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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总是喊“年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音，钟Z稍微走了个神，就被对面一个问题拎回来。
“小钟多大啦？和我们年年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他精神迅速紧绷，喉结滚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前面忽然伸来一只白皙的手将手机夺走。
“您说您问这么多干嘛，他多大我不都给您带来了吗？”车停靠在路边，林念语气有些无奈。
“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干犯法的事，人肯定是成年了我才敢拐回家来……行行行，回家让您二位亲自过目，”
她转过头看了钟Z一眼，见他仍端正坐在后座，手搭在膝上，剔透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看，眼神里写满了紧张。
“帅得很，不挑食，比小萨还好养，”她意有所指，另一只手不紧不慢敲在方向盘上。
“对对，还受得了我的臭脾气，”林念痛快承认，“所以您让我先专心开车成不成？不是，他开了好几个小时了，这不是快到家了就换我来开了。行了，我先挂了，您等着当面审核成不成？”
林念语气轻松自然，钟Z渐渐握紧了手掌。
越靠近家，林念身上那股散漫随意的状态就越明显，钟Z则相反，不时看看窗外，又摸摸小萨耳朵尖尖，肉眼可见的不安。
从那通电话开始，他就不太对劲。
外婆的那个问题无异于给他敲了个警钟，他才上大一，林念却已经工作了两年。且不说世俗对男女年龄差的固有偏见，就算是他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也不愿意让林念和自己在一起。
钟Z一无所有，户口本上就他一个人，生命中前二十年见证了所有亲人的离开，如今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而林念事业有成，就算林家态度再不好，她也算是家庭美满。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差距有多大。
就像说喜欢很简单，可是想拥有一个人的感情，就要付出比对方更多更深的感情，因为你是先动心的那一方。
于是他献出了最热忱深厚的爱意和一颗诚挚的真心。
可如果他愈发贪婪，想拥有这个人呢？
那就要付出比她的一切都要宝贵的代价――这样才不会觉得委屈了她。
这不是一时冲动口头说说就可以的。
钟Z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本就开了一上午的车，这会各种不安袭来，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和林念的相处像个美好的梦，现在梦醒了，摆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才是残酷的现实。
所以乞丐能拥抱月亮，果然还是只能在童话里出现的吧？
如果外公外婆真的不喜欢他，他该怎么办呢？
外婆家在一个依山靠河的村庄，林念的母亲早年帮二老在市里购置了一套小两居，虽然不大，但也够两位老人住，离医院也近。
只是二老住惯了老房子，周围都是认识多年的邻居和朋友，在那边住了几个月就执意搬回来，身体没什么大碍，再加上这几年村里发展不错，基础设施完善了不少，也就随二老的意。
林念大学毕业那年找了工队帮忙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一番，尽量让两位固执的老人家住得舒服些。
车直接开进村里，钟Z透过车窗认真观察周遭，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自建的小两层或三层，带一个庭院，有浓重的地方特色，高大粗壮的树木随处可见，看得出有些年头。
村里的水泥路也很宽敞，每条街上几乎都停着私家车，林念开着车进来并没引起太大的注意，偶有几个路边的小孩跟在车后面追上几步，嬉笑着跑开。
小萨也像是回到了家里，按捺不住雀跃，紧紧趴在车窗上，一改之前因为坐太久的车而无精打采的模样。
车停在村里中间那条街道最靠东边的门口，旁边就是一个简易的小菜园，盖着塑料大棚。
林念先下了车，打开后座的门把小萨放出来，小萨出来后绕着林念腿边撒欢跑了几圈，而后一个箭步冲进院子里嗷嗷报信。
第48章 见面
钟Z觉得自己上高考考场前都没这么紧张过，林念一手把他拉出来，帮他把外套拉链拉好，理理里面的毛衣领。
他个子高，林念稍微踮起脚在他侧脸亲了一口，看着他茫然无辜的样子心情大好。
“跟我表白那会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不过就是见个家长，小钟同学就不行啦？”林念说着话，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手指玩。
钟Z将那只作乱的手包裹在掌心，环住林念，下巴搁在她肩头闷闷说道：“外公外婆会不喜欢我吗？”
没等林念说话，身后就响起才在电话里听过的声音，激动里带点看热闹的兴奋。
“不会不会，外公外婆都喜欢你。”
被长辈当场碰见两人靠在一起这么亲密，钟Z有点尴尬，连忙转身站直，向二老问好。
外婆笑眯眯看着两人，烫着精致羊毛卷的每根头发丝都写着高兴，身旁的外公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小萨，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悦。
虽说仔仔是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只是这小子怎么在家门口就亲亲抱抱的，一点都不稳重。
被外公打上“不稳重”标签的钟Z一无所知，听从林念的指挥，把后备箱的行李都拿出来，背上一个包，肩上挎着一个包，一手推一个行李箱。
林念正抱怨外公太惯着小萨，每次回来小萨都要胖好几斤，忽然被外婆在肩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你说你怎么都让人家小钟拿行李，人家来这里是客人，一点样子都没有。”外婆凶她。
外公表情严肃：“男孩子就是要多做点事，我们仔仔就是不要干活的诶。”
“她就是从小被你宠坏了，现在连个菜都不会做，自己的东西自己拎那不是应该的吗？”
眼见两位老人家就要在家门口吵起来，林念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外公怀里的小萨玩，钟Z有点头大。
“外婆，我没关系的……”
话还没说完，两道声音不约而同打断他。
“怎么没关系！”
“你只喊老婆子是什么意思！”
二老相对看了一眼，外婆先发制人指责他：“当然是你态度不好，人家才不叫你，天天摆着臭脸给谁看？”
“我怎么就摆着臭脸了？我本来就这幅表情，你看了五十多年还没习惯？”
林念装模作样劝了两句，被两位老人同时喝止，心满意足地把小萨抱下来，领着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钟Z进了门。
“不用管，他们天天吵，你要是去劝架，最后这两人肯定一块吵你。”林念已经有了经验，前几年她每次回家，这两位吵来吵去都会把原因归到她不带男人回家这事上。
小萨进了院子就撒欢，角落里是外公自己搭的简陋鸡舍，小萨最喜欢和可爱的小鸡们玩你追我跑，回回都追得满院鸡毛。
墙角还有一颗桃树，夏天的时候会结很多桃子。
钟Z还是心有不安，总觉得二老是因为自己吵起来的。
“怎么会，”林念语气随意，带着他进门直接上二楼，“他们天天吵，没事也能吵起来，细究起来还是因为我。”
她停在楼梯转角，趴在把手上居高临下，看他一手拎一个箱子，稳稳当当地上楼。
“我把所有事都交给你做，你不会嫌弃我吧？”她双手托腮，拉长了语调。
钟Z恰好上最后一级台阶，闻言摇了摇头：“不会。”
他乐意做这些事，因为有关于林念，所以他甘之如饴。
钟Z拎着这些行李上了二楼，并不见他气喘吁吁，略调整气息面色就和往常一样。
林念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上下打量他一番，哼了一声。体力还挺好。
她带他进了挨着楼梯的房间，这是家里的客房，偶尔有亲戚来就住这间。
钟Z把两个行李箱靠墙放，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
一楼二楼都是实木的地板，踩在上面并没有太大的声响，反而感到很结实。
能看得出来房间有被认真布置过，一尘不染，被子被套应该都是新的，床靠着窗边，窗帘有两三层，透过干净的玻璃可以看见后排的房屋，隐隐还能望见后山。
“东西先放下吧，带你去厨房帮忙。”林念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
“我去就好，你别过去了。”在家里林念就没下过厨，从洗菜到刷碗都是钟Z的活。
林念叹了口气：“我也想，但是肯定会被外婆讲太懒散。行了，一块下去吧，你不干活外公会生气，我不干活外婆得说我，咱俩一个也逃不了。”
钟Z点点头，跟在林念身后把门带上。
“你的房间是哪间？”
林念指指对面的房间，中间隔着二楼的客厅和阳台。
钟Z跟着林念下楼，发觉她回家后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随性又自在，整个人说不出的放松，的确有点懒散的感觉，面对外公外婆也有点没大没小，完全不像之前接触的高冷不易亲近。
其实在N市那会他就发现，林念本性散漫，工作之余不愿亲自动手做任何事，看得出娇生惯养的痕迹，而他则像个疯子，恨不得将林念捧在手心里，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实的林念让他更上瘾，他想做她的小狗，一辈子围着林念转。
厨房里外公外婆果然不吵了，见他们下来，一人揪着一个开始教育，外婆说林念太懒散，外公怪钟Z只喊老婆子，不喊自己。
钟Z叫了好几声外公才让老人家放下芥蒂，表情严肃依旧，只是言语间更亲近了些。
切好的腊肉整齐地码在案板上，旁边泡了一盆蜷缩在一起的黑色的菜，外公说这是酸菜，自家种的，和腊肉放在一起蒸是绝配。
钟Z在外公的指导下开始洗竹笋，竹笋已经泡了一夜，这会只需要洗干净然后切条。
外婆过来要把钟Z赶走：“哪有客人来帮忙的，你去外面坐着看电视。”
外公瞪了她一眼，又被她瞪回去，梗着脖子反驳：“仔仔男朋友，怎么说我也得把把关，看他做饭怎么样，能不能照顾好仔仔。”
“你就知道惯着她，惯成她现在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要人家来照顾。”外婆是典型的传统女性思想，虽然也心疼林念，但从小就让她学做饭，以后相夫教子。
只是每次要这么教育林念，都会被外公打断，以孩子还小的理由把林念放走，顺手还要给她塞把吃的，让她尽管出去玩。
毕竟外婆虽然这么想，可也被外公养了几十年，两人吵吵闹闹过了半辈子，外公让着外婆居多，几乎没有要外婆操劳家事的时候。
抱着林念也能遇上人一辈子宠着她惯着她的想法，外婆也就随这一大一小的意思，后来林念从来不带男孩回家，外婆才渐渐拾起这个心思。
只不过在外公的纵容宠溺之下，林念早就养成了现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习惯，用外婆的话来说，就是长歪了。
当事人林念心不虚脸不红地跑出去偷懒，躺在院子里外公的摇椅上眯眼晒太阳，支使小萨把客厅桌子上的饼干叼来，一人一狗偷偷分赃，林念吃了两口大呼委屈：自己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饭前吃零食都得避着大人视线偷偷摸摸的。
厨房里的钟Z杵在风口浪尖，大气不敢喘一口，安安静静洗小竹笋。
他记得林念就很喜欢吃竹笋，之前有一次他煮了海鲜笋汤，林念一连喝了三碗汤，连连称赞笋鲜汤醇，米饭只吃了两口，剩的最后全进钟Z肚子里。
外公外婆准备的菜都很有江市特色，用炭火熏出来的腊肉腊肠且不说，单单那盆泡着的酸菜，就让钟Z研究了一会。
二老吵完架，外公踱步过来教钟Z洗酸菜。
“这得一次一次淘，自家种的都有沙，但是从来不打药，味也正，”外公示范给他看，捞起一把泡发开的酸菜仔细揉搓，放进另一个清水盆里，原先这个盆里的水已经变成深紫色。
钟Z看了一遍就上手，垂眼认认真真揉搓酸菜，控干净水再放进另一个盆。
外公面上不显，心里却对这名年轻人满意几分。
仔仔不会做饭，就得找一个能照顾好她的小伙子。这个小钟虽然看着年轻点，做事倒还算认真。
在外公的指导下，钟Z切好了竹笋，又将切好的腊肉铺在洗干净的酸菜上层，一个大海碗刚刚好装满。
腊肉肥瘦相间，底下的酸菜刚好能吸掉蒸煮过程中流出来的油脂，所以说两者是绝配。
外公让钟Z端着海碗出了厨房，经过院子的时候钟Z看着林念晒太阳的身影轻笑，小萨闻到香味，噌地一下蹿到钟Z身边，两只前爪扒拉着钟Z的小腿就要往海碗里钻。
院子靠走廊的角落搭着一间柴火房，里面有一个烧火的灶台，灶台上挂着一串油纸包裹的整只鸡和鸭。
好在进来前把小萨赶去别处玩，否则它今天就要大开吃戒。
“腊肉还是要柴火烧的好吃，仔仔也喜欢吃，你先出去跟仔仔玩，我来烧火。”
钟Z说自己要留下来帮忙烧火，外公带了点嘲笑的意思把他赶出去，“小孩子哪里会烧火，去玩一会等着吃饭。”
“外面太阳要落了，让她不要再躺了，要上凉，喊她进屋看电视。”
第49章 秘密基地（补）
外公赶他去玩，他走到林念身边，蹲下身给她把头发丝别到耳后，林念躺在摇椅里不想动弹，把钟Z的大掌盖在眼上挡阳光。
他的手掌很温暖，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萨哒哒跑来，白绒绒的毛发上沾了几根鸡毛，前爪搭在摇椅的扶手上，和钟Z一起盯着林念看。
“外公说天冷，不让你在院子里多待。”钟Z贪恋这一时的现世安好，感受掌心盖住的轮廓，温声开口。
“再躺一会，就一会。”林念动都没动，小声咕哝。
钟Z对她没法说“不”字，他另一只手捏住林念的手，指尖已经有了凉意。
“那我去拿个毯子给你，好不好？”
嗤，哄小孩吗。
“行啊。”
钟Z上楼去拿车上给她盖的毛毯，在楼下遇见外婆。
外婆笑眯眯喊他小钟，问他要干嘛去，听说林念还躺在摇椅上，登时转身出门去教育她。
钟Z对外婆的反应始料未及，拎着毯子也跟着出去，就见林念安安分分端坐在摇椅上挨训，没了之前恣肆飞扬的劲，手搭在膝盖上，不时附和外婆中气十足的教育。
“对对对，我的错。”
钟Z站在门框前，看着林念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敷衍外婆，嘴上说着训得对，实则还敢。心里像开了一朵花，根茎晃晃悠悠缠上他的四肢，叶子包裹住心脏。
他沉溺在名为林念的陷阱中。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晚间开饭，就在客厅。
林念早早拉着钟Z坐下，外公拿了瓶珍藏许久的白酒，分别被林念以“他还是个学生”，以及外婆的“过年再喝”劝住，不爽地倒上自己酿的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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