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巡检一向很会抓重点,“你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王氏低着头,结结巴巴的:“是、是一张符纸。”
“做什么用途的?”
王氏用力掐了掐手指,“是‘借运’的,我成婚好几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人家说,拿这个符纸去孕妇肚子上贴一贴,就可以蹭来她的好运气,我肚子里也能怀小娃娃。”
方念真一针见血,“如果只是如此简单,你为什么不直接和石大嫂说?”
王氏对上她倒是气不虚了,“她怎么可能答应?你俩关系那么好,因着你的事,她极为不待见我,我知道的。”
方念真气笑了,“你把话说全,什么叫‘因着我的事’,那是因着你偷我秘方的事!”
王氏说起这事就很是癫狂,“谁偷你秘方了?!谁偷你秘方了?!那是一罐耗子药!”
赵巡检见话题偏了,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王氏,你那符纸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不记得新云州附近有寺庙。”
“是我打听到的,新云州城外面的村子,有一个神婆,听说她挺准的,这是她给我的法子。”
方念真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你那符纸对石大嫂是有害的吧?”
王氏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没、没有的,真没有的。”
方念真对赵巡检说道:“大人,我觉得这符纸存疑,若是对孕妇有害,那王氏就是蓄意伤人。”
赵巡检明白了方念真的意思,符纸“借运”一事,一听就是骗人的,不过如果这符纸用途不是“蹭好运”,而是“借走”了人的运气,那王氏根本就是用心险恶。
他又威逼了王氏几句,王氏心里慌张,说话前后不一,一堆漏洞。
后来赵巡检下了一记猛药,说要给她上刑,王氏这才心理防线崩溃,说了真话。
“大人,真得于身体无害啊,神婆说了,这符纸,对孕妇可能会有点影响,但不至于有害,顶多是……顶多是日后不容易怀了。”
小石头听了这话,突然发怒,小小的人大声喊着:“你这还不叫害人吗?就因为你想要孩子,就要让我娘以后怀不了?”
王氏见石大嫂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都能保护阿娘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些年因为没有孩子,我受尽了苦楚和白眼。”
“若不是因为这,我婆婆怎么会看不上我,我又怎么会那么急于挣钱铤而走险?”
“我夫君虽然嘴上不说,可总是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我知道他心里定是怨我的,那么多人都能怀,怎么就我的肚子不争气呜呜呜。”
说到最后,王氏哭了,又气又恨地锤起了自己的肚子。
就在此时,胡家人也赶到了,他们都听见了王氏的一番话,胡家老二胡兴才跪倒在地,无力地捂住头,“云娘,你糊涂啊,我何曾怨过你。”
赵巡检又追问了几个细节,考虑到王氏之前已经有过犯罪的前科,无论她是不是无意推孕妇的,都已造成了伤害。
不过,因为她自己来了府衙投案,还是可以略减轻些刑罚,最终判她□□三年半,罚五十两银子赔给石家。
胡阿婆这次也不问二儿子的意见了,当场求人写了休书。
胡兴才眼神涣散地坐在地上,胡阿婆抓起他的手,按了印泥就往休书上按,胡兴才也不知心里是同意了,还是没力气反对,顺从地按了手印。
胡阿婆将一封休书扔到王氏身边,“上次你犯事,我便让老二休了你,可他念着你俩的情分不肯答应,如今你又做错事,你们的夫妻缘分也就到头了。”
王氏泪眼朦胧,看也不看地上的休书。
“想我王家,在我小时候也是富过的,我爹还请女夫子来家里教过书,我也略识得几个字。不想一日破败,我婚嫁之事便只能配个农夫。”
“如此,我也没什么怨言。可胡兴才他不成器,撑不起这个家。还有你,你这个恶婆婆,只偏宠你的大儿媳,屡屡看不上我,不就是因为我没生个孩子吗?”
王氏伸出手指怒指胡阿婆。
胡阿婆气得大喘气,“你别瞎说,我啥时候给你缺吃少穿了?是你总是盯着别人家的日子,眼睛挂到天上,脚踩在云里,想着一夜发财,一点都不脚踏实地,这样我才看不上你。”
王氏越说越起劲儿,几近哭喊:“无论我跟别人发生了什么矛盾,对面只要一句‘不下蛋的鸡’,我就没了底气。我看过许多郎中,他们都说我身子没毛病,就是子女缘分未到,可是都六、七年了,到底这缘分什么时候能等到?!”
方念真可不想听她在这怨天尤人:“所以呢,所有人都对不起你?石大嫂又做错了什么呢?无端被害。”
王氏无言以对,眼神却柔和起来,嘴角还挂着微笑:“只能怪她的命太好了,都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又怀上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分我多好,我定会用心抚养的。”
方念真越看她越觉得}人,这不是要疯吧?
“说到底,你还是只能欺负老实人罢了,你口中所有的不满、不幸都是跟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分不开的,你却都要归到别人身上,没有担当。”
胡兴才这时候落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云娘,这次我也救不了你了,我们……便散了吧。我没想到,原来你一直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胡家的。”
王氏听了胡兴才的话,擦干眼泪,不再抬头,只留了一句:“别告诉我娘家人,就当我失踪了。”
“大人,把我关回去吧,罪我已认了,我不想在这儿了。”
方念真觉得三年半还是便宜她了,石大嫂遭了这么大的罪,怎么也得把她关个十年!
可惜本朝律法就是这样,主要按造成的实际后果来定罪,石大嫂性命无碍,孩子也保住了,王氏的罪责很难再加重。
-
回家的路上,胡兴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娘,你能不能借我四十两,我给你打欠条。”
胡阿婆大惊:“老二,你都休了她了,不会还想替她赔钱吧?”
“娘,她若赔不上这一笔银子,刑期还得再加二年,原就是我配不上她,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配不上个屁,她都吃牢饭了!你啊,唉!”
胡阿婆不允,胡兴才也没有底气闹,不声不响地跟着回了胡家。
可胡阿婆想不到,她这儿子有多么的“痴情”。
…… ……
方念真不能一直守着石大嫂直到她好起来,毕竟自己还有两家店、一个牧场要管理呢。
她只能是派黄莺或者小秋勤往石家跑跑,送些补品和吃食。
马上年底,方念真又拾起了卤肉生意,今年她可以卤得就多了,这回她又杀了一头牛,先做酱牛肉吃一吃。
虽然牛肉价高,但新云州的食客还是比较追捧和喜爱的。
酱牛肉用的是大块的牛腱子肉,“卤”实际是最省心的一个烹饪方式了,只要比例对,卤啥都入味。
卤好的牛肉放置两个时辰,这时候也凉透了,切成片,牛肉纹理分明,瘦肉夹着筋,看起来诱人极了。
卤牛肉的汤也不能浪费,方念真打算拿来做牛肉面!
牛肉面就不能用手擀面的手法了,那必须得吃“拉面”啊!
作者有话说:
胡家老二,“恋爱脑”无疑了……
第54章 牛肉面
眼看着要进腊月了, 天气越发得冷了起来,这几日新云州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阴天, 阳光都很少见。
人来人往的主街上, 方记食铺前支了张大桌子。
方记食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大家都没看够。
“掌柜的, 再来一下呗。”
“是呢,都赶上练功了, 方掌柜这面食功夫真到位。”
方念真叫了阿青来,问明白之前做出来的差不多都卖出去了,就答应了食客们的要求。
“好嘞,咱们再来表演一块面团的,看好咯!”
围观的食客们只见她往醒好的面团上不知刷了一层什么水,就开始把面团揉成长条状, 两手各执面剂子两端, 在空中越拉越长, 同时翻绕着荡起来,再将面两端捏到一起,面剂子顺着这个惯性自然缠绕成麻花状。
如此几个反复, 再醒上几分钟,真正可以拉开且不会断的面团就准备好了。
将面剂子分成几段,都压成扁扁的条状,方念真开始了正式的“表演”。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扁片子拉长,这面延展性极强, 看起来又软又有筋性, 之后双手交叠回来, 右手捏住端点,左手快速再次拉伸,
方念真手中的面越来越细,也逐渐垂到了案板上,直到拉得与肩平齐,打得案板“啪啪”作响。
案板上有面粉,防止拉出来的面条粘连,方念真并没有拉到太细,主要是对自己的面团还不够有信心。
食客们看不懂的那碗“水”是她特制的蓬灰水,她穿过来之前,做过视频特辑,专门研究了牛肉面的“面”是怎么做到那么筋道的,所以她自然而然接触到了“蓬蓬草”。
这蓬蓬草还是她和知晓“秋游”那次发现的,那日行程匆忙,离家又远,她也没顾得上摘。
好在后来在城北的小山上也发现了蓬蓬草,她摘了些晾干,制成了“蓬灰”。
如今制成了“蓬灰水”,她昨晚苦练好久,终于掌握了加“蓬灰水”的比例,今天才有信心搬到店前“表演”。
只是家里做废掉的面团,又够吃好几顿面片汤的了。
方念真在前面拉好面,阿青就拿到后厨交给安子煮,小秋如今接过了“切墩”的活计,想学厨,自然基本功要练扎实。
将面煮熟后,浇上一碗肉香四溢的牛骨清汤,配上煮好的白萝卜片,撒上胡椒粉,最“奢侈”的是,这面上竟有几叶香菜!
绿色的叶子菜在冬日里可太难见了,方念真也就是想着这牛肉面不配香菜可惜了,才咬牙拿出来的。
香菜是黄莺前几日种在盆中,放在灶旁种出来的,比夏天的长势差多了,稀稀楞楞的,还都长不高,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一碗简单的“牛骨汤面”就好了,若是想加牛肉,就得额外加十文钱,安子就会往上面盖上三片圆形的牛腱子肉。
酱牛肉也单卖,但是价格高,五十五文一盘,食客一般都不舍得点,还是觉得吃面条的时候尝个味儿比较划算。
可能只有宴客的时候,为了席面好看,才可能点上一盘。
酱牛肉在店内销量一般,方念真也毫不担心,因为她的目标客群本来也没放在店内。
最近“锅里捞”那边去各大府宅外送的时候,都会遵从掌柜的吩咐,赠上一碟“方记酱牛肉”,人家根本不在乎一碟五十多文的牛肉。
尤其是孙府,已经又下了“订单”,跟方念真订了十斤的酱牛肉。
现居新云州的百姓们多吃擀面条或者切面,对“拉面”这项技法并不熟悉,欣赏够方念真的“拉面表演”后,大家纷纷入座,等待自己的那碗面。
方念真忙活了一早上,并不感觉冷,甚至感觉自己隐隐出汗了。
她在柜台下拿出自己的茶杯,里面有小秋给她晾好的米茶,“咕咚咚”痛快地喝了几大口,这才解了渴。
擦了擦嘴,她这才注意到,食铺临窗的座位上,那不是何正嘛!
她端了盘酱牛肉走过去,“何大人,您怎么来了都不叫我一声?”
何正面露笑容,“我来的时候你正忙着,就没叫你。早上没吃饭,刚刚点了碗面,你看,你还搭上碟酱牛肉。”
“您正好尝尝,我新研究出来的。”
恰好此时,何正点的牛肉面也端上来了,阿青稳稳地放下,“客官您小心烫,辣椒油和醋在桌边。”
何正先尝了口原味的面,嗯,汤很鲜,加了香菜又多了一重香气。
不过他是吃惯了辣椒油的,就加了两小勺辣椒油进去,红通通的辣椒油配上绿油油的香菜,顿时觉得食欲大开了。
夹起一著面条入口,筋道弹牙,还有种独特的香气。
“方掌柜,有没有小咸菜,来一点儿。”
何正也不跟方念真客气。
方念真给他端来一碟酸豆角还有烧椒酱,竟然还有几颗大蒜瓣?
何正不解,“这蒜是干嘛用的?”
方念真嘿嘿一笑,“看您口味重,特意拿来的,您试试。”
她手上动作不停,剥好了一瓣白白的蒜瓣,“一口面,一口蒜,就着吃香得很。”
何正将信将疑,吃了一口面条,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蒜,在方念真看来,这瓣蒜也就受了点皮外伤。
他细细品味了一下,又吃了一大口面,咬了一半的蒜瓣。
“嚯,真够劲儿!就是这蒜挺辣。”
他又夹起面前那盘酱牛肉,牛肉片厚薄适中,中间都夹着透明的筋,一口咬下去,卤香味十足,“筋”的部分尤其美味。
何正由心地夸奖:“方掌柜厨艺大有进步啊。”
吃了个半饱,他才放慢速度,说出了今日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方掌柜,我听说你做甜品也很厉害,那个……双皮奶,能不能过些日再做一回?我预订,我们王爷过生辰,他向来不收我们的礼物,我寻思送这个表表心意。”
方念真愣了一下,“啊,是哪日啊?”
“腊月初三。”
“行,那日我早上做好了,送到府上门房。”
“有劳方厨娘了。”
方念真送走了何正,心里却想着,因为石大嫂而去借太医的事,还没跟人家表表谢意呢,如今瑞王过生辰,自己正好借这个机会表达一番。
可是,七日后就是腊月初三了,知道的这么仓促,她恐怕也来不及寻什么好玩意儿了。
再说了,她觉得“好”的,瑞王可能都是司空见惯了的,送些什么好呢?
-
自打多了“牛肉面”这个选项,方念真的开店时间又被迫提前了半个时辰,没别的,食客们集体反映,早上就想吃上热乎的这一口面条。
为了延长自己的睡眠时间,方念真把“拉面”的手艺教给了安子,当然,“蓬灰水”那一茬安子是不知道的,方念真只教他揉面和拉面的手法。
安子倒是乐不得的,他知道这手艺有多重要,夸张点说,有这门技艺,撑起一家小面馆都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学得很是仔细认真。
练了三日,方念真终于能甩手不管了,专心地研究她的“秘密生日礼物”去了。
…… ……
方念真还拿了醒好的面团和材料,去了石家,现场做了一锅拉面。如今石大嫂已经能吃发物了,她也得多吃点肉补补身子了。
方念真如今拉面已经很是娴熟了,小石头看得惊叫连连,石大嫂也乐得合不拢嘴。
方念真和石家人围坐在桌前一同吃着面和酱牛肉。
40/160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