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桦, 你说, 到底什么是喜欢?”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
黎清桦不知如何回答,她连自己都搞不明白, 又如何能辩得清别人的?她只能从自己的浅显的感受去试着阐述。
“喜欢,或许就是看见那个人便觉得欢喜, 会不自觉依赖, 不是行为上的, 而是情感上的,这个人在, 便觉得心有慰藉, 就是面对生死, 也不会觉得可怕。
“倘若有一天这个人不在身边了,便会时时想念, 因为在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允许下,他已经走进了你的生活,在方方面面,他不见,你会无所适从,会不知如何才好,那人的面容也不会随着时间模糊,反倒是愈加清晰。
“当然,喜欢不止这些,喜欢还会难过,会伤心,会因为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如你一样的喜欢着而小心翼翼,有时候想要知道一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比背下十本符篆书还要难。
“但是挽月,喜欢依然美好。有的人年逾古稀也仍在努力去侦破这种情感,能有这样的魅力,本身就很美好了。”
云挽月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得更深了些。她依然不懂。
这段话不仅进了云挽月的耳里,还进了其他人的耳里。
正在赶马车的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剑,指尖不自觉摩擦着剑上的剑穗,他恍然记起这剑穗是不知几年前,一个不苟言笑的姑娘僵着面容强行塞给了他。
他当时高兴极了,也仍然木着脸,只回了一句谢谢。
剑穗不是很齐整,他却戴了很多年。
跟在马车不远处的另一人顿了顿,他的耳里那几乎微弱的哭声无比清晰,将他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并牵引,上上下下,席卷全身。
他拉开自己的衣袖,拿着匕首缓慢地划开一道伤口,血液逐渐沁出又凝固,而拿着匕首的手没有犹豫,在这道伤口下方再次整齐地划上一道,像这样的伤口已经有很多。
都没有被处理。
——晋城——
是夜,灯笼装点各处,将原本的黑暗驱赶,再替换上了因为灯笼颜色而变得格外缤纷的光亮,颜色交杂着,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只觉得将夜里的寒凉都驱散了些。
人来人往,有才子佳人知礼相伴,有知心夫妻携手相行,也有垂髫孩童嬉笑打闹,不同的声音从各处而来,却不觉得嘈杂,只觉得红尘便是如此,有人生百态。
云挽月很少来这样的闹市,更何况还是夜里,只是这夜市是晋城的一大特色,她也不知为何格外想亲近人群些,便拉着黎清桦走了出来。
本是随性之举,却不曾想这夜市之中还有许多小摊。各式各样的美食都在涵盖其中,实在是意外之喜。
云挽月手中拿了不知多少零嘴,现下又不知闻到了什么香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跟着的黎清桦急忙出声:“等等我,莫要走散了!”说罢脚下生风,闪过几个拥挤着的人来到云挽月所在,被担忧的人已经乖乖做好。
“清桦快坐下,我已经点了牛肉面。”
黎清桦无奈,只好坐下:“下次不要跑这么快了,这里人多,你又不会武,走散了该如何说?”
云挽月摆摆手:“不会的,会有人保护我的。”
这本是随口说的话,几乎没有过脑子,但当这句话落下后,云挽月面上的笑倏而停滞,黎清桦察觉气氛不对,正好面上了桌,她将馄饨往人身前推了推。
“快吃,你心心念念的牛肉面,要趁热。”
云挽月从筷筒抽出两双筷子,又招呼小二拿来了一个碗:“自然是要跟清桦吃一碗。”
黎清桦接过筷子,又接过云挽月递过来的小碗:“这一路上你吃了不少,这下吃不完了吧?”
云挽月笑得不好意思:“才不是,是因为要跟清桦分享。”当然,还有不能浪费食物这一点,浪费食物,不可取,绝对不可取。
黎清桦吃了一口面才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她是真的费尽心思努力将人哄高兴,她很少有跟姑娘相处的机会,成长路上也只有展蔺。
这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姑娘的心思是这样细腻,上一秒还在开开心心,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实在是难办得很。
她又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看着人笑弯了的桃花眼才跟着一同笑起来。
这边的云挽月正吸溜完牛肉面,正在拆着糖葫芦的糖纸,脑中突然出现一个许久都没有出现的声音。
“亲爱的宿主~好久不见呀,又到了该做任务的时候啦,从云家出发,你们一路上历经艰险,一直处于危险之中,你自身难保,除了刻意与男主接近宣誓主权之外,你几乎没能做些别的。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女主落单,而你正好与女主在一处,你有了新的机会,你将直接给女主下毒,将女主扔给好色的员外,以期破坏女主的清白,这是你最恶毒的的时候,也将是你最后的戏份。
“女主会被男主所救,随后两人将春宵一夜,达成生命大和谐,从此和和美美。”
云挽月:?
你村里才通网吗?
沉迷小说的27号愣了愣:“怎么了?宿主不带你这么挖苦的,一些小任务能略过的我都给你略过了,现在是你最后的戏份了,完成了我们都皆大欢喜啊!”
云挽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成亲了,还是跟反派,我怎么可能一路对男主宣誓主权。
说到这,云挽月吃糖葫芦的动作顿了顿,酸涩在嘴里荡开,险些将她的眼泪激出来,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和离了。
27号语塞:“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现在直接给女主下药,然后把男女主按一起就得了。”
云挽月想了想:你也开始摆烂了吗?
27::) 你说呢?我为什么摆烂你不知道吗?
“快点的吧,不要犹豫了,等你搞完我好写报告,我们也好聚好散。”
云挽月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糖葫芦:不行啊,我现在跟女主是姐妹,仅仅是想到姐妹要跟男主那个臭男人在一起我都受不了,还下药把我姐妹送人嘴边,这怎么可以?
27:?
“你什么时候跟女主处成姐妹了!你在干什么!你是恶毒女配啊!”
云挽月不理:可是女主真的很好,你知道的,有时候朋友这件事就是看投不投缘,我们投缘,天塌了我们都会是姐妹,这跟我是不是恶毒女配有什么关系?
27号累了,它觉得它一个系统承受的实在是多,而且有点太多了!
“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任务你要是不做,我就走不开,咱俩就得耗着,而且这是你最后的任务,这个电击要持续多久我很难说,你自己想想。”
它再也不要跟这个人说话了,反正它又说不过她,不如不说了!(摔!)
电击二字入耳,云挽月垂下眼眸,这一次,没有人会不留痕迹地跟她保持身体接触,默默替她承受电击了。
云挽月:那来吧。
27号原本暴走的心情停了停,它罕见地发现自己那摆烂宿主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不高兴?”
云挽月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将糖衣含化,再咬开山楂,任何酸涩荡在口腔里。
她: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啊,只是我在吃糖葫芦,不想糊弄你了,反正说来说去电击也会来的。
27号再次暴走:“你也知道你糊弄我啊!我不跟你说了!”
系统再没了声音。
随着系统的沉寂,是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电击,直逼得她面色一白,黎清桦察觉,立时上前:“怎么了?不舒服?”
云挽月努力笑开:“可能吃的东西太杂了,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黎清桦也没有怀疑,立时点点头:“好,这就回去。”她上前揽住云挽月的肩,扶起啥时间没了力气的人,内力聚集在脚下,暗自加快速度。
跟在两人身后的裴长渊面色一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突兀上前,只能沉着面色跟在两人身后。
为了加快速度,黎清桦避开了人群,逐渐走到没什么人的阴暗处,裴长渊紧紧跟上。
突然有一群人突然出现在裴长渊跟前,奇装异服还身带烟雾,不知是哪里杂耍的人经过此处,裴长渊面色一凝,速度极快,闪身避开了这几人,却不曾想原本视线紧紧跟随的两人已然消失不见。
不可能,他的妖力明明锁定了月月,即便人不见,妖力锁定,也不能瞬间没了踪迹。他蓦然想起那一圈烟雾,他立时回身去看,只见原本那一群杂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在眼皮子地下消失,又明显地身体有异样,妖力上涌,裴长渊的头发在那一刹那变成了纯白色,眼眸闪过白光,无形的妖力在这一处都覆盖,身后隐隐有无形的锁链将现未现。
他几乎卡着祭妖锁的临界值在催动妖力。
这猛地被带走的云挽月体内的电击倏而退散,在一片看不清的迷蒙中她听见一阵电子音。不是27号,像是触发了被动。
“恭喜您,任务完成。”
第51章 糖葫芦(三)
云挽月:?发生了什么就任务完成了?等会, 任务。
她眼眸微缩,任务不是她下药然后清桦被带走,然后差点被毁清白, 然后被男主救下,然后开始这样那样的剧情吗?
难道现在清桦还是被带走了, 甚至有可能被下药了, 然后她一起被连带着走了?
她努力回忆, 今晚黎清桦唯一入口的东西就是她递出去的那碗牛肉面, 那碗牛肉面她也吃了呀,不对,她是云家人, 从小就接触各种毒,寻常的毒早就不能将她药倒。
可若是下了毒, 她应该能吃出来才对。
想到这云挽月愣了愣, 说起来, 那碗牛肉面确实有些不同……味道格外重些,处于对美食的尊重, 她还是吃完了。味道重,就已经可以掩盖很多了。
她扶额, 怎么能这样, 欺负一个不浪费食物的吃货是不对的。
此刻的她格外颠簸, 她粗略估计可能是被套了麻袋扔马车上了,马车?难道这个人住在城外?
云挽月从身上翻了翻, 从衣服内袋中拿出一柄匕首, 匕首格外小巧, 是好看的银白色,是裴长渊离开时留下的, 方便藏身,也方便防身。
云挽月割开眼前的麻袋,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保险起见,她只割开了一个小口子,马车内没有电灯,眼前是一双黑骑的鞋,鞋底尽是泥土。
她捏了捏鼻子,努力直起头往上看,是一把锋利的剑立在一侧,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这不算大的马车里除了她还有四五个,清桦不在。
剑倏地移动,云挽月被吓得猛地缩回来,如果是好色员外的话,会出现这种配置的侍卫吗?不好的预感从她心中扬起,总觉得事情又出现了变化。
尤其是清桦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半刻之后,颠簸停下,装着云挽月的麻袋被倏地扛起,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云挽月感觉自己的胃被狠狠顶着,此前吃的东西开始翻滚,她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水逆,怎么总是遇到被抓走这种事情,这不合理。
还没等她想清楚,便感觉麻袋外面重新归于一片黑暗,四周归于平静,她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到一声痛呼才敢动弹。
“有人吗?”
“挽月……”
是清桦,云挽月立时用匕首将麻袋划拉开:“清桦你怎么样?”
黎清桦克制着来自身体的疼痛:“你,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云挽月急急挣脱出来,又将绑着黎清桦的麻袋用力割开,才发现黎清桦被五花大绑着,她一边解开绑着黎清桦的绳子,一边疑惑,好奇怪,为什么她没有被绑起来。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云挽月看着黎清桦已经被汗浸湿的衣襟,面露担忧,:“倒是你,感觉不太好。”
黎清桦喘着粗气,她闭了闭眼,这是很难
形容的一种疼痛,一会儿冰,一会儿冷,冷热交替,宛若刀割。而且她的内力不能用了。
云挽月见人话都说不出,咬咬牙,用匕首割开黎清桦的指尖,沾了一点血液含在嘴里。
黎清桦面色稍变:“挽月你做什么……若是有毒……”
云挽月拍了拍黎清桦的肩:“毒是给我俩一起下的,我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
所有关于毒的信息都来自原主的记忆,她只是个半吊子,云挽月皱着眉努力分辨,除了血液本身,还有一种很神奇的味道,微苦,苦了之后又变得很甜,甜了之后便是一阵眩晕。
很特别,云挽月努力回忆,半刻之后,她猛地抬头。
“不好,你中了七步散。”
七步散这种毒极其阴险,不能让人致死,却时时刻刻让人冰火交加,还带着刀割一样的疼痛,需得无时无刻与人交|合才能缓解。
非常歹毒的手段。如果一定要中毒的话还不如她来下这个毒,她最多下个合欢散,比这个七步散不知道友好多少。
黎清桦对七步散也有所耳闻,她面色因为疼痛逐渐变得煞白。
“七步散……什么时候?”
云挽月从自己另一个暗袋里翻出自己能找到的所有解药,一个一个甄别。
“估计是牛肉面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下这种毒的估摸着是个好颜色的,还是我们清桦太好看,一下就被盯上了。而且这应该是个有组织的团伙,他们看出来你会武,特地将你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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