾期就猛催,给人观感确实不好。
她不在乎林翱对她的看法,但是很珍惜公司在业界的口碑,同样是生意伙伴,就该一视同仁,不能因为林翱跟她关系不一样,就可着劲欺负他。
叶欣岚给林翱去了个电话,对方接起来,口气还是硬邦邦,一点不像之前那么委婉好说话。
“是你的主意?”林翱质问她:“不合适吧,你这就是不信任我。”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叶欣岚赶紧安抚他:“就是这次阵仗比较大,哪个环节都不想出纰漏,别的真没什么,你也理解理解。”
林翱沉默了会,叹口气:“一码归一码,我明明白白干了我该干的事,该让的利润我也让了,委屈我一个人没什么,但厂里这么多人,我总要顾着大局。”
“我知道,这事是我这边处理不到位,我过去给你赔罪,行吗?”她该硬则硬,该软的时候也不含糊,林翱本来还憋着气,听了这话一愣,酸了她一句:“不说后会无期了?”
“……你这人。”叶欣岚才想起这茬,有点抹不开面:“那算了,我不去了。”
“别啊,出尔反尔怎么回事,来呗,我当忘了那事,谁也不丢人,行不行?”林翱小心地哄:“不过你见我,你那个小男友不介意?”
隔着话筒都闻得到醋味。
叶欣岚没有点破他:“不会,工作嘛,他理解的。”
“哟,这么大度,那还是我小人之心了。”林翱凉凉道,他事情说完了,也不想挂电话,毕竟好不容易才跟她联系上,不知怎的就扭捏起来:“那个,你吃饭了吗?”
“没呢,最近忙,待会点个外卖扒拉两口算了。”
叶欣岚边回,边伸手从桌上一叠资料里扯出报价单来看,林翱估摸着这会她也没心思吃,便止了话头,转而叮嘱明天早点来。
“你快到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出来接你。”
叶欣岚笑了:“不用这么隆重吧,还让厂长亲自接?”
“那是,大客户应得的待遇,我还指望明年继续合作呢。”林翱说:“怎么样,你考虑考虑,我们签个长期合同,价格都能谈。”
叶欣岚一滞,随口应付:“再说吧。”
她懒得戳穿他的小心思,一有机会就得寸进尺,给点颜料就开染坊,鸡贼的很。
林翱嘿嘿笑了两声,挂电话之前反复强调:“记得提前说,我真的来接……”
叶欣岚直接摁掉了通话,熄灭的黑屏里映出她的脸,竟然是在笑的。
她盯着看了两秒,连忙拍拍脸颊,赶跑笑意,心里有一丝古怪。
到底是相熟的人,只要避开不愉快的话题,聊上几回合,那种顺畅的愉悦感就来了,简直防不胜防。
叶欣岚发出无声的嚎叫,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桌上深刻反思。
人要保持浓度一致的爱恨是很困难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一种平淡的面目示人,她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跟林翱有太多瓜葛,更不要产生情感上的偏向,但有时一忙,这种警戒心就淡了,实在不太好,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为第二天的见面惴惴不安,反复做着心理建设,然而生活里的意外频频出现,他们最终也没见上面。
出发之前,叶欣岚接到了林翱的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里特别沉默,叶欣岚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了?”她有了不好的预感,胸口又沉又凉。
林翱缓了几分钟,才告诉她,刚刚接到了萍乡第一人民医院的电话,凌晨的时候他妈妈被发现倒在路边,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家的亲戚让他回来,主持一下丧事。
第49章
叶欣岚心情复杂。
她当然讨厌林翱的妈妈,那个女人和天底下所有势利眼婆婆一样,踩高捧低,眼睛长在头顶上,对同为女人的儿媳妇百般挑剔苛责,叶欣岚最恨她的时候,也在心里默默诅咒,希望她死掉。
但这也仅仅是种泄愤,如今得知她真的去世了,心里头也没觉得多畅快,反而溢满空虚。
她不禁联想起当年,自己坐在灵堂里,望着妈妈的棺椁发呆。眼泪流不出来,整个人只有恍惚,况且那几天出奇的忙碌,她并没有完整的时间用来悲伤。
人的身后事比想象的繁杂,需要跑各个单位,打各种证明,注销户口,清算财产,她忙得停不下来。身体消耗仿佛降到了最低,不饿也不渴,林翱给她打的饭放在桌上,到凉了都没动过,他看不下去,来劝她吃一点,叶欣岚说很饱,没有胃口,吃了想吐。
“多少吃点吧,喝点粥也行。”
他又像小时候一样,蹲下来给她喂粥,叶欣岚记得那是碗红薯粥,加了很多糖,甜得发J,但她边吃边掉眼泪。
现在轮到了林翱,他能处理好吗?
叶欣岚莫名挂心,但她走不开,也觉得没有一个妥帖的身份去关心他,除了一句“节哀”,剩下的几乎只有沉默。
林翱闷声说了谢谢,随后交代:“最后一批大货我会盯着的,你不放心自己过去看看也行,我和管理打过招呼,报你名字就有人带你进去。”
叶欣岚客气:“你不在我怎么好意思自己去。”
“没事。”在这种情况下,林翱竟还能挤出两声闷笑:“你不本来就想去监工吗,这回正好,随便看,有人不好好上班你就告诉我,我来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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