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位新来的女同志以后是新同事?
消息太过突然,何欢与顾长林完全忘了做正常的反应,甚至连问好也没问一句。
顾长林皱着眉头将陈焕河拉到一边,小声质问:“老陈,你在搞什么鬼,咱们律师所几天没新业务了,你现在还招新人,让人家进来喝西北风啊?”
会议室的空间很小,顾长林与陈焕河的对话一丝不落全传进于佩耳中。
她面色不变地站在门口,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表情。
这样一副镇定的态度惹得何欢多看了两眼。
不得不说,这位新来的女同事长得很养眼啊,人家情绪稳定,为人冷静,看上去也不是不聪明的样子啊。
这么一想,陈焕河多少是有点功夫在身的,到底是怎么把人家女同志忽悠过来的?
面对好看的女同志,何欢一向是乐于搭讪的。
他笑容满面地朝门口的人伸出手,“你好,我叫何欢。”
“你好。”于佩伸出手,朝他深深打量一眼。
这一眼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惊异,有审视,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笑意……
看得何欢心里一惊。
他确定以及肯定没见过对方,怎么对方似乎认识他?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两人还没展开对话,被顾长林拉到一旁的陈焕河转头瞧见何欢开始与于佩搭讪,怕何欢有什么逾矩的举动,立即插了一句:“咱们这位新同事,已婚。”
“已……已婚?”何欢震惊。
对方看着也就和他差不多的年龄,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
何欢悻悻地收回手,感叹:“那还真是英年早婚。”
眼看大家都打过照面,陈焕河想让所有人都坐下来聊一聊,趁机在会议室里开了个短暂的会议。
会议室太过狭窄,挤进四个人,仿佛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条件实在艰苦。
于佩扫视一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唉,发展道路还有点漫长啊。
头顶响起陈焕河低沉的嗓音:“咱们律师所虽然不大,但我一直都坚定的认为咱们一定会做大做强,今天咱们所里又添了一位新成员,于律师是从勤年律师所里出来的律师,以她这样的眼光能看中咱们所,我想我们也不应该让她失望,以后大家一起努力!”
说完,陈焕河还颇有仪式感地伸出手掌。
何欢与顾长林意会,都伸出各自的手掌覆盖在陈焕河手掌之上。
三人做完这样的动作,目光齐刷刷转向会议室里剩余的一人。
于佩被四周六道目光紧紧盯着,唇角带笑,也将手掌覆盖了上去。
在狭窄的会议室里,四个人立下了要一起努力的誓言。
简单介绍之后,陈焕河开始询问于佩入职的事情。
一些手续需要办理,他得和于佩讨论一下。
会议室里的空间实在太过狭窄,陈焕河将于佩请到外面,坐下。
桌面上还摆放着空荡荡的茶壶。
陈焕河把茶壶往何欢怀里一塞,“去烧壶水,赶紧的,人于律师过来,一口水都还没喝上呢,你说你俩都在,也不趁着空儿把茶壶满上。”
顶着陈焕河的抱怨,何欢接过茶壶,乐呵呵地去外面接水:“好啦好啦,你别念经了,都这个点了,我也没想到还会有客人进来啊。”
他捧着茶壶,刚迈出一步,瞧见稳稳当当停在正门口的白色桑塔纳,吃了一惊。
“这、这、这是谁的车啊?”
理智告诉他,应该不是陈焕河的。
陈焕河什么经济水平他能不清楚?
兜里布挨布,能掏出钱买车?绝对不可能。
如果不是陈焕河的车,难不成是这位新同事的车?
不可能吧?
何欢压根没敢往这方面想,下意识说了一句:“是谁这么没公德心,把车停在我们店门口啊!这不是耽误我们做生意么!”
本来店面就不大,停了一辆车,不是全都遮住了么!
何欢还要嚷嚷,被陈焕河一个白眼飞过来,“别叫唤了,这车是于律师的。”
何欢:!
何欢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
他也不着急去烧水了,捧着茶壶在小汽车旁边观望两圈,伸手摸了摸后视镜,一脸兴奋地跑到于佩身边,满脸讨好地问:“于律师,这车是你买的?”
“嗯。”于佩点头。
“啧啧,这车挺贵吧?我有个车行的朋友,说是这车起码得这个数。”何欢伸出两根手指。
于佩瞥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指,淡淡道:“没错。”
何欢:!
何欢肃然起敬,望向于佩的目光立即变得充满敬佩。
这年头,能买车的都是大富人啊!
那么,问题来了。
都能买车了,于律师为什么要来他们这个小破律师所上?
就凭于律师这辆车,她在这律师所干半辈子说不定都买不起呢!
何欢越想越疑惑。
这不太对劲。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何欢捧着茶壶,在陈焕河眼神的催促下,抱着满肚子疑惑去外面接水。
等他离开,陈焕河终于谈起正事。
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了解了于佩的基本情况,知道她已婚没有小孩,家住哪儿,也知道她还是实习律师。
“于律师,你转所的情况也好办,不过需要一些你的资料。”
于佩二话不说,将随身携带的资料递一份给陈焕河。
陈焕河接过,很自然地递给顾长林,吩咐:“你去外面打印一份。”
一般条件好一点的律师所都自备打印机,例如勤年律师所,打印东西从来不需要去外面店。
但是这里没那个条件。
穷得要死的律师所连门外的招牌都没舍得掏钱做一个精致一点的塑料牌,哪有那个闲钱去买打印机哦。
顾长林接过资料,立即冲去隔壁不远处的打印店。
捧着两份资料回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下。
对于这位突如其来的新同事,他心里也是怀着好奇的。
人长得漂亮,还具有这么雄厚的实力买车,这样的女同志,为什么要来他们律师所啊?
明明在勤年律师所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转所呢?
抱着对新同事的好奇,顾长林偷偷揭开了资料。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吓得顾长林愣在原地。
资料上显示教育背景,人家于律师居然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人家只不过是重新考了国内的证书,所以才需要实习。
这一个重磅消息压得顾长林差点喘不过气,他心跳如擂鼓,捧着两份资料,加快步伐,疯了一样往律师所跑。
一口气跑到律师所时,陈焕河还在与于佩聊天,何欢烧好了一壶水,正找着杯子给两位倒茶。
顾长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陈焕河拉到一边,把资料往他面前一摊,“你自己先看看。”
突然被拽到一边,陈焕河有点莫名其妙。
平时顾长林这么对他,他没什么意见,可是现在他正和于佩谈着话呢,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失礼?
陈焕河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往资料上瞟了一眼。
这一眼惊得他双目瞪大。
这这这……于律师竟然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
陈焕河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律师所的方朝祥方律师会等在勤年律师所门口逮人。
一个从勤年律师所里离职的小小实习律师,应该不至于让东方律师所的人特意来抢人吧?
现在看来,这倒是说得通了。
原来是留学归来的人才,难怪东方律师所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于律师会选择来他们律师所啊!
一直以为自己瞎猫撞上死耗子,捡了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陈焕河这下没自信心了。
人家留学归来的高材生,怎么也不可能放弃这一带最好的两个律师所,偏偏来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所里历练吧?
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陈焕河哆哆嗦嗦将原资料递还给于佩,小心翼翼地试探:“于律师啊,在办手续之前,我觉得我有个问题必须得问一问你。”
于佩接过资料,神色未变,“什么问题?”
陈焕河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于律师啊,咱们律师所规模这么小,你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律师所啊?”
此话一出,旁边的何欢与顾长林也都将目光牢牢钉在于佩身上。
望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于佩浅笑:“陈律师,你难道对你们律师所没有信心吗?”
“当然有,但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对我们律所有信心啊!”
讲老实话,陈焕河觉得如果这律师所不是他和何欢与顾长林一起创立的,他也对这家律师所没什么信心,毕竟太寒酸了。
不知道多少大一点的客户,在他所里走一圈之后就没了下文。
大家觉得他们不专业,不放心把案子交给他们。
他也想过去招揽其他人才,很多刚出来没什么经验的律师所都不愿意来他们律师所工作,连实习律师都招不到一个。
想到这一点,陈焕河心痛。
现在来了个愿意实习的,对方条件太好,他倒是开始不自信了。
于佩看着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有点想笑。
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拥有创办律师所的资格之后,会创办一个名叫大盈律师所的正规律师所,她找了三个靠谱的合伙人。
这三位合伙人都是日后行业里的中流砥柱。
三人皆是从底层一步步努力往上,后面即使拥有足够的威望,也没忘记作为律师的初心,与她志同道合。
在一次谈话中,她偶尔才得知,原来她的三位合伙人以前也创办过一个小型的名叫欢合的律师所。
由于当时年轻,没什么资源,经营不善,最后律师所倒闭,惨淡收场,三人开始各自历练。
与三人的相遇,应该是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这是于佩的另一条完美人生线上会发生的事。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现在提早遇到了还没发迹的一群合伙人。
何欢这个后来混迹于行业的头号花花公子,现在还是个没有对象的单身汉。身价步步高涨的顾长林如今还在为自己娶老婆没有足够的老婆本而发愁。
而陈焕河,只是个平平无奇、默默无闻的律师所合伙人,谁知道他以后会成为她的另一只手?
所以,在陈焕河出现在她面前,报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已经不重要。
于佩是一定会选择他的。
只是这些事,没法讲出来。
于佩站起身,盯着紧张兮兮的三人,很有信念感地抛出陈焕河之前的回答:“因为陈律师说,咱们都是没忘记初心一群人。”
众人:“……”
这个回答哄小孩呢!
看着于佩过于郑重的神情,大家又都有些犹豫,她该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过来的吧?
“什么原因其实并不重要,我愿意在这里度过实习期,好好和各位一起把咱们律师所发扬光大,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于佩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沉默了。
就像一群饿极了的人,正捂着肚子难忍饥饿,一只做熟了的烧鹅突然飞到了自己手上。
明知道烧鹅自己不会飞,可它没毒又美味,你就说你会不会吃?
不吃才怪!
陈焕河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追问。
是啊,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人家这样优越的条件,能愿意在他们这家又小又破的律师所上班,他们该烧高香!
陈焕河开始重新谈起正事,“不知道于律师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办手续?你刚才勤年律师所离开,要休息几天吗?”
“不用,我明天过来。”于佩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建议律师所改个名。”
这话一出,狭窄的律师所里立即安静无声。
三人全都将目光转向于佩。
这名字是陈焕河与何欢、顾长林三人当初怀着无限的热枕,翻了好几本字典,热烈讨论了三天才最终确定下来的名字,里面包含着他们最初的热血。
谁也不想贸然改名字。
安静的氛围中需要人开口打破安静,陈焕河作为年长一些的人物,咳了咳:“于律师啊,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呀,‘欢合’这两个字,是不是一听就有合家欢乐的意思?你瞧,多吉利、多喜庆啊。”
可是这名字注定是会被淹没在历史之中。
以后并不存在一家名叫“欢合”的律师所。
于佩也知道贸然提出这个建议有些唐突,她想了一套说辞:“我估摸着律师所里一直没有生意,是名字的问题,名字犯了忌,运道不好,引不来生意,既然咱们以后想要一个好的发展,有必要改一下名字。”
这说法听得其余三人一愣一愣。
虽说听起来有点封建迷信的意味,但是现在做生意的人,谁不讲究个风水啊。
陈焕河心里捣鼓,“于律师啊,你还懂这个?”
于佩没解释,只往整个律师所望了一圈,故作高深地说:“我看就叫做‘大盈’吧,有‘打赢’官司之意,也有‘大大盈利’之意,很吉利,咱们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业务找上门。”
这……
何欢和顾长林面面相觑,他俩望了陈焕河一眼,似乎在等他做决定。
陈焕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受过教育,平时压根不信这个。
或许是于佩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又或许是的确创办律师所以来一直不怎么顺利,陈焕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下定决心:“行吧,改改也好,看看是不是真能转运。”
他吩咐何欢和顾长林:“就改成‘大盈’,我明天去备案,你俩去隔壁打印店一趟,把咱们的招牌先打出来。”
得了吩咐的何欢与顾长林很快往打印店里走。
在红色横幅上打印几个大字并不难。
没过多长时间,新的招牌做成。
何欢拎着新招牌和顾长林一起往回走,他好笑地望着手中刻着“大盈律师所”的红布,“嘿,你还别说,大盈这两个字听起来蛮吉利的,你说咱们改了名字,真能转运吗?”
顾长林一向不相信这一套,“转不转运的都是虚话,图个心理安慰而已,要是真这么管用,那大家还需要努力工作吗?直接找算命的改个名字算了。”
“也是。”何欢哈哈笑起来,“不过我还是希望有点用,你说咱们都多少天没有与业务了,现在新来了一位同事,怎么说也得有点新气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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