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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凝意识到他有话同自己说，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第23章
陆云祁回忆着司镜讲过的故事, 在云州一团乱的光景，赵凝带着年幼的弟弟一路奔波，来到了京城却遇到了心里只有钱的亲戚。虽是有了户籍, 也用掉了大部分积蓄，为了活下去, 姐弟两个日夜忙碌, 眼看又要有了起色，却遇到了逼嫁, 无奈之下，嫁给了自己这样声名狼藉之人。
陆云祁听着赵凝的问题, 停下了复杂思绪, 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说道：“你若是想去看你弟弟，尽管去吧。”
赵凝见陆云祁久久没有回答, 本来要走，闻言立即看向陆云祁问道：“你知道了？”
陆云祁轻轻颔首, 清冷月色下，眼神并不冰冷。
“那你现在是如何想的？”赵凝颇有些忐忑, 小心翼翼问道。
“我查了你和忠靖侯府的关系, 知道你是被逼婚的。若是日后你不愿意待在这里，最多三年，我便能放你离开。”陆云祁在来的路上考虑了许久，如今慢慢将想法说出, 见赵凝似乎在观察自己, 于是补充道：“你看了京城的这些内宅争斗之后, 想是不会喜欢这里。”
“那你喜欢这里么？”赵凝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陆云祁并没迟疑, 平淡回答道。
赵凝想了一会儿陆云祁说过的话，问道：“我若是去看他, 万一被有心人瞧见，该如何呢？”
“南岳书院学风不错，附近住的多是苦读多年的儒生，很少有人会在那里安插探子，不必担忧。”陆云祁已然将赵准常居之地调查了个清楚。
赵凝虽然一直认为陆云祁心地善良，人品贵重，可被人替婚一事换哪家来说，都是大事。可他知道后竟能如此平静，还让自己去看弟弟，这份胸襟，她不得不佩服。
自己也得拿出态度，才能对得起这份信任啊。赵凝于是郑重承诺道：“我虽然是个冒名顶替的，但我有数，无论从前还是以后，一定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情。”
“为什么？”陆云祁将许久以来的疑问问了出来。他不明白，赵凝明明是被逼婚，而自己在成亲当夜便给她没脸，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因为我们现在是……”赵凝没有说出“夫妻”两个字，只抬起右手，略略比划了个手势，见陆云祁会意，她继续道：“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只要你过得好，我便也会过得好。”
原来是这样。陆云祁颔首，他听到这个答案，竟然有点果然如此的心绪。是了，盲婚哑嫁的婚姻，举案齐眉才是最常见的情形。
紧接着，赵凝继续说道:“更何况，你是个很好的人。有些事情我知道你定有苦衷，我都明白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复先前的忐忑和紧张，眼里满满都是信任和崇敬，笑盈盈地看着陆云祁。
陆云祁见到如此直白的态度，难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微微别开眼睛，说道：“婚约维持之日，我也会好好待你。”他的话语声很轻，不同于平常对待其他人的冷漠疏离，带着难得的温柔意味。
聊了一番算是商量妥当，赵凝正打算进去休息，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你换药了么？”
一天过去，陆云祁已然忘记这处伤口了。
“你不能是忘记啊，落下旧伤可不好。”赵凝快步走进院子，回头喊他，“来，我给你换药。”
陆云祁没来得及婉拒，就看见赵凝已经打开了门，从室内拿出了药瓶和绷带，只得走到屋中坐下。低头将袖子向上挽起，他垂目看着赵凝同早上一样仔细耐心地涂抹药粉，扎好绷带，听着她絮絮地念叨着。平素身旁人对他敬畏有余，不知有多少年，他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等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帮你换药，好歹别忘了。”赵凝见他不上心，又嘱咐了一番。
陆云祁再次点头。
赵凝看他和陆宁歆一样听话，不禁觉得满意。这两兄妹性子虽然怪了些，比不得弟弟那样乖巧懂事，但对她来说，只要摸准了脾气，也不难相处嘛。
在得到陆云祁的允诺之后，次日上午赵凝先带着礼物去静和庵看了蔡姝和吴姨娘，得到了她们即将返回诚毅伯府的答复，放下心来，继而去了南岳书院附近，等着赵准中午下学。
赵准租赁的院子离书院很近，每日中午下学之后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憩时间，他便用这一个时辰的功夫，往返一次家中，煮饭吃了后再返回书院。如此一来既省了银钱，也能放松一下脑子。
可这次他出了书院没多久，就瞧见自己的院子里炊烟袅袅，他意识到是姐姐回来了，连忙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中。
“仔细着，别摔了。”赵凝听见动静，回头说道。
赵准看着坐在院中的赵凝，高兴地扑上去，抱住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赵凝揉着赵准的头，意识到他最近长高了，终于长到了自己的肩膀位置，还是免不了关心道：“最近有好好吃饭么？”
“有的。姐姐在庵堂里过得苦么，我怎么感觉姐姐似乎是瘦了？”赵准站直了身体，好好地打量赵凝。
“哪有瘦。”赵凝起身向房中走去，“现在我每天只是念经，不像以前那样每天起来洗菜切菜上菜，已然是要胖了。”
“若是真能胖一点也好。”赵准一贯担心姐姐会累着，忙道。
赵凝闻言一笑，走到饭桌旁，将上面的盖碗一一拿开，说道：“快坐下，我们一同吃饭，好歹别耽误了你待会去上学。”
“好。”赵准去净了手坐下，惊讶地看着盘中各色精致的菜式，说道：“这都是什么好东西，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自然都是我新近学会的菜式。”赵凝介绍起用了一个上午准备的饭菜，“喏，这道九品莲台是我最近新学的素斋，只不过我现在雕工还不算好，只能让你将就一下了。”
赵准闻言夹了一块尝了尝，说道：“味道是极好的，雕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赵凝知道弟弟是有意让自己高兴，笑道：“若是我日后开店的客人都像你这般好说话就好了。”
“他们定然也是识货的，肯定会觉得姐姐做得好。”赵准十分捧场。
姐弟两个边吃边聊，赵准讲了最近在书院遇到的事情，而赵凝说起的是在静和庵里学素斋的事情，彼此交流了一番，自是觉得最近的日子颇有意思。
只可惜中午的功夫极其短暂，吃过午饭，便得分离了。距离下午去书院还有点时间，赵凝便问道：“我近日识得了一个小姑娘，同你差不多大，只不过她如今的病症，和姨母当年相似，静养了许多年都没有康复。最近我在教她做糕点，她要教我吹笛子……”
赵凝细细讲述起来，她认识的那位姨娘，便是赵准的母亲，她和赵准并无什么血缘关系，但他们的母亲年少时义结金兰，所以在赵准母亲去世后，赵凝的母亲就将赵准抱养在膝下。
赵准听着赵凝讲述的故事，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他在四岁时失去了她，对于她的印象十分模糊，只记得那一张总是带着忧郁神情的脸，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裙子，有时候坐在河岸边，整个人如同随时要飘散一样。
“母亲和我说起过当年是如何治疗的……”赵准将记忆中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姐姐之前用学乐器做糕点为
由头，这个思路是没有错的。总之要让她从自己世界里慢慢走出去，产生些别的兴趣。”
赵凝点头记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又要分离了。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来？”赵准依依不舍地问。
“得空就来看你。”赵凝半真半假地同他说道：“我已经和庵堂里的人熟识了，他们现在也知道我在这里有一个弟弟，不需要骗他们就能过来，你放心，我定会过来的。”
“好。”得了姐姐的允诺，赵准高兴起来。
目送着弟弟进了书院，赵凝便往回走，回程中想了一路，到了陆府后便去了陆宁歆的院子，却没有看见人。
“姑娘呢？”赵凝问道。
守在院子里的老嬷嬷陪笑说道：“早已在小厨房等着夫人了。”
赵凝没想到她这么早便来了，忙赶了过去。陆宁歆坐在灶前看着火光，直直地看着，许是听到了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平平道：“你回来晚了。”
赵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小心道：“下次定然不会迟到了。”
陆宁歆闻言，回过头审视着赵凝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被想吃云片糕的念头打败，面无表情地催促道：“那你快点开始做吧。”
赵凝思索起来，她承诺的明明是下午送糕点过去。她做饭的速度一向很快，云片糕已然做得熟了，不用很长时间就能做好。为什么陆宁歆刚吃过午饭便早早到厨房等着，难道是怕自己说话不算话？
思绪在脑海中转了几转，赵凝已然将出门前醒发的面团铺在面板之上，富有技巧地揉捏起来。陆宁歆托着腮坐在那里，神情无波无澜地看着面团时圆时扁，却始终没有挪开视线。
“你有没有兴趣学一学？”赵凝见状试探问道。
陆宁歆没有给出回答，只是依旧看着，赵凝摸到一点她的脾气了，没有犹豫，直接从面团上扯下来一块，递给陆宁歆。“揉之前需要先洗手。”
陆宁歆起身洗了手，走回面板前，脚步较平时快些，模仿着赵凝的动作，揉搓着面团。她力气很大，一开始不得章法，直接将面团推平到了桌面上。
“你看，是这样，力道要不轻不重。”赵凝小心地将面团靠近了陆宁歆一些，缓慢地演示如何揉面，陆宁歆看了一会儿，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用力，逐渐变得有模有样起来。
一时间厨房里除了灶火偶尔的噼啪声，只有面板在按动下发出些微声响，两个人揉得极为认真。
等到陆云祁忙完公务，回到陆府，钱睿迎上来道：“夫人和姑娘在小厨房里揉面，两个人做糕点做得可高兴了。”
“宁歆也在做糕点？”陆云祁颇有点惊讶，自从那年的事情之后，陆宁歆便对外界失去了兴趣，每日只是闷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想到她竟然会出门，还会学做糕点。
“您可以亲自去看看，千真万确。”钱睿亦觉得惊奇，但他心知陆宁歆的病时合府所有人最挂念的事情，如今在夫人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有了转机，自然撺掇自家大人过去瞧瞧。
陆云祁原是要去书房坐一会儿，想起赵凝昨日的话，让他多陪陪陆宁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往赵凝的院子中行去。
昨日陆云祁来到赵凝的院子里，那时候夜里，屋中的光线略显昏沉，没办法做过多的观察。如今是傍晚，陆云祁走在院子里，注意到原本空旷的院子竟是改变不少，院中原本的花树都被修剪过形状，各处都用帘帐做了装饰，灯笼都换成了颜色合宜的。还有新搬来的盆景错落有致，既不拥挤，也富有生活气息。
他知道这都是赵凝的布置，自从赵凝来到陆府之后，无论是陈设还是住在陆府的人，似乎都在发生着改变。
蒸上一笼屉云片糕后，赵凝没有停止忙碌，而是重新将面粉倒入木盆里，加入清水，揉起面来。
陆宁歆感到一丝困惑，她不明白赵凝为什么还在和面，而且和面的同时，还加入了一碟子蔬菜汁，不知道是做什么，可赵凝这次似乎是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她的困惑，看着逐渐变成绿色的面团，这让她感到一丝焦躁。
灶火只靠着笼屉，很快上面散发出热气，陆宁歆闻着云片糕清甜的香气，平复了急躁的心绪，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凝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提问，心里松了口气，轻声商量道：“活面明天用，到时候我们做点别的好不好？”
“别的糕点会好吃么？”陆宁歆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赵凝明白口味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同一种食物，有人觉得好吃，有人觉得一般，于是道：“不会比今天的难吃，你放心。总吃一样糕点也许会腻，我们今后除了做云片糕，其它糕点也可以做一些，看看你喜欢哪个，到时候我们可以做一张菜单子出来，每日轮着做。”
陆宁歆幼年出过门，见过饭馆里的菜单，上面往往会有一长串的菜名。她觉得赵凝的话有道理，不再提出疑问。
陆云祁在她们两个说话的间隙，放轻了步子走进了厨房，找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角落，坐了下来。昨天他能和陆宁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话，是因为有糕点吃，而如今糕点还在笼屉里，他怕陆宁歆注意到自己会出状况，故而小心翼翼。
时间久了，陆云祁发现陆宁歆只是扫了自己一眼，而后眼中只有面前的面团，身旁的钱妈妈和赵凝，再没有关注他这位兄长的存在。他松了口气。他们兄妹两个能平静坐在一间房屋里，相较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赵凝察觉到他的小心谨慎，只朝他点了点头。垂眸思索一会儿，她看向陆宁歆问道：“宁歆，你有没有喜欢的动物啊，下一次做面点，我们可以将面团揉成它的形状。”
“鹿。”陆宁歆没有犹豫。
“这个鹿做起来是有点复杂。”赵凝做出发愁的样子。
陆宁歆似乎是有点失望，眉头稍微皱了皱，赵凝适时补充道：“不过呢，你三哥可以帮忙做一些模具，能让我们做成鹿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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