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往外走,走到校门口的闸口前,正好有一人也从外边刷卡,正快步走进来。虞幼真避让开来者,那人的脚步却停住了,然后她听见那人惊喜地唤了她名字。
“虞幼真!”
虞幼真抬起眼,是关嘉煊。
关嘉煊见到她非常开心,脸上全是笑容,“ 哎,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虞幼真跟他不熟,招架不来这样子的热情,只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本以为打个招呼就会别过,但关嘉煊显然是个自来熟,他本来是往校园里面走的,见到虞幼真之后也不往里面走了,就站定在她旁边跟她搭话。
关嘉煊:“你是准备要回家吗?”
虞幼真:“对。”
关嘉煊:“在等车?”
虞幼真歪歪头,说:“算是吧。”
她在等温恂之的车来接她。
关嘉煊继续努力地跟虞幼真搭话,从今天午饭吃了没有?到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再到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虞幼真秉持着礼貌一一答了,但是她的话都说得非常地简洁,她两道细细的、秀气的眉毛也渐渐地拧了起来。
关嘉煊见她似乎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心里也着急,绞尽脑汁地想有什么话题是虞幼真会感兴趣的。他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他似乎漏了一个话题!他们之前那个未完成的,一起去看摄影展的邀约。
“你还想不想去看学校举办的摄影展呀?我看他好像只有几天就结束了。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关嘉煊说。
虞幼真这才想起来这个摄影展,她之前想去看,但是因为结婚等种种事情,牵绊住了脚步,没能成行。现在被关嘉煊这么一提起来,她又有些意动。
想去是想去的,但是她不想跟关嘉煊一起去。
她沉吟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模棱两可地给了个答案:“再说吧。”
关嘉煊毫不气馁:“就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再不去的话就看不到了喔。”
虞幼真这次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
梁如筠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温总马上就会来接幼真,这关嘉煊杵在这儿一个劲儿地跟幼真讲话,回头要是让温总看到了……
于是,梁如筠咳嗽了一声,试图挽救一下局面,她插话问关嘉煊:“关嘉煊,我看你刚才好像走得挺匆忙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忙啊?”
关嘉煊眨眨眼,像是不理解梁如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哦,是有些事儿,但是不算着急啦,一会儿再去处理也可以。”
梁如筠:“……”
看来这家伙果然是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梁如筠再接再厉道:“真的不着急吗?有些事情拖不了的哦,迟则生变。”
关嘉煊笑得爽朗:“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但是这件事情真的不着急。”
哎!关大哥你太迟钝了!
梁如筠扼腕,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没给她继续说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们的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短促的车鸣声。梁如筠抬头看去,一辆迈巴赫自不远处开来。日光明照,车身铮亮而流畅。
汽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后排的车窗摇了下来,车内的男人靠着椅背坐着,他的身形优越,两条长得过分的腿交叠着,膝上还放着一份财报。
他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看清外面的情况后,眉梢微挑。
虞幼真的身边站着一个和她年岁相当的男孩。夏日燥热的风吹过,扑了一脸人热浪,他看到她白色的裙摆随风轻轻晃动,将将擦过那男孩儿的裤腿。
温恂之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那个男孩,一头小卷毛,穿着宽大的T恤,满脸稚气。
他曾见过他。
他的目光移到虞幼真身上,往下落,然后倏地在她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
她的无名指,是空的。
温恂之目光微沉,他合上手中的财报。不等前面的司机下车开门,他自己便探过身,利落地推开车门。
“幼真。”他抬了抬下颚,示意了一下他旁边的空座位。
“来。”
……
目送那辆贵气逼人的迈巴赫驶走后,梁如筠回忆了一下刚才那情景,伸手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刚才温总的语气很和煦,跟她和关嘉煊都打了招呼。倘若她没有看错,温总看向她时是温文的,看向关嘉煊的时候,虽然依旧很有礼貌,但那眼神却是凉的。
她无意间被他的眼风扫过,在这样炎热的夏天,她感觉周身凉飕飕的。而她身边直面温总的关嘉煊仿佛已经被冻成冰雕。
关嘉煊喃喃道:“我感觉,温大佬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梁如筠拍了拍关嘉煊的肩膀,说:“是的,你没感觉错。”
毕竟,谁会喜欢跟自己太太搭讪的人呢?温总没有当场发作,已经是涵养过人了。
想到这儿,她对关嘉煊半是劝慰半是忠告地说了句:“你别想太多了。反正不会有结果的。”
第29章
虞幼真上车刚坐定, 就感觉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伸手揿亮手机,是关嘉煊给她发来信息。这家伙还在锲而不舍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摄影展。
她久久停留在聊天界面,在想怎么才能让这家伙打消这个念头。她不理解, 难道她刚才的表现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说, 这家伙压根看不懂别人委婉的拒绝?
正思忖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温恂之拉了起来。虞幼真眼睛也不抬, 她现在已经很习惯他们之间这种细微的肢体接触了, 并不太在意。
温恂之问她:“今天论文还顺利吗?”
“还行。”她回答道。
提起论文,就想起老师跟她讲的事情, 如果她拿不准方向和主意,可以回来问问温恂之, 他有经验。想到这儿, 她按熄手机屏幕,转过头去看着他, 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她那副神情,一看就是有话要说,温恂之眉梢微挑:“怎么了?”
虞幼真正襟危坐,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讲。”
温恂之:“你说。”
虞幼真:“那个……我的论文可能需要一些你的帮忙。”
温恂之闻言便笑了,他还以为虞幼真这幅严肃的样子, 是要和他说什么坏消息,原来只是这个。
“好。”他说。
“你不问我需要什么方面的帮助吗?”她微微睁大眼,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样爽快。
温恂之笑了, 说:“你会告诉我的。”说着,他握着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指尖捏到手指根儿,道:
“而且比起这个, 我更想问,你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他说话很平静,不紧不慢的,就像随口提起了一件小事儿那样。他们两人的手指交叠,虞幼真下意识望向他的手,他的手白皙而修长,以往常常带着的一枚与他肤色相近的玉扳指,但眼下却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取了下来。
现在他的一双手极素净,只在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
他们的婚戒。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虞幼真微微一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下一刻,却被温恂之拉得更紧。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抬起来,望进她的眼里,“是不想戴吗?”
被他这样看着,虞幼真莫名有种干了坏事后被长辈抓包的错觉,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她向来是个老实孩子,她努力忽略掉心底的异样,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不是不想戴,是因为那戒指太贵了,我怕丢了。”
就算家里有万贯家财,也不会天天把能上拍卖会品级的红宝石戴在手上吧,万一丢了……她在心里连连“呸”了几声,把这个晦气的猜想从脑子里摘出去。
温恂之的眉目舒展开,他笑起来,说:“那我给你买些别的戴着。”
这次虞幼真应了一声,没有拒绝。
她答应过后,温恂之似乎心情不错,他饶有兴致地揉捏着她的手指,她的手指柔嫩白皙又细长,握在手里像软软的玉。
他问她:“你日常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虞幼真眨眨眼,坦诚地说:“我不喜欢戴戒指。”
温恂之声音微沉:“……嗯?”
虞幼真说:“感觉很不习惯。”
她以前习惯了低调,脸上身上一般都是素净的,她很少会佩戴饰品。
温恂之沉默地放开她的手,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却是问了她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位关同学跟你也是一个导师吗?”他问。他知道虞幼真和梁如筠师出同门,也因此两人才友谊渐深的。
“谁?”虞幼真愣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关嘉煊吗?”
他说:“就是方才在校门口,站在你旁边的那位同学。我隐约记得他姓关。”
“哦,他跟我不是一个导师。”虞幼真说,“今天我也是在校门口的时候碰到他的。”
闻言,温恂之呵笑了一声,道:“这么巧。”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润,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没再说什么了。
车厢里就这么安静下去。
虞幼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偷偷地觑了一眼他,他的双目阖着,神情平静而淡漠,就像日出前的浓雾,令人琢磨不透。
他好像有点不开心,但,为什么?
虞幼真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起来。刚上车的时候,他还是言笑晏晏的,在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他的情绪好像就不对了……他先是问了她什么不戴戒指,她说害怕戒指丢了,到这儿他的情绪还很正常;然后他又再问了她喜欢什么样的戒指,她说她不喜欢戴戒指……啊,到这儿的时候好像情绪就不对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把“戒指”这个关键字圈出来。
然后她继续往后想,最后他问的那个问题是——“那位关同学跟你也是一个导师吗?”
关嘉煊……和……戒指……
电光石火间,虞幼真眼睛猛地睁大了,脑海里“戒指”和“关嘉煊”这两个关键词被串联起来。她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身旁的温恂之。
他不会是以为自己……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震惊,如有实质,他似有所感地抬起眼,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虞幼真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你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不开心?”
温恂之眉梢微抬,故意装作没明白:“具体点?”
虞幼真急得鼻尖儿都快冒汗了,她比划着说:“就是刚才关嘉煊跟我和如筠一起在门口等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
温恂之沉默了。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虞幼真过得格外煎熬。
终于他开了尊口。
“是有点。”
虞幼真愣了愣,连恂之哥都误解了,那其他人……她心里变得更着急起来,恨不得浑身上下长出七八个嘴巴来解释。
她一把抓住温恂之的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跟关嘉煊除了同学关系以外,什么关系都没有,私底下没有任何的交集。”
温恂之看着她,却是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来,在她的鼻尖轻轻的点了一下:“你的鼻尖都要出汗了,这么着急?”
“我怕你误会啊!”虞幼真说。
温恂之的眼角微微一弯:“你很担心我误会吗?”
虞幼真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她说:“当然。”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温恂之轻声问她,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是为什么呢?”
虞幼真:“……”
她简直想伸出手去试一试温恂之额头的温度,他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能问出这样浅显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把一切都剖开来,摊平来讲:“恂之哥,你放心好了。无论何时何地,我一定会牢牢地记住我们两个联姻的事实。我郑重向你承诺,在我们婚姻的存续期间,我会以大局为重,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令你、温家以及虞家蒙羞的事情来。”
温恂之:“……”
他现在想撬开这小姑娘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样清奇的脑回路?
虞幼真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余怒未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温恂之的手背。
“你还在生气吗?”
温恂之低眼看她,这小姑娘正用她那双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像一只闯祸的小猫咪一样。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哪怕是她真的闯了祸,他也不忍苛责。
更何况她只是迟钝罢了。
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后颈,叹息道:“算了。”
虞幼真以为他还是对自己失望,连忙保证道:“我会履行好做太太的义务的!”
话音刚落,她发觉温恂之看着她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得深沉且玩味。
救……救命!
她这话是不是不太妥?
于是,她连忙描补道,“啊,那个……我的意思是,在大家的面前我会做好温太太的分内事的。”
温恂之盯着她,半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宽大的手掌虚虚地拢着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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