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襟危坐于榻上,问着折回的苏涿光:“是谁呀?”
苏涿光将福钱放至床头,“送福钱的。”
乔时怜望着那陈旧铜色的福钱,“好像听过,是西北才有的习俗。”
苏涿光嗯声应道:“我娘是姑臧人。”
姑臧,便是地处西北。
闻及此,乔时怜忆及苏涿光的生母亡故之由。
东西北风三暗卫曾同她说,将军府最大的禁忌就是提及苏夫人,每每提及,少不了苏家父子二人冷战多日,连带府内上下都不得安宁。
乔时怜瞄了眼跟前的苏涿光,深红影帐下,那冷峻如琢的棱骨被烛火置下浓重暗色。她想,若不是少时那场变故,兴许眼前人便不是这般疏淡似冰,不易相与的模样?
七岁,她还正处无忧之年。整日想着的,是爹爹上朝回府时会给自己带什么糖,又或是娘亲教自己梳了什么好看发髻,还有哥哥会讲什么稀奇故事同她听。
苏涿光却是在兵戈不休的黄沙里,目睹生母被自己的生父杀死。
她不由得心疼起他来。
想到此处,她稍蹭起身,抱住坐在榻边的苏涿光,双臂环过他的腰身,转移着话题,“我们…还亲吗?”
虽是隔着一层里衣,她仍能切实感受到他劲瘦的腰,不难想象,这其中藏着能驭使野风驰骋八方的雄武之力。
她扬起脸,正与他深邃眼眸对视。
今夜毕竟是大婚之夜,抛去她本想安慰于他,她也知圆房一事是必行的。即便她对那模糊而未知之事心怀忐忑,但她亦反复劝说着自己,试图迈过这道坎。
苏涿光本是被敲门声打断冷静了几分,但当下乔时怜再度抱了上来,温软贴怀,那细藕似的臂还紧紧环着他的腰。纵使他能察觉,她微微发颤的身暴露着她的紧张,她略有闪躲的目光彰显着她的不安。
明明有些害怕圆房,还偏要勉强。
苏涿光暗叹着气,回身捧起她的面颊,低头吻住她的唇。
唇畔相接的一瞬,乔时怜屏住了呼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温温鼻息轻扫过她的面,而唇间亦渐而灼热,在她的唇珠被他缓缓舔.舐的刹那,她只觉灵台一白,几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从前看话本,里面不鲜有男女亲昵的桥段,关乎亲吻的,也只是浅浅带过一句,多数是在写二人情意相通之处。今此得见,她才知竟还有如此行径,比之此前的浅尝辄止更加磨人。他步步诱着她怯怯回应,她却在这深切窒息里渐渐失了力气,往后倒在锦衾里。
乔时怜微眯着眼,望着榻顶漆红绘绿,浮翠流丹,尽彰喜庆之意。她恍神才觉自己是真的嫁给苏涿光了。而耳畔唯余衣衫与锦被摩挲的声响与气息交织,终是在他挪面沿着慢慢吻过,落至那处极小红痣时,她听自己发出了别于平常的细音。
晚风容与,掠过几许微凉。乔时怜心想着他竟是钟情于此,想来那夜在马车内他便想这般了。随后她察觉他对着红痣加重了吻,麻痒得让她极为难受。她无法形容这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很想让他停下,但启唇之时,喉间尽成断续的音。
夜色长,流星透疏水,走月逆行云。万物极缓,出奇的慢。正当她发觉他的唇暂离,急剧跳动的心脏得以缓解时,他不紧不慢拨开了红痣之下。那清隽无波的面恍有一瞬迟疑,旋即他携着尚热的灼息逼近。须臾间,乔时怜羞耻之感乍然溢开,那感觉比之此前还要猛烈。
她下意识抬手推搡着他,弱声抗拒。
苏涿光当即应她所言,起身往后退去。他沉静地看着她羞红欲滴的脸,未再贴近于她。
她垂着眼不敢与他正视,反应过来因自己的拒绝硬生生停止了这圆房将行未行时,她鼓足了勇气,嗫声道:“我…我们继续吧…我这次,这次一定不推你……”
默声之中,乔时怜见他眸中幽深更甚,却始终没动,她以为是他不信她所言,又续道:“或者,或者…你把我的手绑起来也行…”
苏涿光:“……”
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眼见苏涿光仍不语,那面上持着惯有的疏淡无欲,乔时怜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难道是因为一直是他在主动,所以现在应该由她来了吗?
她这般想着,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学着他之前的动作,仰起身试图吻住他的唇。但又因没能够着,她不偏不倚地亲在了他喉结处。
唇碰着那硬处骨节时,乔时怜鬼使神差地伸出舌舔了舔。
他浑身为之绷住。
乔时怜挪开脸时,见他毫无反应,那神色亦凝然,探不出更多情绪。但她一直保持仰着身的姿势实在太过于累,她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有些支撑不住了。
于是她再次蹭起身抱住了苏涿光,“你能换个位置吗……我有点累…”
苏涿光:“?”
她有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但见乔时怜黛眉蹙起,茫然无措地欲把自己拉扯至另处,苏涿光只好一言不发地配合着她,翻过身躺卧而下,由着她如此。
烛影处,深红帘幔摇晃。乔时怜本是对之懵懂,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做,先前对他说出的提议也是无心之举,此番她只得照猫画虎,仅仅是学着他之前的模样俯身在他上方,偏偏那双细长时而掠动着。浑然未觉,二人这样,让苏涿光有些难耐起来。
乔时怜仍一心寻着位置。她总觉得如何坐也不安稳,那不安分的手胡乱按在他胸前作支撑时,她亦在他身处不断往下找合适之地。
少顷,她忽觉自己肩膀被他捏住,她的动作随之被制住。
她不解地抬起头往他面上看去,只见他眉心紧锁,颈间青筋凸起,胸口微有起伏。
他好像看起来很难受。
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吗?
紧接着苏涿光猛然坐起身,从乔时怜身处抽离出来,阔步往外而去。
乔时怜迷惘坐在榻处,不明发生了什么,等了半刻也不见苏涿光回来,便只得作罢,叫来侍女沐浴更衣。
-
“少夫人。”
湢室里,伺候她的除了秋英,还有苏涿光的侍女兰泽。兰泽本就生了副和煦如风的温和模样,当下面目含笑地望着她,亲切感亦油然而生。
乔时怜对这称呼尚不能适应,只好腼腆地向兰泽浅笑示意。
候在浴盘旁的秋英满面喜色地望着她肩颈处惹眼的红痕,“姑娘可有身子不适?需要我为你揉揉吗?”
“确实有些腰酸…但过会儿我想歇息了,暂且不用了。”
乔时怜阖眼将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舒缓着四肢百骸。今日因大婚劳顿,又长时间挺背行礼,她觉得自己腰没断都是幸事。
“姑爷也真是的,好歹体谅下咱们姑娘身子金贵柔弱。”
“男儿血气方刚,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好了。”
耳边传来秋英与兰泽的对话,乔时怜听之蹙了起眉。她们在说什么,为何她听不懂?
不多时,及苏涿光回了卧房,他亦是沐浴后换了身宽松的寝衣。
喜烛尚未燃尽,他从屏风外步至榻前时,见乔时怜早已盖好锦衾安然入睡,甚至还为他空出来好些位置。
想来这大婚之礼如此烦琐,她早就折腾得够累了。
苏涿光并不急着上榻,他折身从柜里取出一方白色绢帕,那是他早就收好放至此处的。
他拿起一银匕轻声出鞘,指腹在锋刃上缓缓抹过,将殷红鲜血浸润在那纯白绢处。
待他做完这些,他掀起锦被欲上榻歇息时,便被眼前所见僵住了动作。
第30章 30 、寝衣
一炷香前, 湢室内,暖雾缭绕。
迷蒙水汽间,乔时怜在侍女们伺候下出了浴盘, 却见秋英抱着一浅粉纱衣走来。
“姑娘,这件寝衣是夫人吩咐您沐浴后需穿上的。只是没想到少将军居然如此急迫……不过没关系, 现在换上也行。”
乔时怜尚未反应过来秋英所说的话,但见秋英把那件寝衣展开为她披上时, 她才发觉那寝衣薄如蝉翼, 朦胧轻纱覆在她洁白如瓷的肤上,透着昏黄烛火,姣好身姿一览无余。
这寝衣也太过于裸.露了!
她顿时窘迫起来,抬手便要把之褪去,“这、这衣裳…我我,我…不能穿!”
秋英赶忙阻拦, “姑娘现下怎还害羞起来了?咱姑娘生得这般好看, 哪怕不穿这件寝衣,也足以把姑爷迷得神魂颠倒了。”
乔时怜欲哭无泪,顺着秋英的话说了下去, “那就不必再穿了吧…”
旁处的兰泽抿开了笑,“无妨。夫妻同房本就讲求新鲜与情.趣,少夫人莫要羞臊,习惯了便好。想来少爷见着少夫人这样穿, 也会很喜欢的。”
兰泽自是看出这嫁入将军府的少夫人脸皮极薄, 若是在这新婚夜便不能适应此等事, 日后二人房事怕是会有所不顺。
乔时怜低头埋在热雾里, 脸颊红得似要熟透了。
她拈着那柔纱,望着空空荡荡的内里, 踌躇道:“好歹…要把心衣穿上吧……”
秋英劝道:“新婚夜毕竟特殊一些,姑娘先忍忍。”
随后乔时怜被侍女们簇拥着回了卧房,见苏涿光还未归,她暂松了一口气。
所幸,她没能让苏涿光撞见她穿上这等胆大夸张的寝衣场面,否则她怕是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这简直羞死人了,她怎敢让他看见?
她迅然爬上榻,掀起锦衾把浑身盖得严实,遮去那春.光乍泄。
之后的时辰可谓之煎熬。
她提心吊胆地躺在榻上,卧房外不时传来有人经过的足音,让她心跳遽然加速。发觉非是苏涿光回屋后,她又再平息着呼吸,尽力掩去心底的紧张。
如此反复之中,她终是因太过疲累而睡了去。
及苏涿光回房,他掀开锦被,猝不及防地目睹了那缩在里头近乎裸.露的娇躯时,过于刺激的感官让他为之一顿,心脏骤停。
他陡然背过身,明显察觉自己气息错乱起来。
接而他阖上眼深作呼吸,良久才得以平静。
烛影深深之中,苏涿光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绷直着身躺在了她身侧睡下,刻意在二人之间余留了好些距离。
他头一次生出庆幸之感,竟是庆幸家中这床榻足够宽敞。
但事与愿违,他好不容易松弛了心神正欲入眠时,耳畔传来细微的动静,他察觉身旁之人动了动。
喜烛燃尽,红泪堆满烛台,视野一瞬复了昏黑。
失去了视觉凭靠,苏涿光其余感官在这漆夜里无限放大,变得极为敏锐。譬如,眼下陷入熟睡而极为不安分的乔时怜,正在向他贴身而来。
他先是听闻锦衾磨蹭的轻响,随后那薄纱拂过他的手背,紧接着兰息渐近,混着沐浴后温甜的香味,幽幽散至他鼻尖。而还未及他悄然往榻边退去时,乔时怜已翻过身抱住了他。
刹那触及,苏涿光于暗色里猛然睁开眼。那般温软,灼热,还有女子独有的曼妙袭来,如潮水忽涌,迅速占据了他所有感知,将他推入溺水难浮的境地。
纵使他于夜色里无法见得她与赤.裸无别的身躯,但他抑制不住凭着每寸肌肤相贴的触感去浮想出她的胴.体。那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软处,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的胳膊;而从纱衣下伸出的腿,更是压在了他胯.下位置。
这比之他此前掀被眼见时,更加让他难以自持。
苏涿光试图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从那磨人的柔软里抽身而出。他缓缓挪动着身,另只手欲轻轻推开她,却是指尖在黑暗里摸索时,不慎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
苏涿光:“……”
他简直要被她逼疯了!
-
至坠兔收光,金乌东升时。
乔时怜从迷糊之中醒来,想来她昨日应是太累,她睡得比以往都要沉。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歪过头发现榻边空空如也,屋内亦不见苏涿光的身影。她心中不禁生疑,难道他昨夜一宿未归吗?
而后她转念一想,这似乎正好,她可趁着他不在时,唤来侍女更衣。
乔时怜委实半刻都不想再穿着这件寝衣,若非苏涿光恰好不在屋内,她恐怕都不敢当着他的面从被窝里钻出来。
太羞人了!
她再也不要穿它了。
窗净通明处,乔时怜端坐在铜镜前,盯着自己脖颈处余留的好些发红吻痕,那肩颈朱红小痣处的痕迹最甚,她瞧见时,不免想起那时他吻着此处的放浪,心底一阵发麻。
她不由得捻起衣襟往里拢了拢,遮住了最为扎眼之处,但往上颈间的几道浅红便没法掩过。乔时怜本想用脂粉盖住,却被兰泽阻拦。
彼时秋英为乔时怜盘着发髻:“姑娘休息得可好?”
乔时怜:“还行。”
她本以为自己初来乍到,会不适应这举目陌生的环境,但许是她内心早想脱离那片旧林,此番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且昨夜是她重回人间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她未被前世的噩梦缠身,格外香甜。
秋英笑道:“也难得姑娘有精神,昨夜姑爷要了好几次水,到天明都没停歇呢。”
乔时怜闻言一怔,到天明?他整宿都没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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