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既然有银子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把他带走呢?!
掂了掂包里的银两,舒颜大摇大摆地找到老鸨,做出一副纨绔模样,听到她要给洛殊赎身,老鸨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那可是个好胚子,再说尉老爷之前就定下了,这……”
他的表情没有半点诚意,只是想要刻意抬价而已,青居不是什么入流的娼、馆,这里的赎身银子也不可能和名家相比,舒颜知道这几张银票还不能让他满意,又不耐烦地加了几锭金子,老鸨的眼睛瞪得更大,恨不得将这金银全都收入囊中,只是嘴上还有些矜持。
见他还在作态,舒颜又从包里拿出那粒夜明珠,一时间老鸨连呼吸都没了,一脸震慑地看着这粒珠子,就算这青馆再开十年、二十年,他也不可能挣到这一粒明珠啊,他不自觉靠近,还没摸到珠子,却见舒颜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离开:“……算了。”
“姑娘留步!”老鸨连忙将人拦住,满面笑容,眼里满是盖不住的贪婪:“要是您愿意用这珠子给红绡赎身,别说尉老爷了,就算天王老子,我也给您挡下!”
舒颜摸着珠子,做出一副犹豫的表情,好像在掂量这生意的价值,老鸨眼见有戏,乘胜追击:“那红绡可是个时间难得的尤物啊,莫说在这烟花巷柳,就算你去那高门望族里找上一遭,也难有人能与他相比啊,他现在年岁还小,但要是慢慢调教,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他就是什么样的。”
若再不阻止恐怕会听到什么不堪之言,舒颜伸手堵住他的话:“罢了罢了,你去雇辆马车,把人收拾好了,我现在就要把他带走。”
老鸨欢天喜地叫人去把洛殊搬走,美滋滋拿了张卖身契交到舒颜手中,舒颜略略看了一眼就将它撕成碎片。收了银钱伙计们办事也麻利,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洛殊被送进车里的时候还在不断挣扎,龟公对这些人一向打骂惯了,见他如此不识好歹忍不住上手给了点教训。
“被贵人看上还这么不懂规矩,揉捏作态,你算个什么东西。”
“住手!”舒颜一身怒喝,看到洛殊脸上新添的红痕,又心疼又愤怒,毫不犹豫地往龟公脸上扇去,这一掌用力极大,震得她的手隐隐发麻。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滚!”
洛殊闷咳两声,没想到“买”下自己的人居然是那个姑娘!他现在整个都懵懵的,舒颜担心地看了一圈,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一会我送你去医馆,你现在状态太糟了。”
洛殊勉力一笑:“你又救了我一次,上次你突然就消失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油灯下看到洛殊的惨状,舒颜忍住鼻酸,朝他微笑道:“我叫舒颜。”
第八十二章
洛殊认真分辨,依稀能认出是‘书’‘研’两字。
想到上次突然消失的经历,舒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传走,她把银袋解下放到洛殊手边,眼中带着真切的关怀:“这里面有些银子,应该够普通人家过好一段时间了,卖身契我已经毁了,你放心,没人再敢抓你了。”
听不清舒颜在说什么,洛殊拿着钱袋有些无措,但还是装作无碍的样子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着这沉甸甸的袋子,银灰色的上好绸缎,触手细腻,上面是一串串烟灰紫的小花,绣工卓越,还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舒颜半撩着车帘,一心想找家上好的医馆,烛火伴着车轮微微摇晃,照出她姣好的侧脸,洛殊在角落里看得入神,他移开目光,紧捏着银袋,面上微红。
发现洛殊的目光,舒颜有些躲避,其实她有些不敢面对洛殊,只要想起他在青居里可能经历什么她就气得发抖,是气那些人对待洛殊的方式,还是气自己没能阻止这件事,舒颜不知道,车厢一时陷入沉寂,洛殊与舒颜相识不久,却心思细腻,感受到她身上的难过,他有些不解:这种难过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这一路都走得煎熬,恰巧看见医馆,舒颜拉开车帘,还没踩到地面却发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半截衣袖,少年的眼里有些无助,她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拥抱的动作,绽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关系,我就去敲门找找大夫。”
洛殊心中涌出一股分离的愁绪,但他还是放开了手,努力回应她的微笑:“嗯,那我等你回来。”
舒颜点头,厚重的帘子垂下,像波纹一样略微晃了晃,洛殊忍不住揭开半截,整条街上除了他再无一人。
第三次转换,舒颜已经逐渐熟悉这种感觉。这次她站在一条青石小道上,看到被木栅栏围住的几座石屋,屋子并不讲究,边上开垦了一块土地,旁边是一只缺口的水缸,看起来很久但擦的很干净,这里十分荒芜,看着也没什么人气,只有屋边盛开的几朵铃兰和金色的棠棣花带着一点生机。
这里多半是洛殊进入上界后拜入的门派青屿山,其实原著女主最开始也是想拜入这个门派,但因女主光环被云游的修士看重,后来就进了凌云派,青屿山只是个无名小派,无论名气亦或实力甚至弟子品性均无法和凌云派相比,女主进了第一大派,而洛殊只能在这种小派蹉跎时光,在原著中,这里的弟子都是些没事找事的跳梁小丑,每天不习功课不加修炼只专注找洛殊的麻烦,是个彻底的丑角。
而这间石屋应该就是洛殊的住处,他被众人排挤住不得弟子居,一个人搬来了这里,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弄。
说来也是奇怪,她一个外人行走在这青屿山,竟没有一人加以关注,想来是这个梦境给她的特殊待遇,舒颜没有目标便按直觉乱走,一直走到后山山门,她远远看到一个青布身影,手拿笤帚认真扫着山门,此时明明无风,树叶却像不要命一样疯狂落下,每每扫过一处便又落一次。
“洛殊!”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洛殊抬眼望来,此时的少年气质平和,眉眼舒朗,与原著中的形象相差甚远,认出舒颜的形貌,洛殊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朝舒颜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眸子里溢出点点星光。
舒颜站在石阶上,看着下面的少年,被这迷人的春光和温暖的笑容晃花了眼,她呼吸一窒,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少年瞬间照亮。
“你来了。”和之前相比,现在的洛殊高了不少,脸上也褪去了稚气,和槐溪山上的小殊竟然产生了瞬间的重叠。
为何?明明经历已经不一样了……
他快步走到跟前,目光灼灼,他没有问起上次分别的事也没有问起其他,仿佛他也和舒颜一眼不过眨眼就来到了此处。他垂眸观察着舒颜,这么久不见她好像没有一点变化,和记忆中一样,也和梦里一样……他常在梦里见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虽然从没看清那人的模样,洛殊却笃定她就是那个人。
突然触到这样的目光,舒颜生出几分羞赧,说话也不自觉开始结巴:“你、你还好吗?”
“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洛殊笑着重重点头,他看了看周围,拉着舒颜坐到山门边的一块青石上,语带雀跃:“你先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好了!”
舒颜看着他默念了什么口诀,自此以后树上再也没掉下过枯叶,山路很快就被清理一新,青屿山虽非大派,但也别有风光,洛殊带着舒颜看了一圈,路过一条长长的台阶时舒颜有些好奇,洛殊解释道:“那边是碎月崖,也是青屿山最高的地方,今天有些晚了,每天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一听碎月崖三字,舒颜摇了摇头,还是离此地远一些比较好,她忍不住提醒:“那里多半又高又险没什么趣味,还是不去为好。”
他们晃晃走走来到小屋。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地上满是水痕,院里的水缸破了个大洞,水桶也被人劈裂了。舒颜有些气愤,灵雨山上的大部分人还未过辟谷这关,他们不给他粮食米面,也不给肉蛋柴火,现在连水缸也砸了,洛殊还该如何生活下去?
“太过分了!”舒颜准备找人理论,却被洛殊一把拦住,他面色不改,眼里也没有恼怒的神色。
舒颜疑惑:“你就不生气吗?”
洛殊拉着舒颜的袖子让她避开积水,自己手脚麻利收拾好一切,他打开门上的大锁,把舒颜请进其中,屋子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木床,杂物柜,还有一套竹木桌椅,非常标准的古代乡村极简风格。
洛殊从外面悄悄拿出一盘冰镇野果,放在桌上。直到这时他才回答了舒颜的问题,他摇了摇头,说的话却没有动作那么客气。
“他们这样做无非是出于嫉妒,我若现在回击,凭借匹夫之勇也只能得到一时的屈服,要想真正打败他们我就要变强,等我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他们不自觉的臣服,再说这种小打小闹太过幼稚,也不值得我多费精神。”
听他此言,好像万事都在掌握之中,舒颜虽知道他未来前途无量,但还是忍不住:“话虽如此,但你的一再退让说不定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还是不要放纵的好。”
“你是在关心我?”他眼里满是专注,声音很轻,但又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欣喜,他高兴地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抿着唇摸了摸头:“天不早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做菜的手艺还不错。”
他拐进厨房,舒颜找了个木盆想下山打水,却见锅里自己冒出了清水,新摘的蔬菜也被清水泡住,青翠欲滴,舒颜目瞪口呆,看到他异常熟练地切肉炒菜,屋里没有油,他就切了些猪肉下锅翻炒,扔进拍扁的蒜末,又放进绿绿的油菜,红薯被切成小段放进了笼屉,剩下的猪肉都做了红烧,材料简单味道却不简单。
闻到厨房里熟悉的香味,舒颜一时都忘了这只是一面梦境,看到麻婆豆腐,她有些惊讶:“你喜欢吃辣?”
洛殊摇头:“我不能吃辣,今日也不知为何就做了这个,你不喜欢?”
舒颜拦住他撤盘的手:“怎么会呢,你做的我都喜欢!”
晚饭过后,洛殊眼神有些闪烁,像是乍然心动又怕唐突拒绝的少年,心里眼里都是满满的赤诚,他犹豫了很久才直视少女的面庞:“你明天还会来吗?”
对上这样的眼神,仿若会心一击,舒颜突然端正了坐姿,低头避开自己面上的绯红,捏着衣角有些尴尬地解释现在的处境,声若蝇蚊:“其实我今晚还不知该住哪。”
少年的眼睛在一瞬间点亮,灿若星辰,他猛地起身,忙不迭开始收拾屋子:“那你今晚就住这吧,外面风大,你一个人总不好风餐露宿。”突然想到什么,他像是惊慌的兔子突然炸毛:“当然,我、我守在外面,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此时的洛殊带着小鹿般的无辜和少年特有的清朗,舒颜心跳加快,呐呐应了下来,本来她没地方住也只能投靠洛殊,再说洛殊的人品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睡觉时,洛殊紧紧靠着木门打坐,俨然一副守卫的模样,半夜时,舒颜突然听到什么声音搅得她难以入眠,她翻身起来却没有看到洛殊,突然她心中一冽,想起原著里被陷害的经历赶紧向碎月崖跑去,依梦魇的性格多半要出事!
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什么人影,碎月崖似乎刚经历一场混战,舒颜爬到山上,看到地上的划痕还有爆裂的石块,此处烟雾弥漫,往周围打量一圈,那些似乎已经离开了,在一堆凌乱的脚印中有一人格外清晰,她顺着脚印一直往前,那印子一直跟到崖边,突然,舒颜感觉一只手轻轻推了推自己的后背,伴随着细碎的沙石和草根,她失去平衡,定定往下砸去……
啊!!!!
舒颜在床上惊魂未定,她抚了抚胸口,失重的感觉还未消失,撑起身看了眼周围,场景又改变了,目光一点点挪过,舒颜心里生出一种怪异之感,尽管装饰摆设大为不同,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里是……槐溪山。
第八十三章
舒颜走到铜镜前,微黄的镜面倒映出自己的面容,镜中的女子黑发如瀑,一袭红衣,眼角处用胭脂稍稍晕开,眼角眉梢流露出超颓靡而绝望的艳丽之感……这不是我。
舒颜眸色微沉,从架子上扯下一件大袖衫掩住大开的胸口,她收敛所有神色,做出一副闲人勿进的气势,穿过屋廊,一个老仆从厨房出来时瞥见她的身影害怕地低头站在墙角,不敢直视,是婆婆……这个世界的婆婆更加拘谨沉默了,舒颜无视她的存在,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其他房间,从厅堂绕到客舍,这屋子的布局与她所住时大不相同,舒颜强作镇定打开一间间屋门,她来到书房,这里已经改成了药房,被木架草药塞得满满当当,舒颜仔细扫过这逼仄的空间,眯了眯眼……这屋子不该只有这么点空间。
无论哪个梦境洛殊都和自己离得很近,刚才她注意过了,这次的活动范围只限定在这座屋院,结合原著剧情,洛殊应该是被红姬囚禁起来,藏在了某间密室,她将耳朵贴在墙上,一点点敲击过去,检查过药炉时她发现这里的声音不如其他地方那么沉闷,她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不仅是略空的敲击声,好像还有铁链的声音?!
细腻的手指一点点试探过每一个瓶罐书画,既然这里有密室,机关一定不会太远。她摸到一个小小的药鼎,上面的凸形花纹似乎比其他的更为光滑,她用了用力。
药炉后的墙壁渐渐推开,阳光照入黑暗,屋里很暗,只有墙上放着一支燃尽的蜡烛,积了厚厚一层蜡油,地面有一层积水,飘散出奇怪的味道。屋子的正中央锁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长长的铁链从墙上拴下,牢牢缚住少年的四肢,限制他的行动,打破他的自由,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两条带钩铁链径直穿过了他纤细的蝴蝶骨,血液顺着皮肤一点点落下,苍白脆弱又带着病态的诱惑。
一道石墙将世界隔成两部分,一人沐浴光明,一人拥抱黑暗,舒颜站在门口与洛殊相对,当书里的文字真实呈现在自己眼前,她如坠冰窖,梦境与现实的分界是如此模糊,她颤抖地跑进黑暗寻找刑具的开关,屋内的积水浸湿绣鞋和裙摆,一层一层渗透,开出漂亮的水痕,直到丝丝凉意与肌肤相亲,铁链十分结实,舒颜在墙边摸索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解锁机关,她爬起身拿起这屋里唯一的武器——一把铁质匕首,上面还带着暗红色血痕。
舒颜一手按住铁链一端,一手握紧匕首,对准一个地方一次次往下劈砍,坚韧的链子被划出痕迹,微微凹陷,匕首也慢慢出现缺口。
突然,舒颜听到锁链碰撞的响动,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墨色的发丝盖住了他的面容,露出的手腕上面带着斑驳刀伤,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一点点往外渗血。
“……洛…殊?”匕首掉进水中,舒颜的胸口不住颤动,她避开铁钩,轻轻拨开脸上的发丝,洛殊半阖眼眸,像一具毫无感知的空壳。
舒颜又轻唤了一声,声音颤抖带着哭意,手指落在他苍白的脸侧。
“唔!”
突然,面前的少年猛然掐住她的脖颈,两人一起砸进浅浅的水坑,冰冷的液体瞬间被吸入轻薄的纱衣,冷得人牙根打颤,清瘦的指节掐着舒颜的脖颈,她对上洛殊的眼睛,半小时前载满星光的眸子一片漆黑,不带半点情绪。
咳、咳……颈边的手慢慢收紧,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浓重的窒息将自己包围,舒颜无力反抗,只能认真盯着少年的眼睛,她眼旁有泪珠滑过,一滴一滴顺着发间砸落。
看着身下平静的少女,她的面上带着痛苦,眼睛却温柔平和,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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