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月心口滞了滞,这倒是真实地有些害怕了,她怕疼,皮肉苦是真的受不了,她还摆烂,心理战也不太行,除了一张嘴能叭叭之外,可能就只有继承原主的用毒能看一看。
严刑拷打,她第一个就招了,只是有点不知道招些什么。
她看着腰侧的白骨,今日她穿了白衣,白骨绑在外衫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只是她也不知道能藏多久,所以裴长渊,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现在你只要回来,我就不跟你生气了。
——
云挽月被关在了所谓的地牢里,地牢应是这里村民用一处地窖简单建造的牢笼,地窖平时用来储藏,温度便格外低,此时又是夜里,便又低些。
只是奇怪的是,这地牢好似建造了很多年,一个普通村子,为什么会建造一个这样的地牢?
她直觉不对。
云挽月瑟缩了下,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言语,手上的金丝绕绑的太紧,接触皮肤的地方已经泛上紫红,不过顾子商并没有对她严刑拷打,甚至是连心理胁迫都没有,但是他取走了她一碗血,却让她更加不安。
因为她始终记得,白炽说的话,她说自己的血很香。
总觉得自己要被当成血牛了,接下来不会是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了吧?
也不是不行,至少好吃好喝。
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白炽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人,清桦也被带走……”
话音刚落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白炽……”
云挽月被吓得一激灵,她连忙四处看,这里太黑,能看见的不多,看了许久也没看清声音的来处,她寒毛根根竖起。
“你是人是鬼?”
地牢深处,一道匍匐在地上的黑影猛地起身,深陷的眼眶显得眼眸格外突出,几乎只剩骨头的面颊白得渗人。微弱的光力,云挽月脚步有些软。
“你,你,”她不自觉吞咽,“你应该,是个人吧?”
那人露出的指节紧紧抓着牢门,几乎要将那一点木头抠破,声音也变得尖利:“她回来干什么?不是让她再也不要回来了吗?回来干什么!”
不一会,她声音又微弱下去,带上哭腔:“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又何必回来呢……”
云挽月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依稀分辨出这人与白炽有几分关系,甚至不仅仅是认识的那种关系。
她冷静下来:“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认识的白炽?”
那人全然不理,垂着头,杂乱发丝将一整个面容尽数遮盖,看着又可怖了些。
“她不该来的,十五年都过去了,她还回来做什么?不该回来的……”
云挽月想要扶额,这人怎么完全无法沟通。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白炽已经来了,你如果不告诉我一些可靠消息,我们怎么帮她?”
那人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帮?她怎么了?”
云挽月斟酌着,九尾狐是极珍稀的妖,很强大,也有很多人觊觎,白炽现在功力受损,不好直接将身份说出。
她咳了咳:“白炽失忆了,我们是她的朋友,是来帮她找回记忆的。”
“失忆了?”
“对,失忆了,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才好帮她。”
那人又不理了:“失忆了好啊,那些事情不记得才好,记得只会徒增悲伤,失忆了好……失忆了好……”
云挽月:……累了,真的。
她瘫了一会,地窖的门被倏地打开,是被送回来的黎清桦,云挽月急忙起身看去,却看见一张格外苍白的面容,和左腿一道深可见骨咬痕。然后被随意被扔在地上,微弱的光从上空洒下来,是一片蜿蜒的血迹。
云挽月面色一变急忙上前,两人面对面关着,中间被两道木门横亘,她碰不到黎清桦,双手被桎梏,她只能趴在木门的间隙去看。
“清桦!清桦!你怎么样了?”
黎清桦挣扎起身,她双手同样被捆,只能小幅度将里衣撕开,草草捆住大腿上方止住不断流出的血液。
“没事,只是与一匹雪狼打了一架,被咬了一口。”
云挽月光是听着便面色一白:“什么?雪狼?他们从哪里找来的雪狼?太过分了,没事把你扔过去跟狼打一架做什么?过分,太过分了!”
黎清桦处理伤口的动作顿了顿,她面颊旁边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挽月,你的一半血脉到底是什么花,你想过吗?或者说,你想过去搞清楚吗?”
这话问得突然,让云挽月愣了愣:“什,什么?怎么问得这么突然……其实是想过的,但是有些事,即便不知道,也可以活得不错。”
“可是有些事,即便不知道,也依然存在,甚至不可能忽视,因为它影响的,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了。”
云挽月心里的不安进一步放大:“什,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她莫名想到雪狼攻击力不算强,只是在雪地里拥有数量和环境的优势才让人格外忌惮些。这里是不是雪地,那也只是一匹雪狼。
何至于让黎清桦就成了这副狼狈样?黎清桦的实力她也是知道的,就算那雪狼成了精,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黎清桦的声音顿了顿,最终还是一锤定音:“他们给那匹雪狼喂了你的血,战力瞬间飙升,宛若一夕之间拥有500年道行。”
云挽月声音变得艰涩:“我,我的血?”
第33章 怪味米线(五)
“挽月, 你从前的记忆里,没有一点相关的消息吗?”
黎清桦抬起的眼眸里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东西,肃穆, 冷静,还有几分不近人情。
云挽月下意识退了一步, 又想起裴长渊说的封印解开, 再早的还有她血脉特殊, 特殊到要自家娘亲全部妖力和神魂用来封印她才能活下来。
她身上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阿娘不想让她知道,裴长渊也不想让她知道,可是好像, 她不得不知道。
“清桦,我确实没有, 一点印象, 都没有。”
她稍稍停顿, 看着黎清桦腿上的伤,抿了抿唇:“清桦, 你是不是觉得,那雪狼变得更凶狠, 是我的错?”
黎清桦愣了愣, 她脑中始终盘旋着那匹狼的模样, 很强,很猛, 但几乎没有神智, 在被她击败后甚至突然暴毙, 那因为云挽月产生的力量,暴虐, 可怖,还极度危险。
但这是挽月的错吗?
她沉默了一瞬。
云挽月突然泄气,是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那个人没有错,但是那个人拥有令人争夺和觊觎的东西,便就是错了。
“你会想要杀了我吗?”
黎清桦听言面色一慌,她晃了晃头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摇出去,再次开口时已经充满了坚定。
“不会,挽月,我一定不会,方才我只是仍在震惊方才的画面才反应不及,挽月为什么会觉得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错的外面那些人,那些利用你血液的人。”
云挽月鼻子一酸:“你刚才很凶。”
黎清桦无奈:“我想尽快将事情搞清楚,不明不白的,我们很被动。”
云挽月糟糕到一塌糊涂的心情才稍稍缓和:“我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此时地窖尽头传来一声嗤笑,极尽嘲讽。
“世人就是如此,无论你是好是坏本就不重要,他们觉得你是好,你就是在坏那也是好,他们觉得你坏,你就是再好那也是坏,永远令人生恶。”
两人愣了愣,黎清桦迟疑着:“这人是谁?”
云挽月摇了摇头:“其实不认识,但是好像很多故事,她还认识白炽。”
“怎么又跟白炽扯上了关系?”
云挽月再次摇头:“搞不懂。”
那人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再没了声响,云挽月想了想,决定炸一炸。
“清桦,你说白炽现在到哪里了?是不是被抓走了?说起来,我们本来是帮白炽找记忆来才来到这个村子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说白炽都不详的妖怪。”
黎清桦懵了懵,又对上云挽月挤眉弄眼的模样,她咳了咳,因为没有撒过谎,她莫名有些紧张。
“是,是啊,我们都被抓走了,白炽妖力不足,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逃脱。”
那人果然被炸了出来,只是说出的话让两人都面色一变。
“白炽才不是不好的妖怪,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她救的!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救他们不如救条狗——”
云挽月没有间隙地接着:“她是怎么救的?”
那人仿佛陷入了悲痛之中:“是我,是我求着她,她才救的……”
“然后呢?为什么又忘恩负义?”
“那群人忌惮白炽是妖怪,便趁我不在,白炽虚弱的时候打算将白炽击杀,此时,所谓的龙神来了。”
“他们带走了白炽?”
“他们带走了白炽……”
“白炽为救这个村子付出了什么代价,竟直接到能被普通村民击杀的程度。”
“她,她……”
“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献祭了自己的狐尾——
“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的,就是父母死了又如何,遭灾或许就是报应,是我贪心,是我错了……”
献祭了自己的狐尾。
想来也是,灾祸是自然之力,自然之力几乎不能违逆,想要反抗自然之力,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可是献祭狐尾……这群村民是救过白炽的命吗?
“清桦,狐尾若是献祭了,还能找回来吗?”
黎清桦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可能需要闭关修炼五千年才能将一条狐尾修炼回来。”
这……
云挽月还发现了盲点:“那月季那一条狐尾又是怎么到她手上的?”
黎清桦欲言又止:“月季说自己曾经带一个还小的孩子生活过一段时间,那孩子感激,就将狐尾送给她了。”
云挽月傻眼:“不是,青丘那边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孩子出来之前不叮嘱一下的吗?”
现在诈骗,人口拐卖很严重的,这么傻白甜就出来了,回去还能有根毛吗?
“小公子是自己跑出来的。”
云挽月沉默半刻才启唇:“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你觉得呢?”
黎清桦深以为然:“我也这样觉得。”
两人一致决定不将这过于残忍的事实告诉白炽,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妖的生命很长,以后的记忆也会很多很多,不缺这一段。
“你是小葵吧。”
那黑暗中的哭声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应。
云挽月继续:“小葵,我不知道你与白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付出这样的代价,但是你的父母你的村子,她都是实实在在地救了,后面也实实在在的被村民带走了,你悔恨也好,愧疚也罢,到时候真的见了白炽,还请莫要多言。”
那哭声又继续爆发,许久许久之后,才有微弱的一声:“好……”
有时候忘记,并不是一件坏事。
——
天将将要亮起来的时候,云挽月二人被带了出去,绑在极高的木桩上,下面是一排干柴。周围是蜂拥的村民,每一位的眼里都充斥着怨恨,甚至是杀气。
他们觉得她就是妖邪,而妖邪便都是错的。
黎清桦环顾四周,最终看向将将冒出头的天光,微弱的晨曦无法将所有人的地方全部照亮。
“挽月,我突然有点明白师兄的坚持了。”
展蔺一直想要的,就是人妖和平相处,人不怕妖,不忌讳妖,也对妖没有偏见,妖也不会因此对人类带上怨恨。
云挽月想了想:“确实,你师兄蛮努力的。”
或许那些几乎根深于脑子的东西,只有这样执着到带着几分愚蠢的人才能去改变。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想摆烂和吃吃喝喝。
“顾子商不会杀我,我觉得这个举动是为了引蛇出洞,他一定很想把裴长渊干掉。现在拿捏了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处于正中间的房屋出来,正是一身华服的顾子商,今日见他,总觉得他的脸更白了。
“月儿,你说你那情郎会不会来呢?”
云挽月耐心纠正:“不是情郎,也请这位顾公子不要唤我月儿,我知道你对我爱而不得,但我已经成亲了顾公子。”
之前没觉得成亲这件事还能这么用,这么一看,成亲还是蛮多好处的。
顾子商面色变了变,他顾家探子几乎没有离开过云家,云挽月成亲的时候自然也一字不差地落在了他耳里。
“成亲又如何?如今你还不是在我手里?”
云挽月莫名恶寒,脑中闪过数十本年轻时候看过的不可描述文学,说的话也一下不过脑子。
“可是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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