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被恐惧控制了的大脑,让他在此时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更别说逃跑了,只有全身那不可抑制的颤栗在宣告着,他此时还活着。
但,会死的。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死死死死死死——!!!
国木田独步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死亡。
“国木田君——”
太宰治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艰难而又暗哑,和平时的轻浮悠闲天差地别。但国木田不可否认的是,他那如冰块一样的身体,因为这个人的声音,出现了回暖。虽然杯水车薪。
“这个东西似乎因为刚诞生,处于茫然阶段。”心底始终保持着几分冷静的太宰治努力地让身体动起来,“趁着这个时候,能跑——”
“咻丶咻律律律律律——!!”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像马匹嘶鸣般的长啸,又好像是某种尖利的嘲笑。
嘲笑这两个企图从它的狩猎范围内逃掉的人类。
它听得懂人话!
瞬间浮上脑海的认知让国木田的内心里升起更多的绝望和茫然——佐佐城小姐的尸体里……为什麽会诞生出这麽可怕的怪物?这是……诅咒吗?
而太宰治则是在心底疯狂吐槽五条觉:这种玩意儿都放它在外面乱跑的吗?!她这个咒术师干脆改行去当诅咒师好了!!!
忽然,太宰治眼睛的馀光接受到了很浅淡的红光。
在视野彻底被爆炸掀起的强光淹没前的一瞬间,放大的瞳孔让太宰治很清楚地看到整个房间都被染红了,那个怪物也是。
“轰!!!”
爆炸的冲击波落于强光之後姗姗来迟。
剧烈的爆炸就在身旁不足两米的地方炸开,理论上来说,他听到鸣爆声的那一刻,身体就应该和他们所在的这间房间一样,被巨大的能量撕碎了才对。
但是没有。
被爆炸卷起的狂风掀飞,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的太宰治晃了晃一片混沌的大脑,下意识地检查起身体的情况。
摔得太重了暂时动不了,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但内脏应该没有破裂,手脚都感觉得到,似乎也没有哪里骨折,不过手臂骨裂肯定跑不掉,又要打石膏了——
“哟,还活着吗太宰?”
熟悉的女声从身後传来,即使耳朵里一片嗡鸣,太宰治也精准地抓住了这道十分欠揍的声音,艰难地转头。
“你——”故意的吧?
“咔嚓丶咔嚓丶咔嚓。”
转头的一瞬间,闪光灯和快门声接连不断响起。
那个戴着盲人墨镜的白毛,正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举着手机绕着他上下左右丶360度无死角的拍摄照片,口中还嚷嚷着:“哎呀,真惨呢,哦哦哦哦流鼻血了!精彩丶太精彩了,一定要特写!!这个姿势也好棒!简直堪比中也大小姐的内八字嘛!”
说着,五条觉还腾出手来拍了一下太宰治撅起来的屁股。就像意图把某种东西拍打得更加蓬松一点,好拍出更满意的照片。
感觉被那一巴掌拍得骨头错位的太宰治:……
说真的,这个世界上为什麽要有五条觉这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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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哥:好巧,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号句子出自文豪野犬。
第25章
“放任这种级别的咒灵在外面溜达,你是咒术师干不下去了,准备换环境吗?”
感觉身体到处都在疼的太宰治艰难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不满地盯着站在面前按手机的五条觉。
太宰治很清楚,像他们这种非术师突然能够看到咒灵,一般只有一种情况——快被咒灵杀死的时候。
他并非第一次和咒灵共处一室,但这种让他抑制不住本能的恐惧,甚至连身体都难以动弹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充分说明,那个咒灵很有可能超过了一级的标准。
这种程度的咒灵破坏力一般堪比集束炸弹轰炸,她看到了竟然不管???
不过,横滨的【窗】又在干什麽?没有观测到吗?为什麽?因为在佐佐城的身体里?
“可别诬蔑我哦。”一股脑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全都给中原中也发过去後,五条觉收起手机,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垂眸去看太宰治,“是受害人小姐死了之後才出现咒灵的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非常肯定,显然早就对事情一清二楚。
“大概一分钟的样子。”
“那就是了嘛。那个玩意儿之前是个咒胎,只有她死掉的时候才会孵化出来。”
闻言,太宰治明白五条觉之前为什麽不管了。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提前杀人,而且自己和佐佐城在一起的那一幕被她看到了,大概猜到佐佐城有问题,于是干脆放任事情发展。
“不过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哦。”这麽说着的五条觉兴致勃勃地扭头,似乎寻找着什麽,“不知情的非术师,在体内养出有可能会变态成特级的咒胎,真是非常了不起呢。”
大概猜到五条觉在寻找什麽的太宰治跟着转头,视野里一共躺着三个人。
已经死去的六藏和佐佐城,一左一右以不正常的姿势伏在废墟里,似乎没遭受太多的二次伤害。
国木田也像根面条似,软趴趴地挂在一堵破碎的墙面上,但应该还活着,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这间废弃医院已经变成破了一个大洞的废墟,他们之前待的那间病房也早就随着咒灵一起化作了齑粉,但是他们还好好的,尸体也是。
这个家夥……在某些方面和小矮子是同一类人啊。
按下心中思绪的太宰治,看着那具已经失去生息的女性尸体,平静地说:“佐佐城小姐是犯罪心理学的着名研究者。”
“哇哦,这就是所谓的‘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大概吧。”
五条觉对佐佐城的过往并不感兴趣,知道她的职业,就已经能够大概推测出为什麽会孕育出诅咒了。
这种长年累月都在和“异常”打交道的人,是善是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术师也是。
“不过,你们这里的尸体比我想象中要多一具呢。”
“苍旗的恐怖分子,这件事你听说过吧?”
“嗯哼,当时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我还半夜加了好几次班呢。”五条觉抱怨地说。
“佐佐城小姐是苍王的恋人,而六藏少年是和苍王一同死在爆炸里的警员的儿子。”太宰治简短地解释道,“佐佐城小姐忘记补刀六藏,然後被为了给父亲复仇的六藏反杀了。”
佐佐城的受害者身份是假,她是为了接近侦探社,才主动成为了来访者失踪案的“受害者”。目的是为了给自己逝去的恋人苍王复仇。
苍王,是前些年发生的席卷全国的恐怖袭击“苍旗的恐怖分子”的主谋。
他毕业于全球顶尖的学府,归国後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国家官员,同时也是一个极端的崇高主义者。
因为无法忍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犯人得不到该有惩罚,意识到法律并不能拯救所有人,所以在某一天,他忽然走上了以破坏为手段的大肃清道路——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给恶行定罪。
换句话说,以暴制暴。
苍王犯下了无数罪行丶袭击了不少政府机构,只为杀死那些钻了法律的空子,而没被制裁的人。
他的行为给社会带来了恐慌,但是作案手法相当完美,警方始终抓不到人,于是把这个棘手的案件委托给了武装侦探社。
最後,苍王被侦探社逼得走投无路,死在了一场爆炸里。
而佐佐城不仅是苍王的恋人,也是促使苍王走上这条实现“理想”的修罗之路的啓迪者,同时还是苍王那一系列罪行的真正策划者。
她为了让自己的恋人能够实现理想丶找回活下去的动力,说出了不该说的计划。所以当深爱的恋人被侦探社逼死後,她制定了报复侦探社的计划。
被毒气杀死的失踪者丶解决掉的爆炸案,还有差点坠毁的客机,全都是她利用了人的心理,在不知不觉间引导别人做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诬蔑侦探社,让他们名誉扫地丶关门大吉,然後逐个击破。
在今天之前,佐佐城一直是一个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人命的犯罪大师。
并且她从不後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不打算停止犯案继续实现恋人的理想。如果那位名为六藏的少年没有出现的话。
介绍两名死者的太宰治,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作为听衆的五条觉也淡定得像在听天气预报。
她既也不在意他们今天为什麽全都这麽巧的出现在这里,也不关心佐佐城和六藏为什麽能上演极限反杀这种事情,反正肯定都跟太宰这个浑身长满了心眼的家夥脱不开关系。
“这样。”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五条觉忽然想起什麽,“哎呀”了一声留下一句话後就消失了,“我还赶着去给小孩开家长会呢!”
喧嚣的风吹过耳边,盘腿坐在地上太宰治,头顶不禁冒出了问号,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刚刚的爆炸把脑子炸坏了。
不然他为什麽会听到,五条觉去给小孩开家长会这种离奇到荒谬的话???
埼玉县浦见东小学,一年级教师办公室。
“五条小姐,这里。”
“噢丶还是蛮好找的嘛。”
随着门外传来的说话声,这场面谈的另外一位当事人终于露面。
“嘁,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难怪教出这种行为粗鄙的孩子。”
办公室里,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满地嘀咕着,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室内的人听见。
正在批改学生作业的安井老师下意识地皱眉想要说些什麽,但对方的确没按照约定时间晚来了很久,率先来的人有抱怨也正常。
于是,她当做什麽都没听到的样子,偏头准备和刚刚进来的另外一名学生的家长打招呼。
但是这一看,安井老师的声音有些迟疑,因为对方意外的年轻,看起来就像一名高中生,而不是一名小学生的监护人。
“您好……”放下笔的安井老师站起身来,“是伏黑同学的监护人,五条小姐对吗?”
“是哦。”
脸上带着一副小墨镜的年轻女性唇边翘着好看的弧度,似乎没有听到刚刚平林先生的讽刺。
没有听到的话就太好了,不然要多出不少麻烦。平林先生应该也不至于再重复一次。
安井老师心中松了口气,正色道:“您好,我就是之前和您通话的安井老师,这是平林同学和他的父亲。”
面对班主任老师的介绍,坐在椅子上的平林先生双手抱臂地冷哼了一声,一个正眼都没给她们。
旁边的儿子倒是一直抿着唇丶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伏黑惠,只不过他此时有一只眼睛青肿着,使得他这副表情看起来非常滑稽。
平林父子冷眼相待,伏黑家这边也把对方当空气。
安井老师心中虽然有点尴尬,但是在职场多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很自然的无视了双方的不满态度,径直请五条觉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一年级的其他老师已经走光了,双方家长分坐工位两旁,安井老师转过椅子,坐在双方中间。
显然,这名年轻的老师处理这种事情很熟练了。
“事情是这样的,午休时平林同学和伏黑同学起了一点争执,然後——”
虽然对打架的事情没有什麽做错事的不安感,但一想到老师因此把五条小姐叫来了,伏黑惠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于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班主任老师的话。
“那不是争执。是他故意来挑衅我的。”
“你说挑衅就挑衅?!”平林先生立即坐直身体,衬衣下的肥肉随着他用力放下腿的动作颤动着,他不满地看着伏黑惠大声斥责道,“我们家康江是最有礼貌的孩子,怎麽可能会挑衅你?!”
“平林先生,请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没想到不过一句话就变成这样了的安井老师试图让激动的平林先生冷静下来,至少不要对着孩子大吼大叫,但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再说了,大人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吗?一点礼貌规矩都不懂——”
肆无忌惮宣泄着不满的平林先生整个人突兀的卡住了,那梗着脖子的僵硬模样,就像是一只被天敌提在爪中的肥鸟。
“很久都没有人这麽大声对我说话了欸,可怕~”
唇角含笑的五条觉往身後的椅背靠了一点,声音听起来依旧是轻松而愉快的样子,可那双半掩在墨镜後的蓝眼睛里一片冷然。明明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大活人,却像在看什麽蝼蚁一般。
试图劝说平林先生的安井老师并没有注意到五条觉的异样,自然就不能理解平林先生为什麽突然就头冒冷汗丶嘴唇发颤的样子。
“平林先生?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女教师温和包容的声音让平林先生回过神来,他像躲避什麽怪物一样的,慌乱地把视线从五条觉身上移开。
他事先就从儿子和班主任老师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这个叫伏黑惠的小鬼家庭条件非常一般,并且还是个重组家庭。父亲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监护人还和他不同姓。怎麽想都应该是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家庭!
而且这个女人虽然漂亮,但身上似乎也没什麽值钱东西,连块手表都没有。可是怎麽会……
商人的直觉告诉平林,这个人他绝对惹不起。那种眼神……
“哎哟!”平林顿住捂住胸口,发出难受的声音,“我胸口闷的老毛病又犯了……”
冷汗直冒的脸,让这个浮夸的演技得到了加成。安井老师顿时信了,急忙地伸手想要去扶平林:“那我们先去医务室吧。”
说着,神色焦急的安井转头看向仍旧抱臂含笑坐在那里的五条觉,十分歉意地对她说道:“抱歉五条小姐,请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等什麽等!”五条觉还没说话,平林就急急忙忙地打断道,“我这老毛病太耽误时间了丶下次丶不对,就这样吧,小孩子不懂事的打闹而已!”
“可是——”打架并不是小事。
安井老师有点懵: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叫嚣着要对方赔偿医疗费丶精神损失费等等一大堆赔偿,怎麽一下子突然就变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打闹了?
“可是什麽可是,快带我去医疗室!”
“爸爸?!”没有被五条觉针对的平林康江也不明白爸爸为什麽突然这麽说,他不满地扭过脸,呲起牙,让爸爸看到自己缺了那颗门牙:说好了要给我出气的!
面对儿子时,平林就没那麽客气了。说着老毛病犯了的人,擡起手不客气地一巴掌呼到儿子的後脑勺上:“怎麽,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平林先生!”安井老师顿时惊叫起来,“你怎麽能对小孩子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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