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情况和当年到底有所不同,他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要是把人逼走可就得不偿失了。
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些近况丶按照流程般地吐槽了五条觉後,声音缓缓沉寂下去,只留下那一成不变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惊慌到有些破音的男声,如惊雷般地在黑暗中炸响。
“五条觉把夏油杰给杀了?!”
话音未落,更多的声音冒了出来。
“假的吧?!他们虽然不合,五条觉不至于杀人吧?!”
“五条觉杀人是什麽新鲜事吗,你忘记大介的事情了?!”
“夏油杰的尸体都被丢进东京校了,说是刚好丢到家入硝子的脚下,但是伤得太重,没能救回来。”
“没错,我这边的人亲眼看到了家入硝子崩溃的模样。”
有些沉重的男声落下後,空气寂静了下来。
这里明明是十分隐蔽的地方,他们各自的本体也都待在安全的地方,可是一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和对未知的恐惧感,席卷了每个人。
死寂般的沉默中,有人呐呐开口:“五条觉她……”
“慌什麽!”不管发生什麽事情都一向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变得威严冷厉,“你们最近是做了什麽招惹她的事了吗?只要她没疯,就不至于无差别攻击其他人。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查查事情到怎麽回事。最重要的,让人去确认夏油杰是否真的死了。”
“尸体都有人看见了……”
“致命伤在哪丶伤到程度,所有细节都要了解清楚!”
“你不会还想用这个理由带起舆论攻击五条觉吧?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不参与这事。”
有人率先打起退堂鼓之後,原本就在迟疑的人也立马接话道:“我也是。我可不想这个时候去触她霉头。”
“老头子我啊一把年纪熬不住夜了,就先去睡觉了。”
失去一名特级术师,意味着支撑咒术界正常运转的支柱塌了一根。可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在意缺少了这根支柱的後果,他们只求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来就行。
声音陆陆续续的消失,虽然还有人没走,但也并不代表他们和那些离开的人持反对意见,而是他们的靠山或者说顶头上司还在这里,想走走不了。
又是一阵沉默後,那道声音说:“先按照我说的去做,自己注意一点。”
“是。”
五条觉杀了夏油杰。
这条宛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消息,把羂索砸得思绪都停滞了一瞬。
他反复和手下确认了消息,又从合作者那里得到肯定後,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底迸发。
他等待了上千年的夙愿,现在竟然就要得到其中最关键的一块拼图了吗?!
羂索,是用河田英夫的身体进入港口黑手党的人,也是另一个世界用夏油杰的身体封印了五条悟的人。
他是诞生于千年前的术师,为了达成咒力最优化的目的,也为了让咒术重回平安时代的盛景,他制定了一件足以颠覆世界的计划——
让天元和全人类同化,从而达到成人类进化的目的。
为了做到这件事,羂索做了无数准备丶在千年的岁月中寻找了无数合作者,可有三个必须满足的条件,可遇不可求——
一丶天元和星浆体的同化失败,朝着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进化。
二丶拿到可以控制天元的术式。
三丶封印六眼。
等待了上千年後,咒术界里终于出现了可以无限制调服咒灵的咒灵操术。并且非常幸运的是,天元和星浆体的同化失败了!由于五条觉的乱来!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达成,那麽接下来就是获取咒灵操术和想办法封印五条觉。
可这两者的难度,也基本可以说是异想天开。
他们都是特级术师,并且还有一个超出规格的五条觉。羂索没办法杀死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于是只能迂回地先从五条觉那边下手,想试试能不能从她的朋友那边找到破绽,然後趁虚而入。
可是这个计划还没能完全展开便夭折了。
五条觉莫名出现在任务现场,而且还朝他看过来的模样,至今都留在羂索心中磨灭不去。
羂索後来反复推敲过多次,但最後依旧无法说服自己。
首先,他万分确定五条觉的六眼无法看穿自己的术式,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潜入港口黑手党的目的,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但如果说五条觉那天出现在那里,然後又恰好的看到他的话,又太过巧合和牵强了。
好不容易天元开始朝着非人类的方向进化了,他不能暴露自己。于是谨慎的羂索原本都打算再等个百年,等五条觉和夏油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反正,他所需要的只是夏油杰的生得术式,到时候只要及时得到他的尸体就行了。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等得起。
可没想到,五条觉忽然把夏油杰杀了???
巨大的兴奋後,同等分量的怀疑缓缓浮出水面。
五条觉好端端的为什麽会杀夏油杰?
虽然最近几个月一直听说他们关系不太好,但……竟然到了这一步吗?
不过,她到底为什麽杀掉夏油杰不重要。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缓缓转头看向灯火煌煌的窗外,昏暗的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唇角翘起了一些按耐不住的弧度。
他只要确定夏油杰死了就行。
用自己的办法。
第38章
夏油杰被五条觉杀死的事情,给咒术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两所高专丶咒术界的各个据点丶术师家族丶各种聊天软件丶包括诅咒师的暗网论坛,几乎只要是有术师存在的地方,就有人议论这件事。
许多人为此义愤填膺,指责五条觉恣意妄为。
可当有人接话问起‘那你觉得该怎麽办’时,他们都沉默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出现了一件颇为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五条觉的时候,有一股声音像逐渐聚集的水流一般,越来越大——
五条觉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杀掉夏油杰的,她不是肆虐横行的人。
两位特级术师的战斗就发生在离东京高专不远的地方。
茫茫林海像一块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画板。崩毁的山崖改变了地形,水位下降的湖泊浑浊不堪,那条通往高专的环山公路,也被以突发山体滑波的理由进行了封锁。
即使没有人亲眼见证了这番战斗,也能够通过这些让人胆寒发竖的痕迹意识到:这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事情。
掩藏在大山里的东京高专比往常更加的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
悲戚丶茫然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可恶!她疯了吗?!”
位于地下的太平间里,七海建人在长久的沉默後,一拳砸向了身侧的墙面。
鲜血顺着开裂的瓷砖留下蜿蜒的痕迹,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留着黑色蘑菇头,一向开朗健气的男生佝偻的背脊,颓然地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解剖台上的尸体发怔。
为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另一侧的家入硝子站起身来,她从抽屉里拿出医用手套,语气毫无起伏:“你们还在这里待着吗?”
“家入前辈……”
灰原雄刚刚开口,太平间的门倏然被人拉开,打断了他的话。
“打扰了,家入小姐。”相貌毫不起眼的辅助监督走太平间,目光在解剖台上停留了一瞬後,朝校医说出自己的来意,“高层来人了,想请您过去一趟。”
正在戴手套的家入硝子顿了顿,厌烦的声音里含着冰凉的怒意:“不能等会儿来吗?!”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是同期,面对她的失态,所有人都表示理解,包括这名来通知她的辅助监督。
可是理解归理解,辅助监督也很为难:“可总监部……”
家入硝子粗鲁地扯掉已经戴好的手套,“啪”地扔向墙壁,看向辅助监督的眼神里闪动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和哀戚。
人死不能复生,世界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死去而不再诞生出诅咒。
负责处理咒术师尸体的校医被叫走後不久,在太平间里枯坐了许久的两名高专生,也在催促下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出发去做任务。
太平间的门缓缓合上时,七海建人看着躺在解剖台上丶失去了所有温度的前辈,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
咒术师就是狗屎!!!
激烈的游戏技能音效回荡在地下室内。
“左边出小怪了——上面的弹幕挡一下啊!——这不是完—全没有默契嘛!”
听着耳边咋咋呼呼的声音,夏油杰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把手里的游戏手柄按得更重了:“我们第一次玩,你又是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怪方式,哪里来的默契啊!”
“我和觉第一次玩的时候就超有默契的!”
“你们就是同一个人,能一样吗?!”
“唔——”五条悟想了想,骄傲点头,“不愧是我们!”
游戏通关後,五条悟把手柄玩茶几上一抛,伸长腿摊开在沙发上:“不玩了,想看电影。”
两天相处下来,深刻了解五条悟性格的夏油杰,几乎是认命地起身去关掉游戏主机:“想看什麽类型的?不过事先提醒,这里没有太多的影碟,不一定有让你满意的。”
“我又不挑,猎奇丶搞笑丶恐怖片,什麽都可以啦。”
“竟然还会有恐怖片这个选项吗?”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有时候简直比一些搞笑片还要出色啊。”
一部非常经典的奇幻史诗电影,缓缓拉开了序幕。
夏油杰觉得五条悟或许看过了这部电影,但他又想五条悟来自十年後,说不定这里有的都看过了,那还不如找一个就算重温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的影片。
电视的声音取代了之前活泼激烈的游戏音效,五条悟和夏油杰安静地坐在同一条沙发上看电影,只不过中间还隔着足以再坐下两个人的距离。
包装纸的撕拉声丶嚼薯片的咔滋声,还有汽水的嘶嘶声。
一想到能这麽和谐的坐在一起玩游戏丶看电影的人竟然是‘五条觉’,夏油杰心底不禁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
难道性别才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大山???
夏油杰有些好奇五条悟和那个“夏油杰”的事情,但他最後还是没有问。
现在最重要的是……藏在背後的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就当夏油杰准备问问五条悟的想法时,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看电影的男人比他先开口了。
“老鼠上鈎了呢。”
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转变成噼里啪啦。
阴沉的天空像块厚重的幕布遮掩了所有光芒,瓢泼的大雨让昏暗的世界更加模糊,是绝佳的阴影保护色。
一名穿着雨衣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室内,橡胶雨鞋在木制的地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沿着阶梯往下,冰冷的瓷砖墙面取代了木墙。
惨淡的白光迫不及待地从拉开的门缝挤进黑暗的室内,来人擡手拂下雨衣的帽子,额头上那抹狰狞的缝合线在昏暗的光影中异常显眼。
借着走廊里涌进来的光线,羂索站在尸体冷藏柜前巡视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冰冷的白雾随着被拉开的抽屉逸散出来,一具面色青白丶双目紧闭的男尸缓缓出现在眼前。
夏油杰……
男人那双深色的眼睛闪动着近乎疯狂的喜悦。
他终于要得到这具身体了!
羂索朝尸体伸出了手,但是他探出去的手碰到的不是属于人类躯体的触感,而是——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孤寂无垠,宛如宇宙一般绚丽的世界取代了太平间。
羂索心底的讶异甚至还没来得浮现在脸上,便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那里再也不能动弹。
夏油杰的目光在陌生男人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然後便认真地打量起五条悟的领域来。
“你们的领域也是一样的吗?”
“嗯哼。因为这里是无下限的内侧嘛。”
五条悟带着夏油杰瞬移到羂索的面前,使唤道:“好了夏油同学,现在来给这位小偷先生做一个开颅手术吧~”
深知反对无效的夏油杰依言擡手,扯下了男人额间的缝合线。
‘开颅手术’进行得意外顺利,缝合线被拉开後,只是轻轻一推,男人的脑壳便像个盖子一样的打开了,露出里面那颗长着一副牙齿的大脑。
五条悟:“噫,再看一次还是很恶心!”
夏油杰也不是很想碰这个恶心的大脑,于是问:“你应该还有话想要问它吧?”
“嗯?”五条悟想了想,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其实也没什麽好问的啦,不过有点期待看到它无能狂怒的样子呢~”
“那我拿出来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这个家夥的术式我看不穿,不知道是不是还藏了什麽,万一解除领域後又出现什麽意外的话就麻烦了。”
这麽说着五条悟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把脑子拎起来。但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忽然改变了注意,一指头戳到大脑上,力求用最小的接触面积取消这颗脑子中的无限。
嫌弃的意味表现得明明白白。
夏油杰看得眼角微抽。
在领域主人的触碰下,因为大脑内塞入了海量垃圾信息而失去意识的羂索骤然醒了过来。
那个本该死去丶他用术式确定过已经死去的夏油杰,正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但比起死而复生的夏油杰,更让羂索惊惧的是,眼前这个身量高大的白发男人,有着一双和五条觉一模一样的眼睛。
夏油杰为什麽活着?!这个男人又是谁?他为什麽拥有六眼?!为什麽就连那张脸几乎都和五条觉一样?!!
五条觉变成男人了?!
可是她现在应该在京都啊?!
确认过丶所有的事情他都一一确认过的!到底哪里出现问题了?!!
“噗。傻了?”五条悟那只抓着夏油杰衣领的手改为搭到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弯腰看着羂索,“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羂索想要冷静的思考对策,但是事情败露的忧惧,让他无法静下心来:“你是谁?!”
五条悟没有回答羂索的话,而是很贴心地道:“是不是很好奇我们为什麽知道你的存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明明确定已经死去的人为什麽还活着,是不是很惊讶事情为什麽会败露?”
傲慢自负,自大狂妄。
羂索看着面前嬉笑轻浮的男人,立即意识到他是个和五条觉一样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你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就会很乐意解答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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