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用了身份证,指的就是这群犯罪团伙盗用了辛畅的身份证去犯罪,现在需要辛畅配合做个调查。
这样的案子并不是凭空捏造,春市警方近期破获的几起诈骗案都是这种套路,被盗用身份证的人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正是打掉了几个犯罪团伙,并向社会公开后,老百姓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诈骗方式。
现在正好把这个案例拿出来安在辛畅头上,就算他起了疑心,通过最近的警情通报和新闻报道也能打消怀疑。
辛畅果然当了真,瞬间愤怒起来:“这帮人怎么这么可恶啊,我发誓我真的不知情,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证是怎么被人盗走的。”
春市警察安抚道:“您别急,我们今天来就是例行做个调查,如果你确实与本案无关,那么走完流程就可以离开了,以后一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信息,可不要随意泄露了。”
警察这番话有效地安抚住了辛畅的情绪,他点点头,十分配合地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知……您想要问什么?”
警察转头瞥了一眼刘猛,示意他可以上了。
刘猛会意,搓了搓下巴,继续问:“是这样,这个案件的一名被害人来自天南市,当时他转钱之前看见的身份信息就是你的,诈骗份子为了骗取被害人的信任,称自己就是天南市人,还攀上了老乡,两人越聊越亲近,被害人在本月 10 日毫无怀疑地转了 3 万块过去,事后很快意识到上当并报了案,同时提供了你的身份证照片和家庭住址等信息,经查,这个地址并没有你这个人,我们这才一路追查到这里。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在本月 10 号在哪里,是否去过天南市。”
“当然没有啊,我又不是天南市人,去那么远干什么,我天天都在汽修厂干汽修,厂里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说着说着,辛畅火气又上来了:“我说,你们是把我当犯人审呢?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刘猛抬起手上下摆了摆,示意辛畅稍安勿躁,待其平静下来后,马上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那个人一直说和你是老乡,还说就是因为是熟人诈骗才把他骗的那么惨……”
“他放屁啊,那都是骗子的套路,既然已经意识到上当了,还认为对方是老乡,我看他脑子有坑活该被骗。”辛畅打断了刘猛。
刘猛也不急,徐徐地说:“那么,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他叫谭满。”
刘猛清晰地看到,辛畅的眼睛瞬间瞪大,面部肌肉整个僵硬起来,嘴唇上下抖动,露出恐惧,但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隐去了所有的表情,恢复成愤怒的模样:“我说了,我没去过天南,更不认识什么谭满,我是受害者,身份信息被盗用,我要求严惩诈骗分子。该问的都问完了吧,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说完后,他转身出了会客室。
绝对是他!
刘猛冲边上的警察做了个手势,这名警察对着胸口低声说了句“行动”,外边瞬间冲过来三四名警察,直接把辛畅按倒在走廊,辛畅猛烈地挣扎,嘴里叫骂着:“凭什么抓我,我要告你们!”
刘猛缓缓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哼了一声:“15 年前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等回到天南,咱们再好好谈一谈谭满的事情。”
但刘猛显然低估了对方,他本以为这一吓,对方心理防线没准就垮了,能乖乖地跟他们回天南。
可那天辛畅整整闹腾了一晚上,拒不承认自己认识什么谭满,说自己 40 年来几乎没出过春市,更是从来没去过天南,骂警察都是土匪,乱抓好人,抓不到犯罪分子就要拿他当替死鬼。
这一闹,把春市公安也闹得没谱了,他们为难地对刘猛说:“兄弟,我看你们要不再补充侦查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两人长得像,但没凭没据他又不承认,强行带回天南的话,可能会给我们惹出很多麻烦来啊。”
刘猛跟小方大眼瞪小眼,人是控制住了,可却带不回去,谁都没了主意, 最后他偷偷给周时打了电话:“周队,下一步该咋办啊?”
第三十五章 离奇的钉子
周时前脚才骂完张立阳,后脚就打自己脸了:“那还咋办啊,先带回来再说啊!市里现在已经有了人脸比对技术,照片是不清晰,真人总够清楚了吧,拿他本人和当初的视频一比对,就能得出结果,到时候证据面前,他抵赖也没用。”
张立阳在一边听着,一咧嘴,这不还是得来硬的么……
刘猛挂了电话,心说,也对啊,这个辛畅本来就没有洗脱嫌疑,带回去配合调查有啥不行,一想到这,瞬间腰杆挺直了,语调也高了,转头对春市公安说:
“经我们确认,此人嫌疑重大,需要带回天南市进行进一步核实,毕竟哪有嫌疑人自己痛快承认犯罪了的,他的反应也正常,你们放心,我们会遵守贵单位的相关规定履行手续,如果他能洗脱嫌疑,我们会将他完好送回。”
此事项终于达成一致。
翌日,刘猛和小方押送辛畅,一路开车返回天南。刘猛心情倍儿好,他这么热爱生活一人,为了案子都两个月没出去耍了,真是要命。
熬出头了,总算是熬出头了啊!
刘猛甚至已经想好等案子一结束,就请上一个礼拜的年假带女朋友出去旅游一圈。
这么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小方很少见刘猛这个状态,每次不是暴躁就是在暴躁的边缘,不由得斜了一眼,说:“猛哥,不至于吧,这人还没送到呢,是不是高兴的早了点。”
“这你就不懂了吧,也对,你一个单身,哪懂我们热恋的人。”刘猛一脸鄙视,这帮年轻人一根筋杵到底,活该找不到对象。
“我跟你讲,你得乐观知道吗?现在人就在后面,跟结案的距离,就剩这么一丢丢丢……”刘猛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掐着手指尖跟小方比划。
小方一把打开他的手,笑骂道:“得了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天我就跟周队告状说你身在……”
“哐”一声巨响,小方后半句话被吞没,他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在飞速地旋转。
完了,这是他昏迷前最后想到的两个字。
再次醒来,已是 3 天后,刺眼的光线涉入眼底,小方适应了好一会,才彻底把双眼睁开,他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又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头剧烈地疼痛,想要抬下胳膊,这才发现两手都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一用力,就是钻心的疼痛。
“哎你醒了?别乱动!”门外进来一名护士,急急地吼道:“崩开线就麻烦了, 赶紧好好躺着,一动都不许动。”
护士一边说一边帮小方检查了一下周身,发现没出现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又急急地出门去,临走前叨咕着:“我去喊人。”
2 分钟后,先是小方的母亲哭着进来了:“儿子你醒了,可吓坏妈妈了啊!”母亲想抱他,又被提前叮嘱过不能碰,毕竟身上很多伤口都刚刚缝合,她只好握着床边的栏杆,盯着小方的脸,一秒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妈,我这不没事了吗,别哭了昂。”小方哑着嗓子说,不说还好,话一落地,母亲的眼泪就跟放了闸的龙头,怎么也停不住了。
“小方,你怎么样?”门口又传来声音,一看,是周时。
“周队,我……”
“你别起来!躺下!”周时连忙奔到病床前,阻止了小方想要坐起来的动作。
母亲见状,抹着眼泪说:“方儿,你的领导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说完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身走了出去。
“周队,我们是遇到了车祸?”小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一把打开了刘猛的手,话只说了一半,他想嘲笑刘猛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没说完呢。
对了,刘猛呢?
“周队,猛哥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裹得像个木乃伊,我就说他高兴地太早吧,还敢一个手开车跟我比比划划,不好好开车,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我得找他算账去!”
周时没回答,只安慰他:“你别管其他人了,好好养身体,队里的案子暂时不用你操心了,你受伤不轻,几处骨折,万幸捡条命,一定要配合医院的治疗,听见没有,你还年轻呢,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周队,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了。”小方抿抿嘴,又想起周时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他还有好多问题,干脆一股脑都问了出来:“猛哥伤的重吗?事故起因是什么?那个辛畅当时拷着手铐坐在后排,他怎么样?”
周时还是没回答,装作没听见一样,帮小方又是倒水,又是掖被角,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就去低头收拾桌子上的药瓶。
小方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你说啊周队!你要不说我就自己去看!”小方作势要起来,周时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再转过来时,眼眶都是红的。
“车子侧翻,驾驶位朝下,副驾驶朝上,严重漏油,过往热心人员冒死合力将你从副驾拉了出来拖到安全地带,车子就发生了爆炸……”
“轰”小方感到一阵天晕地旋,窒息般的感觉蔓延到胸口,再加上刚苏醒,身体极度虚弱,他没撑住,再次晕了过去。
刘猛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刘猛在执行公务途中因公殉职,下葬前公安局特意安排了一场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说是遗体告别,其实遗体早就烧成灰了,局里没敢让家属见,怕他们受不了,就直接安排火化了,交给家属的就是一捧骨灰盒。
刘猛的父母和女友在灵堂哭地死去活来。小方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默默流着眼泪。
他很自责,如果不是他和刘猛玩笑,刘猛也不会开车走神,可能就不至于发生车祸,都是因为他。
葬礼现场,周时瞪着上面挂着的黑白相片,瞪得眼睛酸疼也没有眨眼。他不敢相信,怎么会呢?刘猛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疲倦了,并肩作战的同事没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当年涉案人也因此死亡,辛畅家属昨天已经赶到天南,拉着周时没头没脸地就要打,看着他们绝望的神情,周时也不是滋味,可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安抚他们,只好让同事代劳,毕竟他也刚刚失去了一位好哥们。
刘猛的父母深明大义,刘父拉着局长李新文的手,哽咽着说:“我儿子光荣,我为他自豪。”
可周时一看见他女朋友崩溃的样子,就彻底破防了,他们原本已经快要谈婚论嫁了。
他红着眼睛看着黑白相框里的刘猛,就想,这一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交通事故认定那边,他去了好几趟了,交警的反馈是,当时刘猛他们的车原本在行车道上正常行驶,不知为什么突然撞向了旁边的防护带,由于速度太快,导致车直接翻过防护带进了逆向车道,逆向车道的车反应不及,引起了三辆车连环相撞,但其他车里的司机都受了轻伤,出了事故后迅速跑出了车,只有刘猛他们车上的人伤亡严重,最后还引起了爆炸。
“查到他们为什么突然冲向防护带吗?”
交警告诉周时:“我们看了当时的视频,经过反复确认,认为车子是为了躲这个东西才偏离了方向。”说着,交警递给周时 3 张放大的照片。
周时看出这是事故之前的视频截图,第一张,拍摄位置位于车子的正前方,很清楚,甚至连刘猛和小方两人的脸都能看到,当时两人的表情明显很开心。这张没看出什么异样。
第二张,两人的表情变化不大,但在车子右轮前,却多出了一样东西,仔细看,像是一根竖着的尖钉,有一根筷子那么长。
第三张,刘猛的车往左打了方向盘,右轮躲过了尖钉,但由于本身离防护带就很近,所以高速之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车就撞到了防护带,这个过程,就是一刹那的事。
周时有疑惑,问交警队:“这个尖钉这么长,还倒立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车子前面呢?再说,前面的车为什么都没出事,就刘猛他们的车出事了?”
交警解释:“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在刘猛他们前面过去的车,与他们时间相隔在 5 分钟,前面车过去时平安无事,视频中没看到地上有尖钉,尖钉是在刘猛他们车接近这里时才突然出现的。”
“突然?什么叫突然出现?变戏法一样,嘭,就出来了?”周时不可思议。
“不是这个意思,巧合的是,正好在刘猛他们车子到达这个地方的前 2 分钟,这个路段的摄像头出了故障,卡了一分钟,等恢复正常后,地上就有钉子了,再过一分钟,刘猛他们就到了这里。”
“这么巧?!”周时心里的怀疑顿时升至顶峰:“这一定是谋杀,一定是!”
“我们也怀疑有问题,这个钉子像是人为放置的,所以我截取了这三张照片给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往这个时间去查一查线索。”
周时低头抚摸着照片中两人的笑颜,顿时涌起一阵悲凉,这是刘猛在这世上最后一刻的相片了。
周时从没想过,翻一桩旧案,会牺牲掉一名同志。
“查,一定要查的,麻烦你帮我把钉子出现前后 5 分钟,这条路两个方向路过的车辆和人员都给我们提供一下,总归跑不了他们。”
他们做的越多,尾巴露的就越多,这是刘猛用命换来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招了
周时跑交警队私自查案的事,很快就被纪委知道了,他们派人来到市公安局时,李新文正在给垂头丧气的刑警队做“心理疏导”。
其实李新文哪会啊,骂人行,安慰人他可不擅长。
但是这几天刑警队的所有人都不在状态,他作为一把领导,即使再不行,也得带头打起精神来。
可一见那帮年轻人的眼神,李新文也忍不住酸了鼻子。自打成立了专案组,短短几个月,组长被停职,副组长牺牲,这叫什么事?接下来案子又该怎么查?
这么一想,那些鼓舞士气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化作一句:“同志们,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李新文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真苍白。
话音刚落,一扭头,纪委的人就站到了门口。
把他们迎进办公室,李新文没发一言。
对方倒是没有发难,对于刘猛的遭遇他们也听说了,深表同情,整个市公安局都过于压抑,他们也不好太过苛责,只是表示职责所在,不得不来这一趟。
根据纪委的意思,周时处于停职期间,是不能参与任何案件的调查的,包括不能利用职权去交警队获取车祸的资料。
李新文憋不住了,质问:“你们不知道我们现在办的案子遇到了个硬骨头吗?一个出事是意外,两个出事也是意外?再者周时上次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没查出来什么吗?”
纪委人员称他们和临市公安一直在交流,公安那边已经有一些进展了,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周时的职务,只是这段时间还需要周时遵守一下规定。
李新文皱眉:“能说说具体什么进展吗?”
对方闭上口,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给了一些的希望:“我们保证,会尽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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